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晚照

时光在树叶上匆匆，初霜把山岗上的枫叶染红，霜降的时钟刚刚敲过，漫山遍野一片通红。野柿树抖落最后一片黄叶，枝桠孤零零地挑着灯笼似的野柿，黄黄的，在风里摇摆着……

天那么高，那么蓝，那么深邃，天边都跟着远了……夕阳下，山间的小路也寒了，草软软的，抗寒的野菊，黄黄的小花，隐隐在草丛中闪烁。山林寂静，衰草上盖了一层松软的叶被，远望一片红……

一群采蘑菇的，由小姑娘变成老婶子，正穿梭在枫林间。夕阳下，背影弯成弓，太阳的余晖落在脸上，是岁月沉淀的蜡黄。竹篮里盛满了刚采的蘑菇，带着泥土的潮气，她们的笑声撞在枫叶上，惊动了林中的八哥鸟，不敢出声——是喧闹，扰乱了它们的心境。那些归林的候鸟，不怕人，仍叽叽喳喳地掠过枝头，转眼便藏进了树丛深处。

我漫步在山间，想寻一寻久违的宁静。离乡四十年，总算盼到退休，才又踩回这片出生的土地。孩子们早去了城市，循着自己的生活，把乡村远远抛在身后；老父走后，九旬的老母耐不住城市的喧嚣，执意要回乡下。

踏着小路往深处走，枯草没过了头顶。早年光秃秃的小山，如今满是葱茏，连熟悉的路都被草木掩了，只得绕着往回寻。草丛间忽然闪起点点红，是野山楂！摘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这味道，竟和几十年前的童年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点兴趣……

往下绕道时，小路上铺满松叶，旁边的毛栗树，无人采摘，满地都是炸开的野毛栗，拾一把，揣兜里带回家，细品。

往下，树密了许多，光线渐暗了。忽然，一只野鸡从脚边惊起，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我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起村里人说的，这时候山间的野猪该下畈了，得防着，怕伤着人。

回到来时路口，我站在枫林边缘远望，影子被夕阳拉得伶仃。忽然觉得，“夕阳”离自己竟这么近，就像眼前的深秋，徒然添了几分伤感。心里总晃着“古刹苔深”的模样，我早清楚，自己的年轮，也早已入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