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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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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5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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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诗的绘画美

苏东坡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对王维的诗画艺术给予高度的评价。

诗和画是艺术园林的姊妹花,王维深谙此道。他善于吸收绘画的技法,写诗时在线条、角度、层次、疏密、虚实、铺色等方面下功夫。

譬如线条。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这两句诗美在线条的组合变化上。“大漠”是一根横线,“孤烟”是一条直线,“长河”是二道斜线,“落日”是一个弧线圆形,它们和谐地配合在一起,构成了富于立体感的视觉形象。《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写到香菱谈王维的诗时,有一段话说:“我看他《塞上》一首,内有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要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这两句诗描绘苍莽辽阔的边塞风光。如果孤立地看,“直”和“圆”很平常,但用进此联后,就成为富有表现力的字眼。

譬如角度。如“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作》),描写宫殿的宏伟和帝王的尊贵。从角度看,上句写仰角镜头,下句是俯角镜头,用“仰”和“俯”两个字,展现了大唐帝国不可一世的威严和气派。

譬如层次。如“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新晴野望》),写得极有层次。有远景,有中景,也有近景。这是作者在雨后极目四野所看到的景物。远处是一抹青山,淡中泛绿;稍近处,碧峰高耸,显得雄伟挺拔;再近处,有闪光的流水,整齐的田畴……

譬如疏密。如“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汉江临泛》),前两句描写众水交汇,浩荡无际,可谓“密不插针”后两句写江流远去,好像一下子流到天地之外,重重叠叠的青山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留下一大片空白,又可谓“疏可走马”。

譬如虚实。如“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终南山》),上句写在终南山中,回头一望,天上白云纷纷聚合;下句写山上青霭缭绕,走近又没有了。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形象地描绘了高山大谷中云霞的变幻多姿。

譬如铺色。如“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辋川别业》),绿草红花,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以获得鲜明、醒目艺术效果。再如《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虽然,字面上看不到色素,但后两句写傍晚的日光穿过密林的空隙,返射进来,照在一片青苔上,橙红翠绿,鲜艳夺目,从间接描写中透露色彩美。

色彩有冷暖之分。有些亮度较高的颜色,如红、橙、黄为暖色,而亮度较低的颜色,如青、蓝、绿为冷色。一般说来,表现热烈、激昂的情绪用暖色。如《诗经》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周南》),写新婚喜庆的场面,色彩明丽而鲜艳,灿若云霞。反之,表现寂寞、凄清的感情则适宜用冷色。王维深得其妙,将暖色和冷色互相映衬。他的“日落江湖白”(《送邢桂州》),写夕阳光辉融进江湖之中,浑然成一片白色,画面由“暖色”变为“冷色”。可见,铺彩着色不能随心所欲地涂抹,还要讲究艺术辩证法,讲究色彩的搭配。

譬如布局。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山居秋瞑)》,诗中布局有序,各得其所。明月、松树、修竹、山石,再加上人物的活动,音容笑貌,宛如眼前。诗中“照”、“流”、“喧”、“动”四个动词用得非常传神。“照”字绘色,“流”字有声,一个“喧”字写出“浣女”们归来时的热闹情景,一个“动”字则勾勒出莲花和渔舟的动态。这是“诗中有画”的典型例句,自古以来,广为传诵。

王维还善于捕捉形象,描画景物的形状和特征。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栾家濑》),此诗描写栾家濑秀丽的景色。“飒飒”写秋天雨丝的连绵和雨声的细密;“浅浅”状流水的清洌和水声的轻快。后两句摄取白鹭被石上激溅的水珠惊起而复下的镜头,别具情趣,给人以美的感受。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 描写春夜的静景,以动衬静,寓静于动,勾勒出一幅有动有静,有声有色的优美的画卷。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 (《山中》),溪流中的白石,寒风里的红叶,弯曲的山路,带露的树枝……深山秋冬之际的景色,犹如一幅幅画卷,在诗人笔下充满诗情画意,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说:“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古人把诗中形象鲜明、生动传神的字谓之“诗眼”。一般来说,“诗眼”大多是动词。因此,诗人们锤炼的主要是句中的动词。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中说:“诗句以一字为工,自然颖异不凡,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动词选得新奇精巧,就可增加诗的容量。

诚然,王维的诗并不是单纯的“风景画片”。只要我们了解王维的身世,就知道诗人在宦海沉浮,历尽风波之后,隐居蓝田,返归自然,追求的是宁静的生活。因此,诗中流露出一种淡泊、闲适的感情。虽为“景语”,实为“情语”。这种“诗情”和“画意”的结合,就是“情”和“景”的高度融合,达到情景交融的境界。

(首发本人所著的《诗林拾翠》一书,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3月5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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