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
一
天有些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野草的水汽。翻过几道沟,走个七八里泥路,便到了徐家沟,也就是俗称的七队。爬上坡顶,一眼望去,那沟壑里稀稀疏疏的草培房,就是七队的老百姓了。
这儿叫黎县,是山沟沟里的小县城,是个妥妥的穷地方。雨水充沛的年份,老百姓还有些余粮,但凡哪年少下点雨,收成连牲畜都喂不上。就在这黎县县城西南角七十多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镇,镇上七八里远的群山里还有条沟,住着十几户人家。
诺是从自家门前往山上瞅,便可瞧见坡顶上有个小年轻带着个绿皮粗布包,正卧在草趴窝里喘着气歇着呢。他是来收税的。
这个吃公家粮的小年轻在这附近一带都管他叫张六娃,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考上了中专,毕业了被分到自家镇上,负责收农业提留税,已经干了两三年了。每次收上来的税都是锱铢必究,毫厘不差,深得镇长喜欢。
天上的黑云开始翻滚云集,片刻间稀疏下起小雨
……
六娃已经收了好几户人家的税了。他撑起一把新油伞,捂了捂包裹,然后把裤腿编了起来,免得溅起的泥水把裤子弄得太脏,整了下衣领,便转弯向山腰的另一户人家走去。
另一头,屋里的老头听到外面泥淖的脚步声,于是就挪了个凳子坐在自家屋檐下,等着远方来客。从山脚到山腰有一段斜路,颇有些脚程,也没什么石子石阶,下起雨来更是泥泞不堪。六娃打横了脚跟,一手拽着生在斜坡上的树枝条子,一手撑着伞,硬生生地爬了上去。
瞧见那坐在屋檐下眼神呆滞的老人,六娃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也是开门见山地讲道:
“老爷子,该收今年的农业税了。”
“哦,好,好,好。”那老人显得有些颓败,拎着凳子往屋里进,破旧的棉衣衬得佝偻的身体有些可怜。六娃在庭院里捡了块扁石把鞋上沾的泥刮掉,然后跟着老人拎着包进了堂屋,找了个凳自然地坐下,从包里掏出账册,等着老人拿钱。
老爷子有些沮丧,从堂屋的大木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有一件衣服,然后是几个老物件,最后掏出一个陶罐,晃悠悠地用衣服垫着搁到六娃面前的方桌上,开盖儿倒了出来,然后一张一张数着:
“一块,五毛,一毛,一毛,一分……”
如此这样数了好一会,然后又不知道从哪件衣服里又掏出两张褶皱的一毛纸币
“不够啊,大爷”六娃瞅着钱,脸色有些难看。
“只有这么多了”老爷子略显木讷,呆呆地望着桌上。
六娃也无可奈何,
黎县是个山多的穷地方,七队的那几个山沟里那一小撮一小撮
庄稼就是这老百姓的生计,六娃被分配前的几年,六队,七队和九队都是常年交不齐税的,只是六娃工作得晚,还没怎么见过。
二
“老爷子,你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老爷子眼神有些迷离,甚至有些恍惚,让人感觉这个儿子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
“老爷子,你那儿子都去哪了?”
“不知道,我那个儿子小的时候给他借钱供他读书,人一走好几年,前几年回来了几趟,买了十几袋粮搁在屋里,说他那日子过得苦,以后可能不怎么回来,走的时候我问他要了张照片,想的时候拿出来瞅瞅,这一走几年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看,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啥时候回来……”老爷子哭丧地讲到,从衣服堆里拿出那张儿子的唯一照片,指着给六娃看。
六娃也是心酸无奈,于是接过照片仔细地瞅了瞅
这一瞅不知道,瞅完可把六娃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两人握手的合照,里面的人六娃不会看错,他从小读书在报纸上见到最多的人,就是他,国家主席***(平台不让写)。而跟他握手的竟就是老爷子那扑朔迷离的儿子。
六娃顿然有些眩晕,手里捏着照片,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突然打了鸡血似得,拎着包撑起伞,颠腿就向回跑。然而刚跑到斜坡时,脚一个打滑,连人带伞翻滚下去,再爬起来时已经一个活脱脱的泥人了。
三
……
傍晚时分,在镇上,一个泥人回到了家,换了身干净衣服,小心翼翼却又火急火燎地赶往了镇长的公寓
……
镇长也惊了,他在这待了七八年,还没听说过这儿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筷子一丢饭也顾不得吃,忙跑去办公室给县里面打电话。
……
县长也急了,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事,他竟是一点不知情,照片送到他手上,愣是吓的双腿发抖,笔一丢公文也不急着写了,坐上单位的车,一路奔向市区,跟市里领导确认。
……
市长也慌了,他是压根没听说过出了这么一个大官啊,可照片摆在这儿,铁证如山。电话一丢什么杂七杂八的会也懒得开了,当即叫人订上火车票,连夜奔赴省里。
……
省长倒笑了!
“这不老徐吗,亏你们还当领导的,这咱省里的好苗子,前些年被中央看上,派出去搞援藏工作,这些年常年待在西藏,在那扎扎实实搞工作,你们几个竟然还不认得,这照片是*主席送他们去援藏的时候拍的,有些年了,那天我可是也过去送他了……”
四
……
“徐同志那儿日子艰苦,交通又不发达,不方便回来,他老人家的生活让地方干部多关照些,逢年过节都去看看,和那位徐老乡也要多联络联络,好让他在那边工作得安心。”
……
“咱县里出这么一位大人物,没去看望一下徐老儿真是罪过。”
……
“明天县长就要来咱们镇视察了,到时候来的市里来的县里来的领导可不少,六娃你可要灵光点,别带着人家瞎跑。”
……
六娃有些彷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他该怎么做。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
左 玺 政
自评:这其实也是我第一次写小说,故事主题呢也是取材民间坊闻,略作改编。整个文章读下来总让人感觉怪怪的,也算是一种黑色幽默吧。语句措辞肯定还欠缺斟酌润色,但毕竟也是第一次嘛,以后还有慢慢提高的机会。其实写的也算不错了,还可以再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