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
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
楔子
深秋的风一刀一刀剐着我的心肝,偶尔掠过双眼的酸涩成了唯一幸存的痛觉。我轻轻抚着那怪物一般的脸庞,嘴边不觉哼起《燕燕》,彼时你挥泪送别新妇,今日权当阿姊带你回家罢。
白虹剑在烈日毒照下发出惨烈的光,如一条银龙卧于尸身之上。是它!就是它害得父兄含冤而死,害得母亲半生忍辱,如今又害得弟弟死无全尸。聂家自是满门忠烈,甘为知己赴汤蹈火,愿为“义”字铲恶锄奸。自古道恩怨难了,宿命难却,如今恩已还、仇已报,九泉之下亲人亦可瞑目,贤弟英名必将万古流芳。冰冷的白光划过我的脖颈,腥咸的热血噎上喉咙,眼前的日头落下去了……
一
聂家是韩国有名的铸剑世家。
我的父亲聂无忌善造短剑,与初到韩国做官的卫国人严遂交好,严仲子便极力举荐他到韩王宫做差事。大哥聂渊小时便显出惊人的铸剑天赋,八岁就能准确判断剑体熔炼成熟。我和弟弟聂沄是双生子,自小容貌相近、秉性相投,若不是穿着打扮有异外人常常认错。我的小字名“嫈”,是小心的意思,母亲常说如今聂家幸遇贵人又深受大王恩宠,事业蒸蒸日上,为人更要谨慎处世、小心言行。与母亲不同,父亲却是耿直爽利、心直口快,为人讲义气、重节操,与严遂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那段日子平淡而温馨,父亲在外努力工作,母亲在内教导儿女,大哥十分疼爱我们,常舞剑弄棒逗我和弟弟开心。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这样幸福的日子终止在我们两岁那年。
韩王因看重父亲铸剑的本事,便安排工匠协助他为自己做一把绝世武器护身。父亲接到任务后夜以继日精心铸造,谁知炼制了七天七夜都不见玄铁融化,正巧那年韩国大旱久久不见甘霖,韩王对这一现象感到疑虑当即请人占卜。当时韩王弟弟韩傀把持朝中大权,与直言不讳的严遂一向不和,眼见严遂一党日渐兴盛怎肯忍气吞声。韩傀知道严遂与父亲交往甚密,于是心生毒计贿赂巫师信口雌黄,以破除国灾的名义安排活人祭剑,实为逼迫父亲杀死自己的亲儿。韩傀为人阴狠,明知父亲性格刚烈、不肯受辱,反借巫师之手一箭双雕。可怜我的父亲一生刚正不阿,最后却要承担杀子之名!
母亲得知后悲痛欲绝:
“‘活人祭剑’何其残忍!况且渊儿天资聪颖,是我们今后的依靠!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得!如何使得!想我聂无忌,为韩王忠心不二,铸过多少名剑宝器,临了却要亲手送儿子去活祭!这等屈辱死也难瞑目啊。”
“这占卜也太过蹊跷!仿佛算准了渊儿的生辰八字似的,必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父亲长叹一声,低下声音来:
“只可惜侠累是王公贵族,大王的肱股之臣!就算是他的主意,我等平民百姓又能奈之何?我追随严仲子,是朋友之义更报知遇之恩,死也无悔!只恨触怒小人连累了渊儿。现在只盼我的孩子们快快长大,来日为父兄报仇雪恨!”
母亲听罢早已泪流满面,夫妻二人一夜无眠。
在韩傀的挑唆下,我十二岁的哥哥被迫投于炉中祭剑,一把削铁如泥、神光胜雪的宝剑终于铸成,因其虽短小精锐,日光映照下发出的银光却长若虹霓,得父亲取名为“白虹剑”。就在献剑当晚,父亲不堪杀子之辱撞柱而死,韩王感其一生忠义便厚葬了他,没有追究聂氏家族的罪过。
父兄死后,聂氏一族深受打击,韩傀一党重新占据了上风。母亲审时度势,不想再卷入政治斗争无辜受累,于是举家迁到了轵地生活,为我改名为聂荣,弟弟改名为聂政,从此隐姓埋名平静度日。
二
在轵地生活的十年来,母亲靠着每日辛勤纺织将我们拉扯大,绝口不提家族铸剑之事,我们如普通的农家孩子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原野狂奔,在山坡嬉闹,与鱼鸟作伴,和狡兔赛跑,倒养出了一身“野”性。弟弟从小喜爱耍弄剑棒,缠着母亲用木头给他做了把“鱼肠剑”,只当作千金宝贝似的,睡觉也要枕在头下才能踏实入眠。
这天早早吃完饭,我们叫上相识的伙伴一同到山坡上“比试武艺”,为首的是邻居张母的遗腹子张敖,虽只有十五岁却生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天生一副神力,平日蛮横粗暴、欺凌弱小,众小儿打不过便以他为“王”。
“咱们今天玩点新花样。”张敖抓起一把麦草杆,“今日抽草为凭,抽到最短的就和我这刀较量一番,输的把器械留下!”
