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作者:张有喜
《倔强的牵牛花》修改好后,我寄给了一家文学期刊。这是我写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包涵了我对小说的全部理解。通过人物,我细致淋漓地表达了我、杨花、邱萍和于华之间的友情,也毫不避讳我和张伟之间萌生的所谓爱情之花,尽管还没有盛开就已凋零,但我还是非常珍惜,因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对异性产生的情感。寄出后,我心中惴惴不安,既希望发表,有怕发表。一旦发表,若让于华看到,她会不会看出我和张伟之间曾经有过的感情?她和张伟正在热恋,彼此喜欢,彼此相爱,我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情感?真若那样,我岂不是罪大恶极?我想取回稿件,邮局说早已寄出,他们也无能为力。最后,只好自我安慰:小说不一定能发表,尽管我投入了真情,但肯定很稚嫩;纵然有幸发表,于华也不一定会看到,她学的是核物理专业,平时很忙,几乎没有闲暇时间阅读文学作品。这样想过后,我心里宽慰多了,虽然觉得有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味道。
腊月二十日,邱萍一早就叫起了我,她弟弟去叫杨花。
“哎呀,还是你们大学生会享福啊,这都几点了,你们还睡呢。我起床都两个多小时了,喂完了兔子,打扫了卫生。”邱萍一见我们就说。
“不是回到家里了嘛,就想睡睡懒觉,学校里我们起的也很早。”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
“萍,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问。
“雅文,你倒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可记得呢。你不是说于华请我们去她家吗?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就去,再不去都过小年了,家家都忙起来了,我们去了会打扰人家的。”
“哎呀,萍,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们的大姐姐了,什么都考虑得这么周到细微,我就没想到这些事情。”花柔情地说,一脸满意的神情。
“是我的大姐姐,是你的大嫂子。”我突然说出了这句让自己都吃惊的话。
她们两个突然一愣,吃惊的都没有表情了,或者说表情凝固了,身体一动不动,好像两人内心共同的秘密突然被人揭穿了。
“雅文,你说什么呀?不要乱说嘛。”还是花先清醒过来,但她的表情表明她早已知道这件事。
萍没有说什么,脸红红的,手脚忙乱的的装作收拾东西。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别装了,现在队里大人小孩几乎都知道这事了。我今天就说开吧。花,你是不是不同意啊?你可不能干涉你哥和萍的幸福啊!”
“我,我没有不同意啊,我怎么会干涉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太突然,让人有点猝不及防。”花语无伦次,装作真不知道一样。
“萍,邱主任,你给我们说说吧,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再不能这样瞒我们了,亏我们还是好姐妹呢。”
萍扭扭捏捏地转过身,手攥着衣襟,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下巴都抵到了胸脯。花也低着头,既不敢看我,也不敢看邱萍。
“哎呀,我们的邱大主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你不是新青年、新农民吗?你不是全县致富带头人吗?怎么羞羞答答的了?”
