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值立冬,标志着冬天的伊始,距离冬至尚隔着好几个节气。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银杏叶,在空中无助地飘荡,它们撞击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当丝丝寒意顺着窗缝钻进来时,我蓦然忆起了冬至的饺子。
小学之前的时光,都沉浸在奶奶所在的小山村。需踏过结着霜华的田埂,走过十里蜿蜒的山路,方能抵达公交站。那破旧的大巴车,摇摇晃晃一个钟头,才将我们载到县城。可那时,从未觉路途遥远,只记得冬至前夕,奶奶的灶台总是弥漫着生韭菜混合着猪肉的馥郁香气。她包饺子时向来洒脱随性,面团在案板上被揉得“咚咚”作响,手指捏褶子时,会不经意地将面粉蹭到鼻尖。她包出的饺子,个个鼓着圆滚滚的肚子,咬上一口,满是韭菜那冲鼻的辛辣味道。其实,我并不喜爱这股味道,却格外殷切地盼望着冬至的到来。因为那天,爸妈必定会来,还会塞给我几张叠放得整齐的零钱。奶奶从不截留我的钱,总会拉着我的手,前往村口的小卖部。我要水果味的糖块,红包装的辣条,她总是在一旁微笑着,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温柔地说:“慢慢挑,钱足够。”
入学之后,我跟随爸爸妈妈和姐姐一同生活,这才知晓饺子并非只有韭菜味。妈妈包的饺子馅同样是猪肉的,不过搭配的是白菜。此时我才明白,并非我不爱吃饺子,只是不喜欢韭菜的味道罢了。每到冬至前夕,妈妈会在炕上放置面板,左边是剁得细碎的白菜猪肉馅,右边是擀好的面皮。姐姐总是抢着搅拌馅料,奈何小手力气不足,妈妈便从后面环住她的手,耐心教导:“要顺时针搅拌才均匀,你瞧,馅料抱成一团才好吃。”我则蹲在灶台边等候,第一个煮好的饺子必定归我,第一次吃到包有硬币饺子的也是我。那冰凉的金属硌在牙上,妈妈比我还要欣喜,赶忙将硬币从我口中接过,用围裙擦拭干净后塞进我兜里,说道:“揣着它,来年定能顺顺当当。”
如今,我在异地成家,媳妇不太擅长厨艺,擀面团时,面皮总是一边厚一边薄。孩子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加油,要包得像奶奶包的那样圆。”上次妈妈前来,趁着孩子入睡,偷偷忙碌到半夜,将馅料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用保鲜袋装好,还在上面贴着便签,字迹工工整整:“白菜猪肉,少盐,孩子能吃。”我心想,待到冬至那天,依旧能够品尝到妈妈调馅的饺子。
原来,饺子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食物。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人将心意揉进面团,把温暖包裹进褶子之中。岁月缓缓流逝,我满心期盼着每年冬至都能闻到那股热乎的气息,盼望着孩子长大之后,也能忆起某个冬日,妈妈递来的那碗饺子里,藏着家的温馨味道,藏着有人守护的那份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