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上的树
这是一棵爱美的小杨树,为了欣赏自己青枝绿叶的模样,它把整个身子都横在了一条小河上。
春天的小河静静地流淌,天空的影子,云朵的影子,魔方一样在河水中变幻着形状。小杨树的影子在河水中颤栗着,仿佛发自内心的一阵阵惊喜。
水流去了,云流去了,小河上漂浮的叶子也流去了,只有小杨树的影子,还在如镜的水面上颤栗。
河岸上,几棵高大的杨树也把影子映在小河上,但那影子丢三落四的,看不清一片完整的叶子。
那些大杨树从不低头向河里望去,它们的头高高地昂着,仿佛要把叶子举到天上。
那些叶子在风中唰唰作响,像似发出阵阵的笑声。它们在笑脚下的小杨树,笑小杨树标新立异,孤芳自赏。
“我们被伐倒了,是栋梁;我们横在河上,是桥梁!你算什么呀,横在河上像一根被日月压弯了的杠杆,差一点把自己的根也撬了起来。”
小杨树没有回应,它被自己的影子吸引住了。
小杨树知道,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处境,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伟大,你能做栋梁,你就做栋梁;你粗壮,你能做桥梁,你就做你的独木桥好了。不必告诉我,我取代不了你,犹如你取代不了我。
一场春雨,河水涨了半尺。这时,小杨树的叶片已伸进水里。叶片沾着水花,在河面上抛洒,洒完了又沾,沾了又洒,小杨树的叶子乐此不疲。
小河里的鱼儿游到了小杨树下,齐声地叹息道:“玩水丧志啊,玩水丧志!”
小杨树也没有回应,它被一只水鸟吸引住了。
水鸟站在小杨树倾斜的枝头上,一上一下像荡着秋千。也许,水鸟把它倾斜的枝头当作梳妆台了,在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羽毛呢!
不一会儿,水鸟飞走了,但飞了一里多远又飞了回来。水鸟重新飞到梳妆台上,它要对小杨树说上一声:“谢谢!”
小杨树把腰杆弯了又弯,弯成河面上的一道月牙。
月亮来了。河岸上那些大树没有把月光遮严,月亮把头一歪,就看到了小杨树,还看到了小杨树映在河水里的影子。
小河里游来了一叶蚱蜢舟,蚱蜢舟从小杨树的腰杆下穿过,穿过便不会忘掉:小河上有这一道风景,水路里有这一道路标。
蚱蜢舟划远了,但那舟上的一男一女还在不停地回头,仿佛在和小杨树打起告别的招呼。
春,夏,秋,冬,小杨树的腰杆都没有直立。它横在河上,一定比它直立的时候还要辛苦,还要累。
它那颤栗的影子,也许是它追求美丽时的惊喜,也许是它苦中作乐式的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