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忆——砍柴

雪，又簌簌地下了起来。天刚蒙蒙亮，清冷的空气里还裹着浓重的夜色，王老汉便推开儿子房门，轻声却急促地喊二小子起床。

厨房里，王大妈正忙着准备早餐。蒸笼里的山芋冒着腾腾热气，旁边摆着用盐腌制的枯黄干山芋叶。今年山芋收成不错，若是保存得当，明春一家人的口粮便有了着落。可做饭太费柴火，临近年关，家里储备的柴火本就不多，加上这雨雪天，消耗比往常大得多，这让一家人犯了愁。也正因如此，王老汉才想着趁雪天看山人或许不来，让二小子去对面山上拾些柴火，好解燃眉之急。

小二挎上箩筐，握着镰刀，一头扎进寒气弥漫的清晨。雪不算大，这儿一片那儿一块地堆积着，裸露的地面上几乎看不到大些的枯草——开禁时早已被砍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些矮小的杂草。眼下正值封禁期，按大队规定，人畜不许上山，更何况是拾柴？要是被看山的逮到，得交半升米作为惩罚，而这半升米，可是当时一家人一天的主粮。

来到大队对面的荒山，小二放下箩筐，开始捡拾秋天开禁时遗漏的柴草。雪天里，柴草早已枯死，轻轻一扯就能断，没一会儿，在无雪的空地上，他就拾了小半筐。看着渐渐装满的箩筐，小二心里满是得意，可这份得意还没维持多久，就被远处的身影打破——看山的胡老头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胡老头是大队派来看守山林的。他虽手有些残疾，腿却灵活得很，跑起来飞快。平日里，村民们都不敢轻易偷砍柴火，生怕被他抓到，平白损失那宝贵的半升米。

山脚下，胡老头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拾柴的小二。雪后的山上光秃秃的，没有树木遮挡，小二一抬头，也看到了气势汹汹上山的胡老头。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背起筐，转身从另一侧拼命跑开。可背着沉甸甸的筐，他哪里跑得过腿脚利索的胡老头？眼瞅着胡老头越来越近，小二跑到山脚，赶紧倒掉筐里的柴火，又用箩筐罩住头，试图躲过胡老头的目光。

逃回村子后，小二不敢直接回家，绕着村子转了一大圈，确定胡老头没跟上来，才心有余悸地往家走。王老汉见儿子空着手回来，便猜出了大概，没多说什么，只是庆幸儿子没被抓到。可小二心里却堵得慌，满是不甘。

大约一刻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胡老头背着一小捆扎得整齐的柴火，出现在老王家门口。他将柴火放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说道：“顺着雪印，我大老远就知道是你家小子。我知道你们家人口多，日子难，又缺柴火。”说完，没等老王一家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捆柴火和呆立在门口、满心感动的一家人。望着胡老头渐行渐远的背影，王老汉一家心中涌起无限感激，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