却说这张敖有一把木制的“鸣鸿刀”,自吹是轩辕皇帝秘传制法,重一斤多,一般孩童拿着都吃力。众小儿羡慕他有武器防身,纷纷缠着父母制作些枪棒之类,弟弟的“鱼肠剑”也不例外。大家生怕抽到自己,打不过白挨一顿揍就罢了,还要把“宝贝”输出去,哆嗦着抽出那根“命运之签”。
我本无心参与这比试,张敖却贼兮兮地把最后两根麦草顶到我脸前,我随便抽了一根不想却是最短,心内顿时一惊。
“哈哈结果已有分晓!聂荣你来与我比试一番!”
“我并无武器,怎能与你比试?”
“按照规矩,没有武器的便吃我三刀,直到你跪地求饶为止。”
“张敖你休要欺人太甚!”
说时迟那时快,张敖抡起大刀向我砍来,我躲闪不及,危急中只见一条黑影挡开了这一记——是我的弟弟聂政。
“是你这小子!”
“休伤我阿姊!张敖你欺我家中无人吗!”
“不服我的就一块上!你整天舞着一把芝麻大点的破剑有什么厉害,吃我一刀!”
说着二人一刀一剑混打起来,张敖自恃力强,步步威逼,招招狠辣;弟弟毕竟年弱,以退为进,巧避攻击。众人看着愈发起劲,喝起彩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为弟弟捏一把汗。不多时张敖力气耗尽,聂政瞅准时机连环进攻,刺得张敖嗷嗷苦叫。
“你那大刀拙笨粗鲁,如主人一般!张敖你听清楚了,日后若再无故欺人,我眼里认得你,这把剑可认不得你!”
张敖捂着刺痛的胸口,嘴里骂骂咧咧地逃走了。自此聂政在孩子中树立了威名,凡被张敖欺负过的都感激弟弟“一雪前耻”,侥幸没被欺负的也暗暗佩服弟弟“除暴安良”。
“你今日也太过鲁莽!怎能与那无赖拼命?幸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然如何向母亲交代!”回家后我一边擦拭着弟弟的伤口,一边给他上药。
“阿姊此言差矣!那张敖分明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两个外乡人,这恶霸平日作歹惯了,今日他若真敢打你我定要他少条胳膊!”
话说张家虽是孤儿寡母却硬气非常,张母见儿子被打咽不下这口气,来找母亲添油加醋地哭诉一番,把自家儿子过错撇了个干干净净。母亲虽说素知张敖的德性,如今面对街坊四邻也是理亏,于是抄起木条将弟弟打了一顿。
“和你说了多少遍!张家父亲打仗没了,他们是孤儿寡母,我们理应照顾!理应照顾!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母亲不要打政儿!他都是为我出头!”我挡在弟弟身前,“弟弟!你说句话!”
弟弟紧闭牙关,没叫一声疼,母亲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今日打你是要你记住!我们也是孤儿寡母,欺人是自辱,别人的苦难就是我们自己的苦难!”
“政儿记住了!今日甘愿受母亲教诲!”
三
转眼间,我和弟弟十三岁了,母亲因长年纺织眼睛每况愈下,弟弟在孩子中也混成了“大王”,整日与好友切磋武艺,专好打抱不平。
最近韩国旱灾频发,家里粮食愈发紧张,轵地多了许多外地难民,母亲本着行善积德的想法让我们姐弟二人去施些粥食。这些难民衣着破烂,面色蜡黄,一拿到食物就争抢着狼吞虎咽起来,独有一位老人不争不抢,虽是蓬头垢面却端端正正,聂政把食物给他,他却不急着吃非要报答我们。
“老人家,您如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何报答我们?”聂政只当他是说笑。
“你们是外乡人吧?”
我和弟弟面面相觑,正不得其解,老人接着说:
“老汉我本姓陶,是阳翟人氏,曾经也做过官,有个看相算命的本事。因为两眼看不见,别人都叫我‘陶瞎子’。别看我两眼空空,却能洞察是非,通晓天命。”
我和弟弟自然是不信的,老汉要给我们摸骨,我们到底是孩子脾气,好奇又大胆,便由着他来。
“天命!天命啊!”
“是何天命?”
“‘福兮祸兮,祸福相依。貌之近兮,祸之端倪。白虹贯日,双星归兮!’”
