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不凡之力

从小就崇拜英雄。小学课本里“草原英雄小姐妹”、“救儿童的罗盛教”、“做好事的雷锋”、“烧木炭的张思德”的英雄事迹，在我儿时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们的光辉形象如同璀璨的星辰，成为我的指路明灯，指引着我一路成长。这些英雄人物是众多平凡人中的先进代表，受他们的影响，我的心里早早地埋下了正义、坚强、诚实、善良的种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退休赋闲之后，我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一件往事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恍如昨日。那是一九七九年的夏季，我已是池州农业学校二年级的学生，时年十六岁。为了分担父母的经济压力，准备在暑假期间外出做小工挣点生活费。恰在这时，在东流五七大学总务科工作的二叔托人带口信，叫我去东流做小工，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天上午，我搭乘一辆拉砖的拖拉机赶往东流。拖拉机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一路爬行，路上还趴窝了两次，四十公里的路程竟跑了两个多小时。灰头土脸的我找到二叔时，他竟没有认出我来。那时，二叔是这个学校的总务负责人，学校在假期内因修补沟渠及步道需要小工，在二叔的安排下，我与另一个老师的儿子一同进校做了暑期工。

  东流“五七大学”实际上是东至县教师进修学校，是个百年老校。她依江而建，校园地势开阔，绿茵遍地、古木参天，景园广场、假山、仿古亭错落有致。校内沟渠纵横交错，步道连接着教学楼、教师宿舍、学生寝室、食堂、操场，有几公里长。沟渠破损、砂石步道坑洼随处可见。小工主要是给砖匠师傅打下手，拌泥、拉砖，其次是拉煤渣到坑洼的路面，进行填平碾压，全是力气活，半个月下来，我又黑又瘦，力气却长了不少。

  火热的七月，骄阳似火，热浪滚滚。一天下午，我在食堂的锅炉房旁上煤渣，上好一推车后，由另一个同伴拉到路面上。两个小时之后，我已是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烈日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我感到有些吃不消，再这样坚持，就有中暑的风险。不得已，疲惫不堪的我准备找个树荫歇息一会儿。

  我正在坡顶阴凉处打盹的时候，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小孩在连声哭喊“救命呐、救命！”我抬头朝坡下望去，只见五百米开外操场旁的水塘里，有个小孩在水中扑腾，岸上围着一群小孩，没有发现大人。食堂到水塘之间的陡坡没有路，沟壑纵横，并长满了灌木，荆棘丛生。情况紧急，顾不得多想，爬起身来，从坡顶冲向水塘。这时，孩子已渐渐向水塘中央漂移。好在我是升金湖水边长大的，通晓水性。我很快就到了水塘边，扑通一声，跃入水中，奋力划向孩子，孩子露在外面的头时隐时现，两只手不停地挣扎乱抓，嘴里“阿噗阿噗”向外吐水。靠近了，我一把抓住孩子的衣服，拼尽全力游向岸边。岸边的水渐浅，水深及腰，离岸上将近一米，我站在水中抱起孩子使劲向上托举，又陡又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筋疲力尽的我，忙喊岸上的几个孩子“快来帮一下”，马上跑过来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上下一起用力，孩子终于被拽上了岸。此时，孩子的肚子鼓起来了，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已经失去知觉。听村里老人说过，溺水的人要尽快将肚子里的水倒出来，才会活命，情急之中，我慌忙将孩子的肚子顶在我的膝盖上，反复几次后，肚子里的水还真的倒出来了，“哇”的一声，孩子哭了。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裤子刮破了好几个口子，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另一只不知去向，腿上几道血痕仍在不停地渗血，因呛入了几口浑水，还不停地咳嗽。看见有两个孩子跑去向家长报信了，我这才放心下来，歇息片刻，缓了一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悄悄地回到二叔家中，不声不响地换了一身衣服，继续去锅炉房拉煤渣。

  第二天晚上，一个中年妇女找到二叔家，带了不少的礼品，向我及二叔答谢救命之恩，原来是小孩的妈妈。知道原委后，二叔称赞我“你是个小英雄，做了一件好事。”得到了二叔的夸奖，我心里美滋滋的，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也就忘在了脑后跟。多少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那个被救小孩已长大成人，进了当地一家毛巾被单厂，做了一名挡车女工，并结婚生子，家庭生活幸福。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概万千：自己一次毫不忧虑的奋不顾身，瞬间迸发出来不凡之力，也可以成功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成为勇救落水女童的英雄壮举。此文于2024年10月14日在大众文学平台《冬歌文苑》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