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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钦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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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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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与梦

抵达斗湖机场已是正午,机场不大,零零散散的停着几架飞机,更似小都市的客运中心,游客却稍显拥挤。

拿完托运的行李,一行人便已迫不及待的冲出,机场外簇拥着出口通道的司机们举着写有中文姓名拼音的告示板,念着独有的口音,一时沸腾繁杂。许是我们愿望过于强烈,一个瞬间便与司机对上了眼。

我习惯性的走到车子右侧坐上副驾,发现那里竟有个方向盘,莫非这个国度是双人驾驶?直到司机露出早有预料的笑脸,我这才发觉出了糗,惹得大伙会心一笑,不过趁好消消乏累与热臭。

经过一番思量,最终我们还是一同坐进了车中间,方便摄影,这是旅行中不可或缺的,如今想来,还是多亏了同行中两位勤勉的女孩。

随着车门关闭,路途开始了。

我们交谈着,在车载音乐中,司机不会中文,仅能时不时用英语凑上几句,却也心满意足,或许大部分的本土人都会对异地的游人抱有好奇。我看远窗外,除了雨林便是雨林,难以想象这里藏有何等的生物与天才地宝,其中开辟的车道,或许会将我等咽入绿色的汪洋,波波挥舞。

想来我们亦会心甘情愿的沉溺吧。

司机还是耐不住寂寞,用翻译软件说了一大段话语,大致意思是希望我们推荐几首中文歌曲,我们一下便来兴趣,七嘴八舌,无论如何,结果是熟悉的曲目在车中响起,以及不太协调的人声,似是一种讯息,拉我入高中上学时的大巴,大家嘴不停,各说各事,吵闹却也热闹,一路又一路,东拼西凑,难道就不能称得上一首热烈的民谣吗?

驶向远方的人啊,怎肯默许寂寞。

芸姐啊了一声,示意众人看往路边的大路牌,我思绪收回,却不是先注意那里,而是地方特色的民屋,横插在棕榈林中,典雅的清真寺,穿着宗教校服的学生,手捧椰子的黝黑汉子。我继续探头,不够,远远不够,却还是难觅一二。

大林拍了拍我,笑着说老庄在看什么呢,这里这里,大路牌如此醒目,其中的英文更是如此。司机摇下车窗,对着街边与车内,来回伸缩,忽明忽暗,像是要与阳光一道般,大声呐喊着。

欢迎来到仙本那(welcome to Semporna)。

……

入住旅店,一番休整已是日落时分,我们闲逛在略是昏黄的镇上,若是情侣漫步其中,定是热恋般的浪漫,只不过五人的团体,也别有风味便是了。循着攻略路线,我们很快走到了一家饭店,海丰,以海产丰厚鲜美著称,慕名而来之人许多,排起了长队,我们也是其中的馋客。

马来的螃蟹体型肥大,有家乡的两倍有余,起初我并不相信,是夸张的修辞,直到服务员端上以盆容放的奶油青蟹,几是占据了圆桌的四分,一时惹得我仅想尝吃而后快,却不曾想大林早已发表感言。

肉质厚嫩,奶油香味配合椒盐,恰到好处,脆咸的蟹壳属于是意外之喜,像是软骨,蓄藏着一切味道,最后略是韧润的红膏收尾,滋味极了。

我对此印象太深,以至于模糊了后面乘上的菜品,只记得有东星斑,对虾以及追加的奶油青蟹等。后来我们又要了盘榴莲冰沙,听服务员说,若是再过十来天,榴莲的滋味最能风靡整个小镇,流窜于大街小巷,不过此刻的榴莲味道也是好极。

似乎还是缺乏点什么,我搜寻着其他桌上的菜品,有位同乡的大叔对我点了点头,推荐我试试炒面,平常无奇的,我却鬼使神差的听取了下来,等到炒面端上,一桌人习惯性的拌了起来,习惯性打到自己的碗里,习惯性的留着剥了壳的小虾。

饭后,我们并未趁着月色走到码头,希望留点悬念予明日,慢悠悠逛着,细细嗅着海风,水果冰沙味,与印象中海边小镇不太一样。芸姐无心说道海鲜味道是好,却感觉少了什么,众人你猜我猜,终是难得答案。

是我们太过挑剔了。

……

马步岛,位于马来与菲律宾之间的一座海岛,周围海水在日光扑朔下迷乱地流淌浅蓝。我们半身探出,探出从仙本那驶向这座圆长海岛的游船,想要拉近两者的距离。

船长却是有意停了下来,这位自称中文名王力宏的黑肤汉子介绍着那不远处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水屋和摇曳揽客的椰树,又指了指天上,十分自豪的,说马步岛是天堂遗落在人间的珊瑚珍珠,只可远观,不能亵玩。

交付上岛费用,我们拎起大包前行,至于为何游玩还携带如此“巨物”,还是留些谜底,栈桥底下是澈明的海水,我们如同赖在鱼缸上的眼眸,无需费力便能寻见珊瑚与海星,色型不一,皆敷水膜而享受着日浴。忽的,有鱼群撞入,精小的很,引领着我们向前,是欢迎,还是一种嬉戏?

