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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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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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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里的三叔

我的祖上曾是书香门第,父亲这么说,村里的长辈们也都这么讲。

小时候,我常看见三叔家的老柜里藏着不少线装书,其中还有一本老字典。听三叔说,那是清朝时期的字典。父亲没读过书,倒不是没机会,而是他自己不想读。当年爷爷让他去私塾,他宁可去放牛也不愿去,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听父亲讲,我的曾祖饱读诗书,祖父也学识渊博。祖父读了十几年私塾,在周边地区,他的文化水平是最高的,解放前被尊称为乡贤。周边的大事小情,都会邀请他去处理,在这一带颇有名望。祖父的二弟,也就是我的二爷爷,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从安徽省立池州师范学校毕业。毕业后,他在民国时期的老怀宁政府任职,还当过旧乡的乡长。解放后,因没有劣迹,他被下放到老家务农,直至离世。

我的父辈,包括三叔,在解放前都读了十几年书,还上过新学堂,对天文地理略知一二。爷爷一直希望三叔日后能支撑起家族门面,光宗耀祖。然而,在三叔二十岁那年,新中国成立了,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解放初年,国家急需人才。在我们这一带,三叔文化程度较高,上级多次安排他去兵工厂工作,领导也多次亲自到家里邀请,但三叔都婉言谢绝了。后来,县委有人介绍他去县委工作,三叔依旧没有应允。二爷爷从公职沦为农夫的境遇,让本就性格内敛的他对官场仕途生出深深的怯意,生怕卷入未知的风波;加之家里几亩薄田需要精心打理,上有年迈的父母要赡养,下有年幼的子女要抚育,全家的生计都系于他一身。多重牵绊之下,他早已没了闯荡外界的心思,只愿守着山村的一方天地,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

解放初年,三叔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山村里。在生产队干活时,他样样精通,但唯独偏爱犁耙的工作,因为这样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在乡村,犁耙不仅是个体力活,还需要一定的技术,一般人干不了。三叔不仅愿意干,而且十分内行。他犁的田深度适中、十分平整,便于后续耕作,因此深受广大社员的喜爱。此后,生产队把用牛耕地的活儿全包给了他,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忙这个,只有到了农闲时才能休息几天。

六七十年代,三叔身处社会底层,与世无争,也因此没有受到社会动荡的冲击。因为大多数人早已忘记他曾是个“高知”。闲暇时,村里有人办婚事,总会请三叔帮忙挑选良辰吉日,三叔从不推辞,也分文不收。每年春节,三叔还会帮乡亲们写春联、写喜帖。大家都知道三叔文化水平高,最适合做这些事。后来到了改革开放时期,一些“地师”“风水师”都不敢轻易踏入我们村,生怕在三叔面前露怯。

三叔一生勤勤恳恳、乐于助人。在村里,从我记事起,几十年来他从未和人红过脸。遇到别人有困难,他总是能帮就帮,对孤寡老人更是关怀备至,村里没有一个人说过他的不好。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浪潮袭来,三叔虽已年迈,但仍积极参与宗族的民俗活动,主持修订宗谱、修缮祠堂,还热心地为乡邻做事,赢得了乡亲们的一致赞誉。三叔于新千年初离世,享年九十岁。

三叔的一生与土地紧紧相连,他抚摸过乡土的每一寸土地。他用朴实无华的一生,书写了一部关于勤劳、善良与坚韧的传奇。他不仅赢得了家人的敬爱,更收获了乡亲们的尊重。他虽是千千万万中国农民中平凡的一员,却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普通百姓身上不平凡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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