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蘑菇

想不到，一夜之间，它就变成黑的了。

昨天，我在牛鼻河东岸看到它时，它站立在浅草丛里，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当时，我就想，什么叫亭亭玉立？看，这个蘑菇就是亭亭玉立的代言者，没有比它更能以象尽意的了。

它高出地面不到半尺，和周围的浅草比肩而立。那些草，不是它的绿叶，它没有绿叶，它不需要绿叶。它生在浅草丛里，纯是一种巧合，谁也说不准是怎样巧合的巧合。许是农夫在麦收时，在草丛里遗弃了一把麦草；许是杨树上的一根枯枝，被风吹落草丛；许是草丛下死去的树根，化腐朽为神奇，就像魔术师吹出的一口灵气，谁也说不准是哪里里来的菌种，让它恰巧在我路过的这片浅草丛里发育。当我看到它时，它已发育得与周围的浅草比肩而立了。

它像是刚出土的宝贝，但它没有出土的宝贝那样沧桑，没有出土的宝贝那样满身都是岁月的风霜，它全身都是鲜嫩的，全身都是水做的骨肉。有人把少女的拳头比作粉拳，对，它像少女伸出的粉拳，谁也不知道粉拳里握的是什么。

它全身都是洁白的，像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荷。在浅草丛里，它白得引人注目，白得令人想到纯洁，想到一尘不染，想到超世脱俗。我看到它时，可谓是一步三回头，如此计算，它的回头率要达到百分之三百了。我想，这是最高的回头率了，不能再高，再高，怕要沾染我满身的俗气了。

正是如此，当我从牛鼻河岸离开时，我想把它采回家，但我终于没有采它回家。我知道我不配采它。

正是如此，当我离开牛鼻河时，还时时想到它，它的洁白，它那亭亭玉立的身影，令我彻夜难眠。

今天，当我再次来到牛鼻河岸时，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我看到昨天的白蘑菇，今天已变成黑的了。如此的反差，让我顿感失落，仿佛自己犯了弥天大错。

还能说什么呢？除了白，就是黑，黑白就是蘑菇的全部。想到这里，眼前忽然开朗，黑蘑菇仿佛放出了黑色的光芒。

我理解你了，黑蘑菇。

黑蘑菇，你就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