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想不起当初究竟为的啥,反正吵起来了,吵得面红耳赤,声嘶力竭,火星撞地球,谁也不回头。结果是,邹荣华丢下五个月大的孩子回娘家去了,给窦宏财出了个大难题。
孩子哇哇直哭,窦宏财又是哄又是拍,干急哄不下。不去追她,就不去追她。抱着孩子开着电车来到镇上,买了奶瓶奶粉,冲上一瓶塞进孩子嘴里,孩子止住了哭声。
看来照应孩子不是难事,难为不住谁。你就在娘家住吧,看哪个小舅子会去把你请回来。
邹荣华满以为窦宏财会后脚跟前脚把孩子送过来,向她赔情,向她道歉,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求她回去。然而,她失算了。一天不来,两天不来,第三天还不来。她想孩子,但更要面子,决不愿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回去。如果这样回去,就等于向他低了头认了错,那往后的日子该咋过呀?还不受他一辈子气?不行,不回去,他不来服软道歉,绝对不能回去!可父母催得紧。父母根本不说他俩谁有理谁没理,只说孩子,才四五个月的孩子,留给一个大男人,能放心?你当娘的心就这么狠?说烦了,骂她的话也破口而出,且一句比一句难听。
邹荣华一气之下出去了。但她没有回家,去了镇上。来到汽车站,恰遇一伙人搭车去新疆摘棉花的,她没加思索就上了车。至于孩子,不是不想,但一想到窦宏财既然会照应,那就让他照应吧。至于将来如何,她没想那么多。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挣了三千元,高高兴兴回家来。但她不敢回自己的家,还是回了娘家。
父亲正在大门外和几位街坊说闲话的,谁说了声:“哟,荣华回来了。”父亲晃一眼,转身进了家门,哗啦啦将大门关严插紧。
邹荣华在外面拍门:“爹,是我,荣华,快开门呀。”
“知道是你,该去哪去哪,我没你这个闺女。”
母亲正在院里晾衣服的,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急步慌忙赶过来,坚定不移站在老头子立场上,冲着女儿喝斥、数落:“你还有脸回来?想想你办的啥事?是人办事不是?丢下几个月大的孩子跑到新疆去,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像你这样当娘的,天上少有地下缺。你和宏财闹别扭,依我看,责任全在你。就你这脾气,挨打坐牢都不屈。今天这家门,你休想进来,规规矩矩回你家去,一心一意照应孩子,安分守己过日子。要来,你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一块儿来,不然,永远别想进这家门。”
邹荣华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她低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自己的家走去。
进家门,看见孩子站在学步车里左右摇晃着,手里拿着小摇铃,嘴巴用劲啃着。孩子看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她心头一酸,弯下腰,将孩子一把抱起,脸颊紧紧贴在孩子的脸蛋上,任由泪水泉水般涌流。
窦宏财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睡着了。邹荣华将孩子放到床上,转身扑倒丈夫怀里,哽咽着道歉:“宏财,我对不起你……”
此后数十年里,他们又吵过多次嘴,生过多次气,但邹荣华再也没有离家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