“我,我,我和杨哥确实都看上对方了。”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好像每个字都重若千斤,说出后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花,听到了吗?以后她就是你嫂子,可得叫嫂子啊。”
“唉,别,别,雅文,你说什么啊,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即使以后我们真的成了,我们还是我们,以前怎么叫就怎么叫。”花还没说什么,萍先着急了。
“萍,想不到你们真有那么回事啊!太让我兴奋了,虽然有点突然,可我打心底里高兴,以后真成了我嫂子,我一定叫嫂子。”花就是花,总是在关键时候显得沉稳不乱。
“花,就是以后成了,你也不能叫嫂子,那样好像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让人不习惯,还是现在这样好。”
“好了,这层纸我今天给你们捅破了,以后你们就都别装了,该怎么就怎么,别不好意思。不管以后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们都是永远的好姐妹,可不能你们成姑嫂了,就疏远我啊。”我故意逗了一下她们。
“你别逗我们了,我们才不上你的当呢。”花笑着说。
“你瞧,还没进一家门就我们我们的了。”
“雅文,别逗了。”萍拍了一下我,“走,我们赶紧进城吧,再迟就错过班车了。”
“我还没吃早点呢。”花说。
“谁都没吃,到城里我请你们吃吧。”萍说着就提起东西往外走。
“萍,你带的什么啊?看起来挺重的。”我问。
“没什么,杀了两只鸡,还有点土特产。”
“这样好,若送什么贵重的东西,于华父母肯定不会收的。”花说。
“肯定不能送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是当领导的,万一有什么人不安好心反映上去,那不是害了他们嘛。就这点东西都不能说是送给于叔和于婶的,而是送给我们的好朋友于华的。”
“嗯,这样说好,他们干部的家属院都是连着的,说不定就有不怀好心的人。”花非常支持萍的说法。
“瞧你们姑嫂两个一唱一和的,真把我当外人了。”我又逗了一下她们。
“雅文,你怎么又说笑我们?”花故作嗔状。
我们三个在路上笑成了一团。
我们到于华家时,于华正在看书。她好像预感到我们要去似的,早上特意出去买了些苹果。于叔感冒了在家休息,听到我们的声音后,非常高兴,急忙从房子里出来欢迎我们。见到我们带的东西时,他说什么都不收,非让我们带回家,正如邱萍事先料想的情况一样。邱萍再三坚持说就是点农副产品,不是什么贵重礼物,是送给好朋友于华的。于叔只好欣慰地收下了,还说邱萍这孩子真朴实。于叔披着厚棉衣和我们聊了一会儿天,了解了一下我和杨花的学业情况,鼓励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耽误了大好青春。相比之下,他和邱萍聊的更多,内容涉及她的家庭状况、兔子的现状、她在村上的工作情况、去年庄家的收成以及农民们的收入和生活状况等。在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我们都劝他回屋休息,他仍坚持跟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还让于华出去买菜买肉,中午让我们在家里吃饭,我们说什么都不肯。当我们说想叫于华到外面一起转转时,他立刻给于华钱,让她请我们到餐厅吃饭。邱萍说于华现在还没有收入,等她以后挣工资了再让她好好请回客。她还说原本想把于叔和于婶都请到外面吃饭,一方面,于叔感冒了,另一方面,怕给于叔和于婶带来不好的影响。于叔听后脸上露出了更加可亲的笑容,夸赞邱萍懂事,会说话,让于华向她好好学习。杨花说邱萍是暴发户,吃饭自然由她负责。于叔问邱萍有没有对象,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于叔说那个小伙子可真有福气啊。我指着杨花说就是她哥哥,于叔和于华先是一愣,接着都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友好,那么真诚。他说真好啊,她们两个本来就是好朋友好姐妹,现在又是姑嫂,真可谓亲上加亲,还说等以后邱萍结婚时一定要请他,他好长时间没有参加过乡里的婚礼了,虽然请他的人很多,但有的情况他确实不能去,对于邱萍,他却一点都不避嫌。于叔可亲可敬的领导风范深深地感染了我们,让我们打心底里尊敬他,佩服他,喜欢他。我想,如果所有的领导都能像他那样,心里装着老百姓,想百姓所想,急百姓所急,怎么不能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呢?怎么能不受老百姓的支持呢?各项工作怎么能做不好呢?
