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王

在我家所有的树木中，这棵杨树首屈一指，我们称它为“树王”。

在我们村里，这棵杨树的高大也是独一无二的，全村人都称它为“树王”。

这棵杨树是母亲生前栽下的，至今已有三十年了。有三十年树龄的树，在我们村里并不少见，可没有一棵长得像它这样笔直、这样威武高大。

它的主干，需两人合抱才能勉强抱下；它的身高，比三层楼房还要高出一截。

人们说：“树大招风。”有几年，父亲曾想把树王卖掉，他怕大风吹倒树王后，会砸塌溪对岸的一家楼房。

我舍不得——因为树王是母亲生前栽下的，有纪念意义；还因为树王是在改革开放的后栽下的，它是农村改革开放的见证。

去年夏天，一个响雷险些将树王击倒。那是一个深夜，狂风卷着暴雨恶魔般地横扫过来，树王被恶魔死死地抱住，不停地摇愰、旋转，仿佛要把树王连根拔起，仿佛要把树王旋下一层皮来。“咔——嚓嚓”的响声在整个村庄的上空回荡。

天一亮，我就跑去看它，村里一些见多识广的老人也都去看它。他们说：“多年没有听到这么响的雷声，想是树王被雷击中了。”

是的。树王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青翠的枝叶落了一地。最醒目的，是树干上裂开两道深深的伤口，从地面向上一人多高的两道伤口，剥开了一片比两个巴掌还宽的树皮。

“树王怕是活不多久了。”一个老人一边看着伤口，一边无奈地说着。

看着那两道伤口和伤口上悬空着的树皮，我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指点我在伤口上涂些泥土，莫非，这湿润的泥土也像药膏一样，能为树王止疼？

后来，泥土全被雨水冲下了，雪亮的伤口也变得灰暗，暗得仿佛要长出一丛丛的木耳。冬天过后，伤口上真的长出了一丛丛的木耳。

春天来临的时候，树王又发出了新的枝叶。而那两道伤口也一天天地靠近，几乎要愈合在一起了。那枯干的树皮里边，又长出一层厚厚的皮来，比原来的树皮厚出一倍，像渐渐隆起的丘陵。

有人说：“这是树王的伤疤。”

是伤疤吗？在我看来，这是只有树王才配佩戴戴的勋章！

也许正是看上了这样的勋章，有两只喜鹊相中了树王，在它高大的树冠上建造了自己的暖巢。

远远看去，那巢就仿佛是树王开出的墨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