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妖怪!哪里跑!”
每年六一,这家玩具店的门口都会有一个“孙悟空”。
孩子们的心中曾经都有一个大圣梦。小时候的我也是。八九年前的那几个六一,一直吵着闹着要一根金箍棒。
那几年,拿上金箍棒的我,恍惚间似乎有了法相天地的能力。每逢周末,提着它便往公园去,遇到不服气的就教他“棍棒底下见真章”,一跃便成了公园的“孩子王”,收获了无数来自其他孩子们崇敬与艳羡的目光。直到有一次,我带着几个小弟在公园里“扫荡”的时候,盯上了一个一看就大我们好几岁的中学生,那时候哪里知什么天高地厚,更何况后面这么多小弟正等着瞻仰大哥的风采,我毅然地提着金箍棒便去了。结果就是人家用力一扯棍子,就给我带着一起撂倒在泥地上,小弟跑光了,棍子也折了。
从那以后,每次看见金箍棒,心里虽然还有些痒痒的,但再也没有开口要过了。
“帅哥,来一根金箍棒吗?”那店门前的“孙悟空”许是见我在门口站了这许久,便主动走过来问我。
我笑着摆摆手:“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早就不玩这些了。”
朋友在旁边推搡一下我:“你以前不是最爱耍这些么,现在倒是装起矜持了。”
“孙悟空”将他手中的金箍棒递到我面前:“耍耍?”
我还是连忙摆手,心中却是已经有点痒痒的了。
朋友又开始推搡我了:“你以前不是最耍得一手好棒嘛,之前还和我说你那金箍棒耍得有如大圣再世。正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给我展示一下撒。可别告诉我你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吹牛啊。”
“孙悟空”听到这话,将收回的金箍棒又递到我眼前:“耍耍嘛,这根金箍棒可是非卖品。”
听到这话,我挑了挑眉,露出一抹微笑来,没再推却。
云拨月,搅海式,流星赶月,梨花纷飞……我一套棍法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引得无数行人驻足称赞。
不过据我朋友描述说,他眼中的情况大概是:我提着棒的末端啪地一下从左侧甩到右侧,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是很优美的曲线;接着用棒在地上拖动一个弧度,划出一个扇面;又提起棒,往身前来回捣了三下;最后将棒在身前身后转了几个圈,转得还很不连贯,没有一点棍花的影子,看似招式多变,实则乱成一团。这期间几个小朋友被吸引住了,眼神里含着期待,有的还伸出稚嫩的小手来扯我的棍子,不过两三秒以后就被家长匆匆地抱走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愈来愈多了,我便也没再好意思继续耍下去,便将金箍棒递还给“孙悟空”:“这非卖品也没见出什么特别嘛。”
“孙悟空”笑着摆摆手:“诶,这金箍棒的特别之处不在它本身,而在用它之人,想我孙悟空嫉恶如仇,一路斩杀妖邪,这金箍棒自然就是天下第一神兵。今日本大圣就把它送你了。”
见我一脸惊讶,他笑道:“我是大圣,真以为我是那些搞推销的庸俗之辈啊。都说了这根是非卖品,拿着吧,有缘再会,常来看看。”
闻听此言,我点点头,也没再客气,便收下了,我将金箍棒垂直竖立在地上,只有我的腿长,不知何时,它竟变得如此短了,当年把它往地上一掷的时候,甚至要与我的头顶平齐呢。
回去的路上,提着金箍棒的我时隔多年又一次收到了很多来自他人的各色目光。
回家后,我随便耍了两下这个金箍棒便囫囵收起来了。显然我并不是什么孙悟空,但我那枯燥乏味的人生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在等着我。
不曾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孙悟空”了。次年的六一,那熟悉的位置不再放着一根根会发光的金箍棒,而是贴上了一行清冷的“旺铺转让”。
我听说,是因为没有什么人再肯买金箍棒了,尤其是孩子们。
我的心头突然一酸,回到家后便去翻找当初那根金箍棒。它早不知被放在哪里去了,我翻了好半天才找到。棒上落了些轻灰,我提手就来了一下云拨月,顶端的灯管砸到地上的一瞬间,便崩开了。从内掉出一张漂亮的纸条来,虽有些皱巴了,但可以看出写着这样一行字:
大圣,别和童年的自己走散了。
张苏阳 苏州市姑苏区干将东路178号 苏州大学 纺织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