为了不打扰于叔休息,我们三个起身告辞。于叔露出难过的神情,说他偏偏感冒了,不能好好招呼我们,感觉非常对不住我们。他说,我们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只要不违反原则,在自己的职权之内能做到的,他一定帮忙。我们都相信他的话,但我们三个的心中都想着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如果让他为难,我们都会过意不去。邱萍说他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了,再怎么都不能给他添麻烦了,临出门时,还给他鞠了个躬,这是一个普通百姓发自内心的感谢与敬重。
走在路上,于华兴奋地说,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到来让她爸特别高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病也好像好了许多,还主动提出帮我们的忙,可他们家的亲戚找他帮忙时他总显得左右为难,说这也违反原则,那也违反规定,仿佛给亲戚办事让他有一种负罪感。邱萍说这就是真正的好领导的表现,觉得给亲戚办事是走后门,是搞特殊化,而给我们这些老百姓办事才是为人民服务。我和杨花都佩服地点头称赞。
邱萍把我们领到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
“哎呀,我们这儿都有火锅店了?”于华一脸惊讶,吃惊程度甚至超过了我和杨花。
“是啊,今年新开的,怎么,你居然不知道?”于华的话反而让邱萍吃惊起来。
“不知道啊,我又不经常到外面吃饭,我爸妈也不去外面吃饭。”
“萍,你是怎么知道的?”花问。
“有个老板请我在这里吃过。”
“都有人请你吃饭了!还是当领导好啊!”我不知是赞美还是打趣。
“你可不能被糖衣炮弹拉拢腐蚀啊。”不等邱萍解释,花就先给她敲响了警钟。
“是啊。”我也说。
于华一直笑着看我们说话,她那坚定的表情似乎表明她非常相信邱萍,相信她不会违反原则,不会做出有损老百姓的事情的,虽然她和她没有我们和邱萍那么熟悉,那么了解。
“哎呀,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搞腐败呢?是一个南方来的老板,想收购我们的兔毛,所以就请我们几个养兔的人在这儿吃了顿饭。花,你哥也在呢。这个老板根本不知道我是我们村的副主任,只知道我是养兔专业户。不过,说实话,他出的价格确实比别的老板高,你们说,我们何乐而不为呢?”萍的脸上真的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萍,她们在开玩笑呢。我们都相信你,相信你说的话,你绝对不会搞腐败的,不会做出伤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情的。”于华拍了拍萍的肩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认真的呢!”
“放心吧,难道我们还不了解你吗?即使你以后当上了县长,我们都相信你。”我笑着说。
火锅很香,甚至比我在成都吃的第一次火锅还香。大概是我们四个在一起的融洽气氛与快乐心情让火锅显得更香了吧。
闲聊时,杨花有意提到了张伟。她说在外面上学能有个高中的同学应该很好,有什么事情也能彼此照顾,不会孤单寂寞。于华也说好,说张伟帮了她不少忙,学习上他们也能共同探讨,因为他们就在一个班。她的表情是那么幸福,那么自然,眼里充满了深情,丝毫看不出虚伪与做作,也没有一点的掩饰。无论谁看到,即使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看到她这种神情,都能感觉到她的纯洁与真诚。我呢,也完全是一种放松的状态,该说什么说什么,好像我和张伟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表情自然到让杨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几次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惊讶,只有邱萍注意到了。于华随意地跟我们说笑,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至此,我们更加坚信她的无辜和清纯。
于华在祝福邱萍的同时,也关心地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因为她知道农村的女孩结婚都比较早。邱萍说打算春节过后订婚,不举办任何仪式,把亲戚朋友请到家里吃个饭就行了,还特意请于华也去,于华自然满心欢喜。于华建议,让萍把结婚仪式放在我们假期期间,最好在明年寒假,这样,我们都能参加上,亲自祝福她。萍当然也希望那样更好,不过,她说先不急于结婚,之所以要早点订婚,就是要告诉大家,她已经有对象了,因为给她说媒和给她写情书的人太多了,严重干扰了她正常的生活和心情。
我和于华还聊了我们的很多同学,毕竟她在城里,信息相对灵通一些,知道的情况也多。想不到,我们几个没有考上大学的高中女同学还真的结婚了,有两个还怀孕了。我们高中的几位老师都还好,有老师还从她那里打听我的情况呢。我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不过,不是现在。
回家的路上,晚霞绚烂多姿,颜色从最深处的金色到橙红再到粉红,一层一层,形状各异,像画在天空一样,使那一直单纯的蓝色相形见绌,自觉消失不见了。
霞光染在我们的脸上,我们的心情格外明快。我是因为于华,她打消了我内心深处仅存的那么一点猜疑,让我折服于她纯洁的心灵与高贵的人品。相形之下,我倒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坚信,从此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和她的友谊就像我和杨花、邱萍的友谊一样永不凋落。杨花很高兴我和于华之间没有心生嫌隙,反而更加亲热,但更高兴的是她有了邱萍这么优秀的嫂子,使她们的关系在友情之上多了层亲情。萍也为我高兴,更为自己高兴,高兴自己的恋情公布于众,并收到我们一致的祝福,尤其得到了杨花的认可,没有出现她一直担心的尴尬。
回到家时,妈已炒好了菜,等我回来就下面。吃饭时,我忍不住问了邱萍和杨哥的事情。
“妈,你知道邱萍和杨花哥的事情吗?”