“这是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年轻人,看在你们救我的份上,我再送你们一份辟邪之物。”陶瞎子说着从随行包袱里摸出两条通红的手绳,给我们细细系上,“若保平安,不离此红。”
我和弟弟将信将疑,便不再理会那疯老汉,径自去了。
常言道天灾人祸,祸不单行。单单旱灾不够,轵地又新上任了一位“硕鼠”郡守,为人跋扈嚣张,两面三刀媚上欺下,轵地百姓叫苦不迭。
“这郡守实在可恶!昨日又来挨家挨户搜刮钱粮,把治眼疾的草药钱竟也夺了去。”我愤愤地说,母亲拿木杖拼命点地:
“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哟!我日日纺织才赚几个钱,如今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又没了,非要老妇把眼睛织瞎了不成!”
“母亲莫急!弟弟如今在外结交侠义之士,也有些名气,将来一定会成大事!咱们定能渡过次劫!”
“成大事?当下乱臣当道、民不聊生,人人尚且保命都来不及。政儿太像他父亲,刚直不阿又意气用事,迟早会吃大亏!”
一语未了,门外突然一阵骚动:
“杀人了!杀人了!快去看呐!”
母亲吃了一惊,让我赶紧去看看,大街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向一个方向,我的心口猛地一抓,微微吃痛,难道是不吉之兆?想起这些天弟弟行踪神神秘秘,难道杀人的事真的与他有关?来不及多想,我一路紧跟人群之后,突然被一条有力的黑影拉到小巷,真的是弟弟!他此刻面色苍白,浑身微颤,左手臂不住地沁出鲜血。我心里“咯噔”一沉,不祥的预感慢慢清晰,还没等我开口,聂政满脸痛苦地掷出一句:
“阿姊!我杀人了!”
“什么!真的是你!”我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臂,“你杀了谁?”
“郡守那个狗官!”
眼见弟弟越来越虚弱,我忙从裙子扯下几片布条,一面包扎一面叮嘱: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轵地……你在此处躲好,千万不要走动!我回家先与母亲说了,再来接你!”
此事非同小可,我瞅准四下无人赶忙从小巷脱了身,匆忙到家时没想到母亲已收拾好了行李细软,见到我慌慌张张的没有丝毫意外。
“现在就走!我在齐国有一房远亲,正好前去投奔。”
“母亲您……”
“我都知道了!”母亲说着叹了口气,“政儿那个性子早晚惹火上身。别看我眼睛不好,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如今合伙弟兄杀了轵地郡守,虽是为民除害功德一件,却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韩国现在已没有我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处了!”
是夜,我与母亲弟弟连夜赶车远赴齐国。
四
在齐国这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聂政好像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我想在杀死郡守后他也十分后悔牵连到了我们,害得亲人跟着他背井离乡。但是母亲并没有埋怨什么,她还是像从前一般随遇而安。
弟弟虽然年轻气盛,却有一颗踏实学习的心。在齐国他拜屠夫曹季为师,干起了屠宰生意。或许是练武出身、经常使剑的缘故,屠刀在他手里只剩游刃有余的份儿,也练成了将寸金软骨剔得没有一丝精肉的绝技。齐人在佩服之余也不免散播流言,有说我们祖上以铸剑为生,可惜了弟弟这块好材料竟在杀猪屠狗;有说弟弟是远乡的少年英雄,在集市上拿一把匕首便结果了韩国贪官的性命。对于流言我们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清贫的日子总算有了起色,母亲的眼疾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前日徐家又来人说亲,算起来我们搬到齐地也有两年了。荣儿如今15岁,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一日饭间,母亲语重心长地提起婚事。
我脸一热。原来这徐家是临淄的酿酒世家,初到齐地时邻居徐家对我们孤儿寡母多有照顾,徐家长子徐卿为人忠厚朴实,长我三岁尚未婚配,在多次接触中我们暗生爱慕之心,只是没有挑明。
“婚姻大事不可马虎。那徐卿必要是个靠得住的人,阿姊也需真心喜欢才要紧。”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人求见聂政。来人风尘仆仆却仪表堂堂,不像市井中人。母亲脸色微变,我和弟弟都不认识此人,猜疑之际母亲将人迎进客房。这正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血恨血仇必要血偿。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当年改写聂家命运的严遂,如今他千里迢迢来到齐国,为的是求知己之子重出江湖一雪父耻。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我们不再是没有父亲的孤儿,我们甚至还有一个疼爱弟妹的大哥,我们的仇人正是高高在上的韩国宰相。十三年的远走他乡,十三年的冷眼诽谤,十三年的远离朝堂,十三年的世事沧桑,这一刻都化作无边的沉默与迷茫。
残阳徒染,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泪,每个人的心头都有血。
“母亲,严仲子所言都是事实吗?”许久,弟弟低声问道。
“句句属实。”
“那您为何从不提起?为何要让我们活得不明不白?”
