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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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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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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

有这么一个地方叫白桑,地缘辽阔,分布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村庄和一个小镇。在这里没有喧嚣,没有霓虹,只有小镇上人来人往的热闹。这里离县城很远,却又有井然的秩序和浓厚的烟火气息。

从城市最东边一大片的商贸高楼旁可以找到一个的汽车站,这里有通往全县所有偏远地方的公交。载客的客车也是由各种稍大点面包车组成,不是车站不使用像样的公交,而是去这些地方的人的确少点可怜。

顺彦今天很是不幸,上午前往白桑的客车罕见的坐满了,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今天最后一辆,没有办法的他联络了几家医院的同事,得知有一辆救护车要返回乡镇医院,于是打了电话,搭了顺风车。

从立交桥出发,经过谭家湾,杨庆几个工业镇,再到实施异地安迁,乡村振兴的香菇小镇,再经过曾山峻霖,矗立山巅的杨溪铺镇,穿过雷锋垭隧道,山的那边便是一小块平原,名为白桑,纵使仍有小山,丘陵,也不足于雷锋垭比高。从杨溪铺镇到雷锋垭二十分钟的山路,每年都有一两次事故,救护车也不例外。

在雷锋垭山下这条主路的末端靠左的一边,有四五条分路与之相接,分路又有着几条街巷,在那里有学校,有菜市场,有;靠右的一边是一片农田,小溪。主路街巷的两段都住着整齐和谐二层民房,多为上房下铺,做着手机店,药店,理发,小卖部,小作坊等的小生意,路到尽头就被一座山分成了两条,两条分叉又有七八座房屋,三岔路口的一端还矗立着一所相当健全的医院。如此构成了一个5000人的小镇,加上各村村民,整个白桑有近8000人。

顺彦搭的救护车并不是去白桑的,但可以绕道从雷锋垭下山的另一条路走。一路上,顺彦和司机师傅聊的很愉快,师傅打算一便事将顺彦送到白桑集镇,但被顺彦婉拒。他这拎起墨黑的公文包,整理了一下洁白的衣领,在雷锋垭山脚下于司机师傅告别。

顺彦沿着主路前进着,痴迷着,陶醉着。山峦,丘陵,田野,小溪,小镇。不觉间已经走过了半数路程,走到了一条分叉口,一条通往高源村的上山路赫然眼前。

曾经的高源村百姓是沿湖而居,靠着大山而存,是当时说穷不算穷,说富不算富的村子。后来改开之后,在这里修起水坝,再后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高源村弄起了茶园,凭借着山上的气温和水库的水源,茶园风生水,这些年每年都有卡车来这里收茶。

顺彦看了看时间,一言不发地迈向山野,似有心绪。山路两侧密集的树林里,成群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传述着远客的到来。没多久,顺彦就来到山中的茶园,这些茶园依据山势而建,将曾经的山田连接起来,从这个山脚开始,到那座山中,再到另一座山顶—盘旋交错,宛若从山峦的密林里长出的茶园。在茶园的小路上,呈现着右手边的密林与左手边的茶树,高矮的层次感吸引着不少人闲逛。

顺彦转到一个山谷的拐角处,忽然“左医生”,神情恍惚,沉寂了,才缓过神,笑着看向茶地。

一个坐在茶地里的老汉儿,扶着一把锄头,从地里佝偻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顺彦,问到:“左医生,你看我这眼睛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疼。”说罢指向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顺彦把文件包放下,弯着腰翻了一下老汉儿的眼皮,然后从包里的笔记本撕下一页,从西服的里兜取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看不懂的字”,递给老汉儿:

“去集镇药店里买这个药,一天一颗”

“对了,我已经不在这儿十余年了,你老人家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嗨,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二十年前我闺女的剖腹产就是你做的嘛”

顺彦顿住了,努力地回想二十年前的事。

……

二十年前,顺彦刚从县里调往白桑。顺彦本学的是内科,但乡镇医院待遇清苦,年轻有为的医生都往大城市跑,医院里也仅有几位快退休的老先生守着各个科室。顺彦向老先生借来了医书,自学了外科。自此,顺彦便独霸了一个科室,长年不归。

有一年,县里来领导视察,视察结束后,晚上院里几个干部带着领导在镇上馆子吃个便饭,顺彦也在其中。按照零几年官场上的情况,好酒好菜是少不了的,没问干部们要钱的领导都还算有良心的。一晚上“热热闹闹”地把领导送走了。

有几个干部喝吐了,走不动便让他们在馆子里歇会,顺彦和科室里新来的实习生小胡相互搀着,一摇一晃的回了医院(当时老员工宿舍楼建在医院大院里)。

顺彦浑身发热,嗓子先是辣乎乎的再到干裂,渴的不行,打算先到科室喝口热水。谁想到,刚到医院大门口,就听到楼上有女人惨烈的呻吟声,几个护士焦头烂额跑过来扶着他说情况。五分钟前,救护车刚从乡村里拉来一孕妇,难产!

医院里除了顺彦能开刀的老先生夜里发了烧,正在二楼输液,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站都站不起来。医院里能办上忙的都来了,谁都不敢拿主意。

顺彦有些慌了,酒顿时醒了一半。

小胡拉着顺彦的胳膊说:

“转移吧”

顺彦拿手揩了一下脸上的“酒汽”,茫然的说道:

“来不及了,而且雷锋垭到杨溪铺镇会直接流产的。”

顺彦环视了围在他身边的护士和几个同事。径直冲向自己的办公室,就着科室里水轮头里的水"呜啦呜啦"的往自己嘴里灌,猛的一阵恶心,扭头把晚上的酒水吐了出来。顺彦扒着桌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汗直刷刷往下流……待吐的差不多了,接过小胡拿来热水浸过的毛巾,在脸上敷了片刻。

顺彦穿上手术服,带上帽子,口罩,手套,对着围在门外的同事冷漠到说了一句:

“准备麻醉,开刀!”

……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

……

顺彦沿着茶园小路来到山中央的村子,一栋长条形的村党委大楼屹立在路边处。一个老人领着一堆年轻人从楼里有说有笑地出来。突然,他揉了揉眼睛,望向了那个从山上下来的那个人。

顺彦隔着很远喊到:“老村长,别来无恙呀”

老人瞬间想起了什么,小跑过去握着顺彦的手,身后跟着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鹿”。

“老左……”

“你们茶园办的不错呀,花了不少力气吧。”

“嗨,我们这帮老骨头哪有这力气,都是他们年轻人干的!”

老村长扭头对着后面一群小伙子说道:

“这位是县里来视察的领导,也是咱白桑的老院长啊!”

“老院长好!”身后的“小鹿们”异口同声的喊到。

“哎,不过说在前头,今天晚上滴酒不沾”

“诶,这就由不得你了,咱村里今年自主研发了一款果酒,我不懂,都是这群年轻人搞的,你是喝酒的专家,可得给我们验验‘毒’”

“你个老狐狸,罢了,这酒要是不喝,你们村的乡村产业振兴报告就没法写了”顺彦一脸苦笑。

“小鹿们”欢呼雀跃地拥着顺彦向村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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