“我知道,他们在搞对象。”弟弟抢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别瞎说,什么搞对象,多难听,那是谈恋爱。”我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
“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都是大家胡乱猜疑,他们两家都没有明说。”妈微笑着说。
“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啊?”
“不是不确定嘛,再说,你和杨花、邱萍的关系那么好,怕你不小心说漏嘴说在她们两人的面前,让她们难为情。尤其担心杨花,以前的好朋友突然成了自己的嫂子,不知心里能不能接受。不过啊,我觉得这桩婚事很好,他们两人年龄都差不多,脾性也很好,又相互了解,还是自由恋爱。”
“现在确定了,杨花也接受了。”
“什么?挑明了?谁挑明的?”
“我啊。”
“你知道啊?”
“不知道啊。”
“那你是猜的?”
“姐,你是神仙啊?”
“别插嘴,小孩子家。”我瞅了他一眼。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初二了。”
“你萍姐的事为啥不给我说?”
“我男子汉大丈夫得保守秘密。”
“小屁孩,为谁保守秘密啊?”
“萍姐的弟弟,邱爽,我哥们。别叫我小屁孩,我长大了。”
“行了,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妈问。
“我看出来的啊。”
“你可真行,大学没白上。”
“姐,你大学里专门搞对象啊?”
“胡说啥呢,赶紧吃饭,没大没小的。”一直沉默吃饭的爹训斥了弟弟。
“说到这里了,雅文,你是不是谈对象了?”妈好奇地问。
“没有啊,我一直专心学习呢,想都没想过。”
弟弟抬眼望了我一下,那目光好像暗示着什么,让我心里一惊。他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不会吧,邱萍和杨花不会乱说的。是不是被谁无意中偷听到了,传给了他?不过,看他那表情,一脸深沉的样子,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什么。我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只顾低头吃饭,不再说什么。
“上学就专心上学,不要搞那些乱七糟八的事情,早开的花儿早落,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爹严肃地说。
我没有啃声,只点点头。
“噢,她说年过完他们就订婚。”我突然抬头说。
“是吗?不过也好,省得有的人一直惦记。”妈说。
“什么意思啊?”我看了妈一眼。
“你不知道啊,现在上邱萍家保媒的把她家的门槛都踏破了,还有主动给她写信的,多的数也数不清。听说还有干部子弟和吃公家饭的。我看啊,有的人是真看上邱萍了,有的就是把她当成摇钱树了,居心不良。尤其是五队的那个姓朱的,就是村上朱文书的侄子,隔三差五地往邱萍家跑,有一次还差点和杨花的哥杨为民打起来。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没见过他,见了你就恶心。长的直不直,歪不歪的,一脸黑肥肉,眯缝着眼,看人老斜着看,整天吊儿郎当的,好吃懒做。朱文书一直想撺掇成邱萍和他侄子结婚,被邱萍严厉拒绝后居然仇恨起邱萍了,听说在工作中处处跟邱萍做对,真不是个东西。”妈居然越说越生气。
“哎呀,你这娘们,说那些干嘛,都是别人家的事情,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爹又把妈说了一顿。
“世事总得有人说吧,谁都不说,难道就让那些坏人为所欲为?”