“因为……我只想让你们活。作为父母,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十三年前,聂家遭人算计一招两命,你们的父亲也想过报仇,可是仇恨——我的孩子——仇恨只会让活着的人陷入无底地狱,而不能让死去的人重返人间。这些年来,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平淡甚至贫苦,但至少没有恨意,没有执念,无需为了往事痛苦,不必为了报仇送命。即便是你们父兄在天之灵怨恨,怨恨的也只会是我不以实相告,不是你们的毫不知情;更何况即使他们尚在人间,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这些道理弟弟如何不懂?可就是因为他懂,所以更加痛苦。弟弟虽是习武之人,可从来粗中有细,他总是站在所有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除了他自己。父亲的杀子之耻,母亲的忍辱负重,大哥的覆盆之冤,阿姊的待字闺中,韩傀的草菅人命,严仲子的苦苦恳求……上一辈的恩怨却要这一辈来偿还,权贵之争却要牵连无辜百姓,弟弟深知自己身上的艰难使命,像父亲一样正直侠义的血性无法按捺。
可他还是拒绝了严仲子。
严遂虽对我父亲有知遇之恩,我父亲也不悔因卷入他与韩傀的党争而丧命,但说到底他还是自觉愧对我们聂家,母亲寿辰时竟献上百镒黄金祝寿,不过我们自然不肯接受。在与韩傀新的斗争中,严遂也被逼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亡,他的门客惨遭血洗,估计到此时他才能切身体会到母亲当年的痛苦。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严遂求聂政刺杀韩傀不成,后来竟归送了白虹剑。这把熔铸了父亲和哥哥生命的宝剑,十几年过去仍是光采不减,锋利得仍可以一刀毙命。
五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阿姊教了这么久的歌,究竟还是唱不好。”
我强忍住眼底的酸涩,装作生气地笑笑:
“今日也要拿你阿姊取笑!这是哥哥唱给妹妹的,哪有弟弟唱给姐姐的道理。”
“大哥若在,是要唱给阿姊的;就算他不唱,我何曾有一刻不把你当作妹妹!”
说罢,聂政似是要笑,我却再笑不出了。
一日,母亲忽在睡梦中离世,下葬时大雪纷飞,弟弟不幸染上了风寒;恰巧我此时即将临盆,严遂听闻急忙赶往聂家,悉心照顾弟弟。
转眼三年,我正在院中逗小儿玩乐,门口不知何时矗立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弟弟!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一边迎他进来,一边拂着他衣上的风尘。
“昨夜梦里回了轵地,刺杀狗官好不快活!今天打算远行,来看看阿姊!”聂政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小儿柔软的脸颊。
我微微笑着,看着眼前成熟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的弟弟:
“刺杀!刺杀!莫要吓着孩子。”我回过神来,“远行?你要去哪儿?”
“濮阳。”弟弟放下粗糙的手,望向远方,“严仲子知我不肯再留在齐国做屠夫,在卫国与我谋了个差事。”
“卫国……好远……”我低头不语,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我进屋从旧包袱里翻出两根半新不旧的手绳,聂政是个粗心大意的,那年陶瞎子给他系在手上,第二天就丢在一边了。我保存了许多年,终于能小心地给弟弟戴上。
“‘若保平安,不离此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陶瞎子的物件你还留着呐!”
“从小到大邻里乡亲都说我们长得极像,照着弟弟能画出姐姐的模样,可不是‘貌之近兮’!”我顿了一下,强忍着恢复平静,“你带着这个,事事逢凶化吉的。”
“‘祸之端倪’……”弟弟怔了一会,喃喃自语。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可我了解聂政,正因为我了解他,才成全他的送命。义士为知己而死,也为正义而死。对弟弟来说,坦坦荡荡快意恩仇才是毕生所求,哪怕搭上性命亦在所不惜。我能做的,不是劝阻,只有陪伴。
听闻韩国阳翟某日有白虹贯日的奇景,我的心口猛然一痛,白虹剑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弟弟腕上的手绳如一抹鲜血,刺痛了我的双眼,方知陶瞎子给予我们姐弟的,不过是宿命枷锁,政治圈套。
我的弟弟,一生为别人而活;而我,也甘愿以死换取他的声名。
为情,为友,为恩仇,为天理。白虹剑生来本是伸张正义的君子之器,如今却落得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到底孰是孰非?
《燕燕》啊,只恨你终究成了绝唱……
真实姓名:盛柯娅
联系地址:北京市海淀区紫竹院街道西三环北路2号北京外国语大学东校区
就读高校:北京外国语大学
专业: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