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蒸菜
清明时节,乡下的母亲打来电话,唤我们回家吃蒸蒸菜。
制作蒸蒸菜,茼蒿是当仁不让的首选。小时候,母亲从菜园里薅回几篮新鲜茼蒿,洗净切碎,烧一锅沸水焯去苦涩,再装进竹筛沥干水分。她从米缸舀出几升大米,在擦得锃亮的石磨上细细研磨——米粉不能太细,细了易糊锅;也不能太粗,粗了口感发柴。把磨好的米粉下锅炒熟,又从屋梁上取下年前熏好的腊肉,切丁熬出油香,再将米粉、茼蒿一同倒入锅中,添清水反复翻炒。不过几十分钟,灶屋里便漫开蒸蒸菜的醇香,浓得化不开。那时日子清苦,一顿喷香的蒸蒸菜,堪比山珍海味。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可菜园里的茼蒿,每年春天依旧准时冒出一垄新绿。茼蒿刚长得像样,母亲的电话就会隔三差五地来:“地里的茼蒿快能吃了,你们啥时候回来呀?”我们总以忙碌为借口敷衍,电话那头便传来母亲失望的叹气:“再不回来,茼蒿就要老了。”
每次难得回去,吃着母亲亲手做的蒸蒸菜,看着她在院子里忙碌的苍老身影,脸上却漾着满足的笑容,心里便五味杂陈。我们何尝不明白,母亲哪里是盼着我们吃那一口蒸蒸菜,分明是借着这盘冒着热气的家常味,盼着离家的儿女能回家,盼着那份割不断的亲情与念想,能在烟火气里落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