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水泥路铺到村口

光脚踩过的土坷垃

还陷在鞋印的缝隙里

鞋底蹭过路面，再带不起半星泥

却带起满脚的凉

清风还在，月色也还是老样子

草里的虫声低下去

像怕碰碎什么，停在叶尖的露上

颤巍巍的，映着奶奶的蒲扇影

蛙鸣稀了，再不是年少时

那铺天盖地的鼓声，激昂着少年的斗志

而今，卡车鸣笛碾过路基

它们的鼓点，漫不过公路的绿花带

也漫不过我记忆里的田埂

奶奶摇蒲扇的影子晃啊晃

牛郎织女、孟姜女、梁山伯与祝英台

扇柄磨出的包浆，比故事里的月光更亮

我们支着脑袋，把缺角的月亮

听成了圆，把她眼角的纹

听成时光悄悄画的圈

道旁的树沙沙作响

树影曾落在晒谷场的麦秸堆上

藏过的迷藏、牛铃的叮当

在风里，一缕缕  跟着蝉鸣散了

那年蹲在灶台前看妈妈烧火

柴火噼啪跳着，炊烟裹着笑声

在喉咙里打了个结，成了

故乡挠着心尖的痒

好多事都轻得——

篱笆上的牵牛花，越过那个曾经过家家的女孩家的墙

那年她送的半朵，晒干了夹在课本里

香还在枕巾上，轻轻飘着

追人的狗，吠声被风揉碎

粘在巷口老槐的树皮缝里，追不上跑远的童年

站在现今的水泥道上

月光淡了

奶奶蒲扇摇过的风

仿佛还在摇着这夏

可是再怎么摇？也摇不出，曾经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