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武夷

张绍光

      几年前，我自福州乘火车到武夷山。刚下车，迎接我们的是一场春雨。当地的人说，武夷山好久没有下过雨了，前不久还发生过森林火灾，干涸的大地多么盼望雨露的滋润啊。我听后，心中一喜：“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当晚，下榻国贸大酒店。这是一家三星级的酒店。总经理郑友裕设宴为我们洗尘。席间，知道郑总不仅是武夷山旅游饭店协会会长，还是一位摄影家，作品多次在国际、国内获奖。他送我一册题为《武夷集粹》的摄影作品选。翻阅这些漂亮的照片，我不由对武夷山心驰神往、浮想联翩。

翌日清晨，云雾缭绕，我们开始三天的游程。

站在通天桥上，眺望连绵的群山，呼吸清新的空气，不由产生一种脱俗超世的心情，感觉真好。武夷的山，挺拔奇伟，郁郁葱葱；武夷的水，碧澈见底，温柔可人。古人说：“三三秀水清如玉，六六奇峰翠插天。”此山此水，怎不教人流恋忘返？

就说眼前的峰吧，形状像一只倒放的酒坛，因此命名为“酒坛峰”。据说嗜酒如命的铁拐李，因为喝不到好酒，一怒之下，踢翻酒坛，使之变为山峰。从此，武夷山就只有好茶，没有好酒了。这个俏皮的故事，反映了武夷山人的聪明、智慧和幽默。。

天游峰山脚下有一泓碧水，名为仙浴潭，相传是仙女们沐浴的地方。在潭边可仰望从天游峰飞泻下来的水流，洞北还有望仙亭。

导游带我们到了一个名为“云窝”的景点。我打趣说，“云”怎么有“窝”？福建人真会造词。导游解释，这里的“云”还真的有“窝”啊。你看，大大小小几十个山洞 每当春天或是冬季，生出许许多多的祥云。一缕缕的云雾从洞口徐徐冒出，亦真亦幻，变幻莫测，造就神奇的意境，编织朦胧的梦……难怪一位名人到此，大发诗兴，说什么“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云窝一小丘”，桂林人听了，不知有多少刺激。还是当年任副总理的谷牧顾全大局，他写诗道：“桂林山水甲天下，武夷景色亦神奇。同是祖国好山河，何须评比论高低。”总算给桂林人挽回一点面子。

天游峰下有一座“如刀切、似斧劈”的巨大岩壁，高500米，宽1000米。由于流水长年冲刷，岩壁上布满了数以千道笔直的痕迹，形如晒在岩石上的一幅幅布，故名之为“晒布岩”。

天空忧郁着，飘起了雨丝，云雾越来越浓了。当我再一次把镜头对准晒布岩时，感到它离我是那么近，仿佛触到它的脉搏，听到它的心跳。雨打湿了我的衣衫，却没有打湿我的激情。

我们在细雨中攀登天游峰。到半山腰，一群女孩子请我为她们拍了一张合影，我欣然答应。镜头中，她们身后的路上仍有许多登山的人们。虽然下着雨，但游客们的游兴依然不减。

终于到达峰顶。这里有一座两层建筑的“天游观”，内有彭祖和他的两个儿子彭武、彭夷的坐像，据说，他们是武夷山的开创者，以他们的名字命名当之无愧。俯瞰山下，碧水青山，绿树黄沙。穿梭来往的游客，如同一只只蚂蚁在蠕动着。与大自然相比，人类竞是如此渺小。

峰顶胡麻涧旁的石壁上，有历代摩崖石刻近百处。其中最大一幅为“第一山”，系道光年间岭南人徐庆超题写。意思是说天游峰即是“武夷第一胜地”，理应号称“第一山”。

下山时，我们从两座悬崖峭壁的缝隙间穿过。在窄窄的石级上抬头眺望，天空只剩下一条不规则的曲线。行走其间，有时要侧身才能通过。此刻，我体会到什么叫大自然的杰作，什么叫“巧夺天工”。从高处俯视，九曲溪水与两岸绿树相映衬，溪边那些由于长年冲洗而成的鹅卵石滩露出水面，点缀在溪水绿树之间，添上几分妩媚。

“九曲溪竹筏漂流”是武夷山必去的旅游项目。记得南宋理学家朱熹作有《九曲棹歌》，开篇四句是：“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流曲曲清。欲识个中奇绝处，棹歌闲听两三声……”可谓是九曲溪的绝唱。这组诗由10首绝句组成。除开头一章“序曲”外，分别吟咏一曲到九曲的景色。

溪边的竹筏一字排开，每位游客花了200元钱，可以坐上竹筏顺流而下，漫游九曲溪。导游说，竹筏之妙，抬头可见山景，俯首可赏水色，侧耳倾听溪声，伸手能触清流。这才是武夷山真正的魅力所在。

雨还在下，坐在竹筏上有些寒意，幸好还有金黄色的救生衣，为我们挡住一些凉风。脚下是清清的溪水，耳边是淙淙的声音，纵目两岸，碧绿的草地，葱茏的绿树、鲜艳的桃花、古朴的建筑，让人心旷神怡，充满诗情画意。

