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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鹏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随笔杂谈
2025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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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变“色狼”

有人说,遇到狼时就变成狼。我以为这也不失为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当年尤三姐把自己变成“色狼”,甚至比“色狼”还“色”,结果就大获全胜,有效地打击了贾珍贾琏那伙“色狼”,保护了自己。后人是这样赞扬尤三姐的:“是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说她是一朵怒放在野渎寒塘的“出污泥而不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红荷花!

尤三姐和尤二姐是尤老娘从别姓带到尤家来的女儿,和贾珍之妻尤氏是异父又异母的姊妹。贾母说尤二姐生得比王熙凤还美,宝玉说尤三姐是个“绝色”的女子,这竟像是造成她们姊妹不幸的根源,更不幸的是她们作了贾珍和贾蓉的亲戚。这父子把尤二姐尤三姐当成共同玩弄的对象,为了能长此淫乱下去,他们又把尤二姐献给贾琏做了秘密的“二房”。贾琏在花枝巷偷娶了尤二姐之后,贾珍还常趁空跑来鬼混,“把这里当作一个父子兄弟和她两姊妹的合伙公司(王昆仑语)”。和尤二姐的消极退让相比,尤三姐显得积极激进,姊妹性格截然不同,尤三姐眼光敏锐,行为独特,常常出人意外而又高人一筹。面对贾府里的这群“色狼”,她把自己变得比“色狼”还“色”:

有一天晚上,贾珍又到花枝巷来找尤三姐。贾琏也过来了,只见窗内灯烛辉煌,二人正吃酒取乐。贾琏便推门进去,笑说:“大哥在这里,兄弟来请安。”贾珍羞的无话,只得起身让坐。贾琏忙笑道:“何必又作如此景象,咱们弟兄从前是如何样来!大哥为我操心,我今日粉身碎骨,感激不尽。大哥若多心,我意何安。从此以后,还求大哥如昔方好,不然,兄弟宁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慌的贾珍连忙搀起,只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贾琏忙命人:“看酒来,我和大哥吃两杯。”又拉尤三姐说:“你过来,陪小叔子一杯。”贾珍笑着说:“老二,到底是你,哥哥必要吃干这盅钟。”说着,一扬脖子喝下了。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绰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来就灌,说:“我和你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唬的贾琏酒都醒了。贾珍也不承望尤三姐这等无耻老辣。弟兄两个本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想今日反被这闺女一席话说住。

尤三姐一叠声又叫:“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来。贾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里肯放。贾珍此时方后悔,不承望她是这种为人,与贾琏反不好轻薄起来。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 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 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她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她酒足兴尽,也不容他们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

自此后,或略有丫鬟婆娘不到之处,便将贾琏、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尤三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得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她以为乐。她天天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反花了许多昧心钱。

尤三姐以“狼”制“狼”,以“色”制“色”,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甚至拿贾府里的那群“色狼”来“作践准折”,使他们再也不敢在尤三姐面前胡言乱语轻举妄动了。“她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贾珍得便就要一溜”,“唬的贾琏酒都醒了”。而尤三姐在高谈阔论,拿他们兄弟嘲笑取乐一阵之后,就把他们“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最后弄得贾珍等不但没有一日随意,“反花了许多昧心钱”。

尤三姐把自己变成“色狼”,我想这是她遇到“色狼”时,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保护自己而采取的一种不得已的绝招。虽然一个女子竟然“嫖了男人”,让人闻所未闻,难以接受,但我仍觉得这比起尤二姐的一味忍让、比起鸳鸯的一死了之来,要来得高明、来得智慧。

就是在今天,我也觉得尤三姐把自己变成“色狼”,这积极主动的防卫效果,比起消极被动地使用“安全套”来,要安全得多。当然,“安全套”的作用不仅仅是关爱女性、保护女性,但那已不是本文的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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