不太准确却热烈的歌声予以了回答,我们放下行李,侧耳聆听旋律,王力宏随后跟上,嗓音嘹亮,转为汉语,歌符其名,令人赞叹。

只不过绝美的景色再次夺过主权,轻悄舞动,晃身几树,水上花园便不羞地展露眼前,难道其名的红花树下探出延绕的楼梯,我们缓缓靠近,拉上裤脚,步步贴近海水,触碰到了细软的白沙,稍稍移动,沙尘弥漫,水下的景色反而更加清晰,海水不再阻隔天地,我甚至臆想或许可以从水中捞起自己的身影,供水下居民观摩。

玻璃海,游人口中不断传颂的赞称,想来,若是这落入人间的珊瑚珍珠有内在的珀色,那定然是幻变却如一的透明彩,是海的颜色,也是梦的颜色。

一艘渔船打破了这份幻想,渔民对着我们指了指船头的椰子,询问我们是否愿意购买,烈日不允许我们拒绝,一问价格,却令人犯难,十马币,略小的椰子,我们数着稀少的纸币无奈一笑。渔民再次看着我们,黝黑褶皱遮藏的眼眸热切,更像一种恳求,最终我们五人买了一个,你一口,我一口,便是整个椰子。

椰水酸甜酸甜的。

渔民对我们表示感谢,便再次划向另一批游人,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又是一位渔民,带着小孩,六七岁模样,拍着手唱着不懂的民谣,眼睛则是盯着我们手里的马币。

唯有离去。

巴瑶族,与这座岛屿一般,被天堂遗落,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没有探问他们是否如传言一般在儿时便刺透耳膜,也未有悲天悯人地掷出随手的善意,只是希望这颗珍珠,与其命运相连的珍珠,能够爱抚夜晚做梦的族人。

在岛上解决午饭后,我们终于揭开大包的秘密,那是新购的潜水服,咬嘴以及脚蹼等,不知是否还有欠缺,却也是我们攻略搜集的极限。

潜水的地点并不在马步岛,令我稍有遗憾,我们随船长王力宏前行至一处名为卡帕莱的水域,海水虽不如马步岛的那般浅蓝,但较为深邃的幽蓝更能激发潜水的乐趣。由于是第一日,出于安全,我们选择了浮潜。王力宏说着注意事项,海龟只可观赏,触碰会获得罚款,水里的贝壳珊瑚等等也是如此。

事不宜迟,带上面罩,缓缓落入海中,我感觉像是从空中降落般,四周都是海,没有一点令人安实的岛屿或者水屋,若没有人群的照拂,星星零零点缀着,寂静的恐惧会彻底淹没我。

我们互相牵拉成圆团,拍摄出了海星的形状,随后一同将头埋入海中,便看见了珊瑚群中巡游的鱼群,体型略大于马步岛,也更加灵活野性。大林吓唬我们有鳄鱼,还有带角的鲨鱼,结果自然是收获了各个方向的“水炮”。

十来分钟后,我便感觉筋疲力尽,可能是逐渐适应了环境,索性闭眼漂浮着,不知浪与风会将“小舟”引向何方,这时船手小黑游向我,身手矫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鲨鱼吧,小黑拉住我,兴奋大喊着海龟海龟,我问在哪,他指了指水下,示意将手机给他,我自然同意,只见小黑快速潜下,两三分钟才浮起,活像浪里白条。小黑让我先别急着看,而是又指了指我,玩笑道,这里也有海龟,我可不能吃亏,又把手机给了他,毕竟海龟的镜头万分罕见,或许此刻也是百年一次。

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浮潜,像是回归了千万亿年前的“自己”,与水下的游伴嬉戏,一晃便是万年,等探出了头,瞧见了白银的沙滩,缓缓摸索了上去,回身远眺,与大海进行了最初的告别。

我们上了船,个个趴在船杆,任凭船浪洒到脸上与身上,我想,最后一次的告别是在此刻,还是往后?