“妈,想不到你还有侠胆义肝啊。”我开了个玩笑。
“哼,我看啊,人家都要当穆桂英呢。”爹放下碗筷,揩了一下嘴出去了。
年很快过完了,年的余味还未散尽,元宵节又到了。对我来说,今年的元宵节可不比往年,因为邱萍要在这一天订婚。
这个消息过年前就传开了,过完年后,周围十里八乡几乎尽人皆知。一方面,邱萍是我们农村的名人,另一方面,那些失败的媒婆和失意的小伙子们到处传说,以证明邱萍多么与众不同,既不需要媒婆,也不让别人追她,是她自己主张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借此表明不是他们无能或者不够出色,而是邱萍确实超凡脱俗。
正如大家传说的,萍的订婚仪式的确很特别,甚至说不是什么仪式,或者完全没有仪式,根本没有遵从我们乡下的传统习俗。她既不让杨花家准备彩礼,又不让带任何礼物,而是她家宰羊杀鸡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把两家的亲戚都请到她家做客。除了亲戚们,她还请了村上的几位领导,我、于华和我爹。
于华来到村里时,立刻引起了村民的围观。吸引大家眼球的不仅有她手里提的两个印着红双喜字的铁皮暖水瓶,还有她那随意却又特别的穿着,当然,最吸引大家的还是她清丽脱俗的相貌与气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认为她绝对不是我们本地人,应该是南方人,或者大城市的人。有人开始打听她是邱萍家的什么亲戚,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当我和杨花在路上迎接她,接过她带的礼物时,大家似乎恍然大悟。有几个小伙子还不住地咽吐沫,像看到了天仙一样。
萍的宴席设在她家的上房里,总共三桌。
大家落座后,坐在最上面的村书记站起身,端着酒杯,清了清嗓子,说:
“大家好,在这喜庆的元宵佳节,我们村的邱萍副主任和村民杨为民同志订婚。他们是我们村非常优秀的青年,有新思想、新风格,为我们村树立了好榜样。尤其是邱萍,作为我们县上的致富带头人,不骄不躁,不心高气傲,带领我们村许多农户一起致富,让大家充分感受到了党的温暖和政府的关怀。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她也表现得不同凡响,不嫌贫爱富,敢于打破传统陋俗,是我们村青年中的典范,大家以后要向他们学习,勇于开拓创新。在这喜庆的日子,我代表我们沙湾村支委和村委会,祝二位青年爱情甜美,以后生活幸福,事业发达。来,我们一起干一杯。”
我们吃的时候,萍和杨为民开始给大家敬酒。萍穿着红色上衣,黑色裤子,脸上虽没有化妆,仍红润美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杨哥穿着从城里特意买的深蓝色西装和枣红色高领毛衣,麦肤色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一双眼睛虽没有双眼皮,但那挡不住的笑意比任何双眼皮的眼睛都好看。
村上的朱文书一直黑着脸,好像丢了几百块钱一样,只顾低头吃菜,喝酒时,表情更加痛苦。
吃完后,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我们三个拉邱萍到了她的房间。
“萍,恭喜你!”我和于华说。
“哎呀,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于华,你能来我太高兴了,就是你不应该带那么贵重的礼物。”萍满脸笑容地说。
“哎呀,萍,没什么。你这么大喜的事情,我总不能空着手来吧,那样会让你们村的人笑话我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是两个热水瓶,家里常用的,是我妈特意从百货公司挑的。”
“花,也要祝贺你啊。”我说。
“祝贺我什么啊?”
“祝贺你有了这么出色的嫂子啊。”于华说。
我们四个都笑了起来。
“出色的都能让老百姓感受到党的温暖和政府的关怀了。”我笑着说。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我才真正感受到了党的温暖和政府的关怀呢。我们这书记就是爱唱高调,不像我们以前的老村长,真诚可信,总想着为大家办实事。”
“就是,今天这场合他说那么多干嘛。”花也有同感。
“有的领导就是爱打官腔,以显出他们好像高人一等似的。”于华说。
直到晌午时,于华才念念不舍地离开。我们三个一直把她送到了公路边,看着她坐上班车才回来。
回到家,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一起玩大的发小居然订婚了,不久以后还可能成为人妻,有自己的家庭。想不到我们长大的这么快,长大了还有这么多陌生的事情,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害怕,有朝一日,我会不会也像邱萍一样订婚,出嫁,生子。噢,天哪,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啊?
想到这,我突然想到了我所谓的初恋,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正式结束。我分手了,别人却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