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允许一些事情的发生（组诗）

◎洛水纪事

看到白，总会触动某根神经

像隔壁老王

捐出的眼角膜，在思绪的版图上反弹着光

总得允许一些事情的发生

正如我走着走着，遇见

沙滩上亮着一条鱼，它的鳞片开始松动

有时流水比河床有着更深的寂静

几只白鹭，迈着优雅的步子丈量着

真怕惊到它们——

解剖洛水的白大褂

很快从四月的

角膜下，用长喙，取出一粒黑色光芒

◎花瓶

像那个穿素色旗袍的女子，接受玫瑰牡丹百合蝴蝶兰

也接受长腿的枯荷莲子和几根孔雀的尾巴

后来，穿旗袍的女子走了

楼空了，它也空了

它被光阴贴上光阴的标签

似乎再也没有装过什么

直到有一天，它在碰撞中，发现不再完整的自己

与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一样，在墙角

风一吹，就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清 明

想到天空生出那么多星星，月亮是最大的一颗

黄土长出那么多高山，坟茔是最小的一座

想到多年后，自己成了一抔黄土

雨纷纷的时节，长不出山，长不出碑

那就长草，长荒凉，和放牧一生的父亲一样

长出对尘世的万千牵挂

如果什么都长不出，那就空着吧

就像空着的句号，有缺失，也有别人解不开的密码

◎信纸背后的潮汐

很多时候，空白是荒漠，也是遗址

想到楼兰，眼前像下了一场雪

我关上窗，关上月光

一张白纸有了空旷与寂静

想到有一天，春还会来

还会有人看到

纸上的空白，和空白下面的十万埋伏

没有落墨的午夜，不时抖一抖

纸上的寒气

仿佛在抖无尽的涛声

◎你说五月槐花香

说云白，风轻，身也轻

地平线遥远，千里万里，炊烟是一根长长的脐带

甜蜜挂在枝头，你会飞起来，像翅膀提着风

一棵老树，弯腰，驼背，身上长刺

八十岁活成一个孤儿

看见空巢，你会看到根

它倒下时，枝上挂着半个落日

日子稠密，有多少花开，就有多少风干的心事

指纹断裂处，至今还有一串未落的雷声

◎当月亮垂下来

空了的时候，总想把黄昏倒过来

坐在葫芦架下

看满架的青皮葫芦

野风吹着，仿佛一群光屁股的胖小孩

如果你从开了线的帆布包里

掏出两瓶老白干

把风灌醉

你也会成为晃动的葫芦

和它们一样：有根，有叶，有藤蔓提着

就像流水有了流水的青铜

当月亮垂下来

我想接住

放倒自己的葫芦倒出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