竹筏顺流而下。艄工手握竹篙，昂首挺立，镇定自若。水流平稳处，犹如燕子轻掠水面，湍急处，竹筏则斜擦过岩壁，化险为夷。一路上，两岸峰峦在雨雾中时隐时现，艄工不时地向我们介绍两岸风光。玉女峰亭亭玉立，大王峰巍峨雄壮，在雨中更添几分神秘。在悬崖峭壁之间，竟然还有一口口的悬棺。我们不得不佩服古人的伟大创造，他们把棺木悬挂在悬崖之间，以致风化千百年而不落，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在九曲溪“五曲”北岸的隐屏峰下，我们参观了武夷精舍。这是南宋理学家朱熹于宋淳熙十年（公元1183年）所建。他曾在此著书讲学，有仁智堂、隐求室、止宿寮、石门坞、观善斋、寒栖馆、晚对亭、铁笛亭等建筑，时人称之为“武夷之巨观”。朱熹在此完成了《四书章句集注》等一批理学著作。。

我对朱熹有特殊的感情。小时候，读“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读“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如今，他的雕像端坐在草坪上，又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此后，来到九曲溪“六曲”的茶洞。据说洞里产茶“甲于武夷”，因此得名。如今，洞里依然还有一片历经沧桑的古茶树。虽然面积不大，但茶洞之奇在于“峥嵘深锁”的境界。周边的接笋峰、隐屏峰、玉华峰和仙掌峰，将它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幽然绝尘的佳境。”茶师端来二代的“大红袍茶”让我们品尝。呷一口，真是沁人心脾，满嘴余香。

在导游带领下，我们慕名参观了位于天心景区有“茶中之王”之称的“大红袍茶树”。

漫山的茶树在雨中显得更加青翠。峰回路转，只见一处悬崖上刻着“大红袍”三个字。这里拥有一大一小两座“盆景式”的古茶园，左方石头围住的峭壁间的六株茶树，这就是名闻遐迩的“大红袍”了。

导游告诉我，“大红袍”扎根岩石之中，已有300多年的历史，至今仍然枝繁叶茂，古朴苍郁。和其他茶树相比，具有独到的品质和卓著的药效。一般茶叶，冲至多次，茶味渐淡，而“大红袍”冲泡九次，仍不会失之真味和色泽。据说，2005年5月3日，茶树最后一次采摘20克的大红袍茶叶后，已被中国国家博物馆珍藏，这也是现代茶叶第一次被藏入“国博”。此后，武夷山将不再制作母树大红袍茶叶了。

由张艺谋、王潮歌、樊跃领衔导演的《印象大红袍》，是继《印象刘三姐》、《印象丽江》、《印象西湖》、《印象海南岛》后创作的第五个印象作品，也是联合国命名的“世界自然和文化遗产”之地——武夷山为地域背景，以武夷山“茶文化”为表现主题的大型山水实景演出。由于时间紧迫。我们无缘观赏，留下一个遗憾。

位于天心岩下的永乐禅寺是武夷山现存最大寺院，初建时称为“永乐庵”。在明、清时期，寺庙曾经辉煌一时，拥有百余僧人，有弥勒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法堂、库房、斋堂、禅堂、客堂、香客楼等建筑。据介绍，当下的主持是一位年仅40多岁的硕士，能讲多国语言，接待过包括荷兰女王在内的世界许多政要。

永乐禅寺旁边的大雄宝殿建于1996年，为重檐歇山式建筑，显得庄严、宏伟而清静。尽管在文革期间遭受破坏，但后来得以重修，至今仍然香火旺盛，殿后是巍峨的山峰，常年云雾弥漫，更添一种神秘的感觉。在这里，游客不仅可以感受到佛教文化的熏陶，还可以品尝到美味的素食，特别是那些刚从地里拔来的菜蔬、竹笋，香嫩可口，味道绝佳。

天心岩附近群峰林立，神态各异。有的像青蛙仰头、有的像乌龟爬行，还有的像雄鹰展翅。只要你认为相像，都可以联想，甚至命名。

流香涧原名“倒水坑”，位于天心岩北麓，曲径通幽，绿树环绕。一路走来，只见青藤垂蔓，野草萋萋，其间花枝摇曳，幽香扑鼻。明代徐遂游历此地，不忍离去，便改其名为“流香涧”。

在武夷山的日子里，在风中穿梭，雨里观景，朦朦胧胧，虚虚实实，仿佛置身人间仙境。虽然没有晴日的明艳，却增添了水墨的意境。那些雨水洗刷过的草木，那些云雾缭绕的峰峦，那些汹涌奔腾的溪流，那些蜿蜒曲折的小路，都成了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画卷。若问何时再来，或许仍是雨季。我感觉，在山色空濛，雨丝如帘的时节，武夷山最美丽，最动人……

          （首发2024年5月“人约黄昏”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