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不想当凤凰

不想当凤凰便不是好鸟了吗？我看未必。比如麻雀，我从未见过它有当凤凰的意思。当然，有时候人们天天捕杀麻雀，说它糟蹋粮食，说它是坏鸟。但后来，人们又给麻雀平反了，又说麻雀是人类的朋友，偷吃点粮食情有可原。

其实，这都是人在折腾。说它坏，麻雀就背上坏名，它没有把自己变成凤凰；说它不坏，它也没有把自己变成凤凰。麻雀就是麻雀，麻雀不想当凤凰。

小时候，我曾登着耙齿爬到屋檐下，把羽翼未丰的麻雀掏出来，放进自己为它安插的鸟笼里喂养。每天，我都要到大田里捉虫给麻雀吃，还用瓶盖盛满水，放进笼子里给麻雀喝。可麻雀总不领情，养不了几天，就无声无息地死去了。那时我就想：你又不是天上的凤凰，干嘛也像楼上小姐似的难伺候？

麻雀是难伺候，大概也没有人能够伺候得了它。麻雀有麻雀的个性，从不愿听人摆布。它眼睛很小，从不把大人物放在眼里。之所以没人能伺候了它，是因为它压根儿就不需要人伺候，也不屑伺候。

在乡下，麻雀喜欢集体活动，还好与乡下的孩子做游戏。比如孩子看守谷物时，麻雀就声东击西，一群麻雀逗得孩子跑东跑西，跑南跑北，孩子乐此不疲，麻雀也乐此不疲。冬天，当院落里一片银白的时候，乡下的闰土们便开始扫雪捉麻雀了。但往往空忙一场，麻雀没捉住，还要倒贴一把米。若是闰土的父亲来捉，这就不是儿戏了，麻雀虽然被捉了，但同时也意识到闰土的父亲不敌闰土天真、好玩，被捉的麻雀依旧叽叽喳喳的，仿佛在说闰土的父亲不够朋友。

麻雀就像乡下人亲生的孩子，不管怎样打、怎样骂，还是在家前屋后转悠。七月七日，喜鹊们都上天为牛郎织女搭桥去了，但麻雀没有去，喜鹊喊了一遍又一遍，麻雀还是没有去。我想，麻雀之所以不与喜鹊同行，一定是不愿干那些涂脂抹粉类的花架子工程。秋去春来时，燕子们告别家门，总爱走南闯北，而麻雀从不为此心动，像依恋乡土的农夫，依旧在乡村里留守。百鸟朝凤时，大家纷纷在纪念册上题词，在签到簿上留名，可翻遍了纪念册、签到簿，都找不到麻雀的名字。

麻雀呢？它正在稻草人的胳膊上蹦蹦跳跳，一副小胜即喜、知足常乐的样子。此时此刻，它也许正忙着与稻草人合影呢！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我都没有看到麻雀有当凤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