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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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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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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什么?

余光中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他老人家的乡愁是生死相隔、骨肉分离的哀痛与酸楚。

要我说,乡愁是小时候家乡小吃的记忆,是乡音未改的铭刻,更是永远回不去的牵挂;乡愁像连着风筝的线,拴着漂泊者的根,牵着游子的血脉根魂。

家乡小吃,吃的是乡愁。漂泊在外的游子,一踏入河南地界,第一刻想到的,就是喝一碗烩面解馋。河南烩面馆多,哪儿都成,大如“萧记”“合记”“景祥”,小到说不出名字的路边摊,是烩面馆都可以来上一碗。“老板,来碗烩面”,吆喝一声。“好嘞!”。三五分钟,热腾腾的大海碗烩面端到跟前儿。搲一勺辣椒油,滴点醋,剥几头蒜,抓点芫荽或荆芥,来回挑拨几回降降温,埋下头大快朵颐,吮嘬乳白的鲜汤,吸溜筋道的面片,咀嚼豆腐丝和着海带丝的余香,也不管什么吃相不吃相,出一头汗,打个饱嗝,“咕噜”一声喝净最后一口汤,积攒许久的馋虫被饱嗝驱散,通体热爽畅然。临了,还要舔一舔碗口边,尽想把余味沾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一位游子都有一个“少小离开”的家,只要回到家乡,他定会吃一吃地道的家乡菜家乡饭。小米饭,南瓜饼,米酒油馍脆花生,什么都可以吃,但凡记忆里熟悉的味道。这吃的已经不是饭菜,而是回家的仪式感。咂摸咂摸妈妈亲手盘制的油卷,蹲坐在小板凳上拿把火钳再次体验灶堂炉火的烟火气,舀一瓢村口老槐树下甘冽井水细细品尝,深吸一口老宅门前泥土的芬芳,前一刻的思念,在此刻已烟消云散。吃的是家乡的味道,解的是乡愁。

乡音,乳名,铭记的是乡愁。早年读书时,对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知半解。如今,鬓毛已被岁月霜染,乡音早已融进血脉,熟悉的方言土语全藏在灵魂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穿着形貌,不认识的人一打眼就知道,你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满口家乡话使他疑惑,你是本地人?我咋没见过!方言是与家乡情感维系的唯一纽带,内心仅存的慰藉。回到小山村,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已经叫不上名字,遇到老老小小打过招呼,不得不问“你爸爸是谁?”“你爷爷是谁?”归乡人陡生隔膜疏离。不觉憎恨自己起来,曾经的“家乡人”已经不识家乡人,故土已然有些遥远陌生。前一阵子,因照顾老父亲的缘故,抽时间多回了几次家,四岁的侄孙女已经记住我这个“大爷爷”了,但她却不解地问“大爷爷,你怎么老到我家来呀?”我用“这是我的老家呀”应对。显然,这个回答她没听懂,更没有解开我到“她家”的疑惑。在懵懂的孩童眼里,“我家”成了“她家”,本应是“主人”的我已属于“外地来客”。心房被重重地敲击,家乡似乎有点亲而不近,失落、孤寂、怅然满腔。尽管感怀莫名,物是人非的酸楚更加激起心底无尽的乡愁。“元伢回来啦?”,一声乳名招呼,把我拖回现实。常年在外,已经习惯了“处长”“主任”“经理”什么的职场称呼。你到底是谁?已经没人关心。乳名,只留在故乡的亲昵称谓,是家乡血脉仅存的见证。乳名被称呼时,你依然是“故乡人”。还好!有人见证过你“曾经过往”和现实存在,血脉根魂还在,没有跑丢,失落转而欣慰,是因为那一声乳名的亲近。乡音,乳名,记住的是乡愁。

离开时有多爽,现在的遗憾有多深,乡愁成了再也回不去的牵挂。为跳出“农门”,当年立志求学,恨死也要离开那个蛮荒之地,那个穷山恶水的小山村。崎岖的山路,树丫丫枝叉叉到处是荆棘,路面布满石头碴子,脚底板被硌得全是血泡,小腿以下道道血痕,出一趟村如同闯鬼门关,晴天倒好,雨天的泥泞恨不得把腿扛在肩上。吃的是南瓜稀糊糊,夏秋才有时新蔬菜,其他季节酸豆角、腌咸菜当家,没有丁点儿油星。老屋子冬天透风,晴天透光,雨天四处漏水。穷怕了,就是要走出去。当怀揣大学录取通知书,背上行囊,一咬牙一跺脚,头也不回离开,发誓“再也不回这个破地方!”许是年岁增长,慢慢懂得,家乡的井水滋润了我,难以下咽的南瓜糊糊哺育了我,崎岖难行的山路强健了我的体魄,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教育了我。没有报答和感恩,连临出发前乡亲们的嘱托也忘记了。在外混得人五人六的,却忘记了自己的血脉亲情,忘记了来时的路。好几回,梦里回到家乡,东门山的松树如伞如盖,那是我们经常捣鸟窝掏鸟蛋的地方;村庄前长河的水哗啦啦地笑,扎几个猛子,出水一身赤条条;臭豆腐,酸豆角,腌咸菜,吃了一碗又一碗,总也赶不走肚子里的馋虫,早上起来咕咕叫。如今,再回到小山村,俨然是山窝窝飞出去的金凤凰,乡亲们眼里的“成功人士”,退休后的“乡贤”,也不计较你做啥贡献没,乡亲们还是热情邀请常回家看看,到村子里走走,转转。听他们讲,公路是村村通后组组通,开车到县城也就一溜烟儿功夫,几百口人的小山村从来没有停过电,自来水主管网敷设到门前,公共厕所用水冲,太阳能发电板成了乡亲们致富的摇钱树。煮饭不用烧柴,全用液化气罐,电饭锅。洗澡用上热水器。吃的油盐也厚了许多。农民也有几十块钱的退休工资,看病有新农合,80岁以上高龄老人还有补贴。乡亲们说,如今农村的日子跟城里大差不差。小山村有的,城里不一定有,蓝天白云,山清水秀,负氧离子是城里的几百倍。对照过去,我已经认不出过去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虽不是金山银山,但四处都是绿水青山,家乡确实换了人间。老宅不在,新盖的两层小楼也宽敞明亮,可住在兄弟家已经不习惯,心里总想住宾馆方便。上大学后,交出了名下的责任田,东门山山林也收回了承包权,占宅基地算违规,回来后家里人还要抽时间陪着你,在他们心目中你算客人。这就是想回去却再回不去的从前,兄弟几个挤在一起在一个被窝抵足而眠,已经是过眼烟云。年长思乡,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每晚电视台预报天气,总要看看家乡的温度冷暖,看看家乡是晴是雨,聊以自慰,埋在心中,时常牵挂。如今的“家乡”还好吗?尽管已经有了太多改变,“我”依然还会想起从前,牵挂它的阴晴冷暖。

和余光中老先生比,他满眼是亲人和祖国的情怀,我的格局“小”了些。但你要相信,在我心中同样蕴藏对家乡故土炽热的爱,乡愁虽是回不去的路,却是剪不断的根,若婴儿脐带永远滋养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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