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新年祝福不是发手机短信,是寄贺年片。
我问许主任:“那年的贺年片寄完了吗?”许主任脸色一红,就不再搭理我了。但我知道——
许主任一觉醒来,发现床上到处都是崭新的贺年片。哪里来的贺年片?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不曾有过。
那是元旦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天,我在许主任家和许主任的几个朋友一块儿喝酒,我喝到八分时,许主任已是十分醉了。他极有礼貌地说:“各位慢慢喝,我去去就来”。说完,许主任就独自一人出门了。他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买了十多张的贺年片,说是新年快要到了,买些贺年片准备给以前的女友寄去。许主任往床上一躺,就开始想他以前的女友了。
许主任的那几个朋友,我并不十分熟悉,有的见过一两面,有的还叫不出名字。他们都是许主任的铁哥们儿,到许主任家喝酒,就如同在自家里一般,不拘小节,尽管放开肚皮,喝个天翻地覆。
东道主躺下了,并不扫他们的酒兴。可我不胜酒力,趁许主任在床上自言自语时,我借机离席,悄悄地坐到许主任的床前。
许主任好像没有看到我,我知道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贺年片上了。那一打的贺年片,他从上到下一张一张地看,一遍一遍地看,一边看,一边对自己说——
“这一张贺年片最美,美眉像是影星。至于像谁?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但凭画面上的这两条大腿,怕只有王莉能比了。这一张就寄给王莉吧!王莉是我小学三年级同桌同学,如今该二十四岁了吧,记得比我小两岁的。可惜不知道她搬家了没有?也不知她现在住哪里?”
许主任打了一个酒嗝,接着说——
“这一张也不错的,真该给王娟寄去。五年前,我曾暗恋过她,可惜她爸已不在局长的位子上了,好像是去年国庆节前就退居二线了。”
许主任又打了一个酒嗝,接着又说——
“要说气质、论品位,没有谁能和吴梅相比的了。那是三年前的今天,我在招待所里第一次和她见面,记得她左额上有块疤,后来说要去整容,不知整了没有?那块有指甲盖大的疤,还能看得出来吗?……这一张有梅的贺年片寄给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直到这时,许主任才看到我坐在他的床前,但他只是向我笑一笑,并不和我说话。他欠一欠身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明天就把这一张寄给晓燕,她一定很高兴。晓燕是我第一个恋人,在洗头房工作。可惜那个洗头房的地址记得不确切了,怕是邮递员也无法找到。”
许主任又喝了一口茶,接着又惋惜地说——
“这一张就不寄给尚艳了。尚艳年龄还小,过几年再说……”
就这样,说着说着许主任就进入了梦乡,手里的贺年片也撒落了一床。坐在床前的我,似醉似醒,开头还能听到许主任说些什么,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的了,仿佛也跟着许主任走进了梦境。
当许主任一觉醒来,问我床上哪来的贺年片时,我才睁开朦胧的眼睛,于是看到了许主任诧异的表情,仿佛全不记得贺年片的事了。再看许主任的那几个朋友,都醉得趴到了桌子上,个个鼾声如雷。桌底下喝空了的酒瓶,也像床上的贺年片一样,横七竖八,一片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