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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鹏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5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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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谎言

我常被父亲的谎言蒙骗,有时骗得很深,回想起来就心疼。

我小的时候,正值文革期间。有几年,在苏北一个县城里工作的父亲,对造反派无能为力,便躲到乡下与我们一起过清闲的日子。乡下虽没有城里那样乱,但生活很艰苦。母亲对父亲不愿参加派性斗争很理解,这份情感,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是用行动来体现的。那年月,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只能勉强糊口,靠南瓜、野菜、山芋干度日,但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给父亲买点劣质的白干酒,每天保证一个下酒的鸡蛋。

父亲对我说他肠胃不好,消化不了,“吃一个鸡蛋就会生病”。每天,他都要和我平分着吃。我每天能享受到父亲给我的半个鸡蛋,让同龄的小伙伴们羡慕,很快,整个村庄都知道我父亲消化不了一个鸡蛋。父亲的一句谎言,让我把半个鸡蛋吃得心安理得,但当我明白这是谎言时,这谎言便让我终生都不会忘记。

小时候,我受父亲的蒙骗;长大后,我依旧不能识破父亲的谎言。

1999年,母亲身患绝症,住院期间,花光了全家的积蓄,还欠下数万元的债。母亲去世后,父亲开始节衣缩食,省下退休工资用于还债。一年中,他没有添一件衣服,那件皮大衣,还是四叔十年前从内蒙寄给他的;那双布棉鞋,也是母亲生前在县城里给他买的。父亲每天起得很早,天不亮就来到母亲的坟前,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晚上,他还要到母亲的坟前去一次。不久,从我家的门前到母亲的坟地,就被父亲踩出一条路来。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任凭白发霜雪般地向父亲压来。

2001年3月,我对父亲说,我准备离开苏北,到南京打工去。父亲仿佛没听见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在南京工作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过花甲的父亲。一天早上,我到郑和公园里看书,看到公园里许多如我父亲一般的老人在蹓鸟,在打拳,在散步。我想我的父亲要在南京多好啊!父亲若能再婚,就不会孤单了,就会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我把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父亲。父亲回信说:“……你要先把自己照顾好,干好工作,不要老惦记着我,我一切都很好,真的很好。退休工资能及时发,去年欠发的工资也补发了。我不孤单,有一个乡下的女人在身边照料我。”看完父亲的来信,我悬着的心放下了,还特意找来南京的朋友小聚一次,一同为我的父亲祝福。

“五一”放长假,单位领导说出一期墙报就没事了。领导很理解我思念父亲的心情,出完墙报后,就提前放了我的长假。五月一日上午我就赶到了父亲的身边,啊——父亲依旧孤单一人,依旧粗茶淡饭,比我离家时更加简单,只有一个书橱,几份报刊陪伴着他。听邻居说,由于地方财政吃紧,去年拖欠的工资依旧拖欠着,父亲已好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连看病的药费,都没法报销……而父亲只是笑了笑,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

父亲啊父亲,您何时才能不在骗我!我眼含着泪水,同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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