日光尚且明亮,我的眼眸却已昏暗闭上,不知不觉做起了梦。

……

这几日的仙本那热闹极了,不是游客的叨扰,迸发于这座古朴小镇的沉默。

码头处停泊了数十条装饰华丽的长船,五颜六色的飘带系在桅杆,吹拂着海风。我们一行人便暂时取消了上岛旅程,准备享受片刻无法从搜索中得知大名的节日,不过为了方便记述,五人一致同意暂称,彩船节。

街上的店铺将长桌推到路边,摆上自家的招牌,给尽优惠,以显示诚意。也有提着装有海产的水桶的渔民,遇见人群便“自卖自夸”起来,据当地人透露,这时的报价,往往会稍显良心,但依旧不可轻信。孩童们拉帮结派,举着气球来回穿梭。

清真寺外围有彩饰点缀,一些房屋刷上深浅交织的蓝色,整座镇子在其中遨游,车辆或许是化为浪花,时不时翻涌拍动,却也增添热闹。

一切颇有家乡赶集的既视。

我的目光被贩卖香水的妇女吸引,被独具特色的香味勾引,走进询问是由什么酿成,这位妇女似乎听不懂,只是害羞的挥着手,说是香水,更像是一种不太刺鼻,有点酸甜的香油,可惜我此次旅程始终不可得知配方,临了之际,妇女朝我挥洒了些许香水,许是送别,抑或祝福,不能是诅咒便是了。

我们沉浸其中,逛了镇上一圈,方才再次注视彩船,我们畅想它们会扬帆起航,会挥舞彩旗而呐喊传唱,只是它们一动未动,似是提示我们应当多逛一会,多去感受动人的群欢。

空中飘浮泡沫,不知是从何处吹起,我们满眼皆是,抬头而看,才发觉已是夜晚,月明却繁星,有首中文热歌响起,许是为了欢迎游人。

你去想一想。

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人流前进,我们亦步亦趋,渐渐靠近足球场,身边嘈杂,一时难分东西,略微燥热的,头顶的凉风,纠缠使我绵软。

砰。

泡泡在鼻尖炸裂,绚烂出五彩色沫。人群争相抬头,砰砰声潮起潮落,我的心脏随声附和,咚咚咚,我迷迷糊糊,冷汗直流,却又有海声灌入,填补了漏气的梦乡,再次酣眠。

我遗憾不见彩船的灵动,怔怔看着小镇上空,那些余音会传到海里,传向海外吗?

……

我们开始搬运行李,在来到仙本那的一周,目的地是名为果冻的小岛,自诩海水软糯明澈。

我们搭上粉红配色的游船,向码头,向小镇挥手告别。今日海浪平静,惬意的阳光洒下花斑,铺成金黄的海道,我下意识的想要戴上墨镜,却发现早已无影无踪,想来是落在小镇的旅馆里了。

航程短暂,闭眼享受片刻的海风便到达,我们有序登岛,有条漫长的走道,驻足前看,空无一物,只有木栏水屋,身旁碧蓝。岛上管理人员迎面而来,领着我们前走,一边说着注意事项,或许是饿了,我只听见岛上有海鲜自助。

领了房屋钥匙,安顿片刻已临近日中,大林一马当先跑去食堂,我们紧随其后,只见大林壮硕的身躯挥动着,大声说道,双拳般大小的青蟹,不知名肥长的虾,落后真会挨打了。此情此景,我倒是想起不久前在仙本那鱼市砍价的画面,那不可谓不壮观,有手臂般长美的皮皮虾,两斤的花龙等,人群争相吆喝,肆意要价,甚至会淹没理性。

即便如此,眼前的海产依旧令我垂涎。

饭后休息,大家又火急火燎的玩耍着水屋自带的蹦蹦床,一个扑通便扎入了水中,不远处还瞧见了海中秋千,荡在其中,仿佛联结了海天,别样的迷人,倒是海水却也吹嘘夸大,与先前相差不多。

大林提议跳水,我们自当附和,五人依次进行,大林如开饭般前冲,随后芸姐跟上,如涵巾帼不让须眉,我展开自认为标准的鱼跃式,最后的老杨倒是挣扎片刻后跌入,被大家铭记,也被录像胶着。

时光迅速,一行人又势不可挡的进行了晚饭,还向驶来交易的渔民买了一些。

日沉月明,海鲜足,米饭饱,老杨和大林拿起鱼竿,装模做样了起来,两位女士不知所踪,估计是回水屋聊起了“闺房话”,我环顾四周,应该是被落下了,如同那副墨镜,幸运的是,有张靠海的吊床,朝我勾手媚眼。

我侧着身子看着远方,内心平静,海浪时有声响,我历数着这不短也不长的一周,马步岛的珍珠,眉眼般柔长的汀巴汀巴岛,进行深潜的马达京岛,只可远观的私人岛屿邦邦岛等等,晃晃摇摇的,天上的星星亦随我动。

该休息了,老庄。

老杨收起鱼竿,边往水屋走去说道。

宁静的夜晚,温柔抚慰着燥累的心魂,海风吹拂,果冻般。

我收回视线,内心平淡的悸动着,我是否有片刻触及了这个国度人民生活的本质,是否也有稍纵即逝的片段纪念了这场海与梦的共奏?

只有天上的星星与海里的鳄鱼知道。

吊床平稳,我伸手戳破仙本那中散落一地,赖于我身的最后一珠泡沫。

                                                                                                                                     2025. 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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