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里,总有一些遇见,滋养着我们的心灵,给予我们无尽的温暖和喜悦,而我的这份遇见就来自于保安老李。老李并不老,比我还小六岁。因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习惯称他为老李,这样叫显得亲近,他每次应答的也很响亮。
与他认识是两年前的今天,那是个雨天,已经退休一年的我在汇景小区西大门等车,雨越下越大,我便一头钻进了值班室。门卫是一位其貌不扬、皮肤黝黑的小老头,只见他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有神,透着精明,长满褶子的腰型脸上,酷似核桃壳,看上去应该有六十多岁。看看时间还早,我没话找话,与他聊了起来,他见我随和又愿意与他说话,很快便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他是城郊乌沙大圩人,距离城里不到十公里,之前在江浙一带打工,主要做铝合金加工。因为有一技之长,那几年挣了不少钱,二OO九年就在城里买了两套房,说是两个女儿的嫁妆,同时还存了一笔老本,留给自己和老伴养老用的。大前年,在一次高空作业中,不慎摔伤了腰椎,被迫回到老家,因闲不住,就应聘到现在的小区做了一名保安,一个月挣一千多块钱,能管自己的生活费,话语间透着自信和无奈。我对他连连竖起了大拇指,这样的不凡成就是我们大多数上班族望尘莫及的。
从此,我们彼此记住了对方,他称我为“周总”,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的,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只是微微一笑。随他吧,对退休人员来说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由熟人变成了朋友,我每次进出小区,只要见他在,我都会与他闲聊一会儿,长时间不见还怪想的。
我有早起晨练的习惯。去年盛夏,热的出奇,空气中总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室外就像个大蒸笼,热气腾腾。为躲避毒日头,选择清晨锻炼,这时东方开始发白起黄泛红,河面上一层轻纱般薄雾尚未散尽,少量露珠在绿地草叶间滚动滑落,给人带来一丝清凉。我准时出小区,过汇景桥,到对岸清溪河绿道健步走。只要是老李当班,他就会站在大门口,向我微笑示意。令我惊讶的是,他竟能记住我每次进出小区的时间,常听他说“你今天锻炼了四十分钟,走了有四、五公里吧?”还有一次,我回老家住了几天,他见面就问“你有几天没有走路了吧?”如此被人惦记,一股暖流霎那间涌上心头。
一天下午,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地面上冒着一股热气,像是一只巨大的火盆,走在上面,烫脚的高温快速涌向全身。我正打着太阳伞,身穿防晒服,急匆匆往家赶,过门卫时,只听见有人在喊“周总、周总!”喊得急促,声音又大,一听就知道是老李的声音,我赶紧回头,只见老李提着两只蛇皮袋过来了,满满的两袋子,有冬瓜、茄子、辣椒、西红柿等时令蔬菜,还有两只大西瓜,这可都是好东西,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边走边说“这是自家用农家肥种的,不要嫌弃,因不知道你住在哪一栋楼哪一号,不然都送你家去了。”盛情难却,我若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又一想,来日方长,也就坦然自得了。
转眼间就到了下半年,我心里老想着一件未了的人情,原本打算送两瓶年份古井贡给老李,后来听说,那次摔伤后他就戒酒了,送什么呢?成了一道难题。十一月份因为探亲,我和老伴去了澳洲,这笔人情账也就拖到了今年的四月份。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带回来的几罐奶粉送给老李。四个月之后的汇景小区,物是人非,物业公司换了一家,保安多是新面孔,我急忙到几个大门寻找,没有发现老李。一打听,原来老李已经辞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留存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是空号。他就这样消失在人海,就像一滴水回归江河。
如今走过小区大门,我仍会下意识驻足。老李啊,那些你记得的晨昏,那些沾着露水的问候,那些烈日下的西瓜,都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柔的印记。你在哪里呢?是否还在某个门岗,用你那双明亮的眼睛,记着新朋友的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