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桥

小李在外漂泊十多年，辗转南北，钱未攒下，媳妇更是八字没得一撇。

这天，他寻到村里有名的热心肠老张，言语中透着焦灼：“老张叔，给侄儿介绍个媳妇吧。”老张沉吟片刻，左比较，右权衡，西村新寡的马大琴便浮上心头。她丈夫殁于矿难，留下一笔抚恤金，拖着个七岁的男孩，勉勉强强地过着日子。

老张掐指一算， 农历初六，双日子，好日子，老张约好小李和小马在河边烤鱼店见面。他特意叮咛小李：“人靠衣装马靠鞍，精神点！”小李郑重其事，翻出箱底西装，皮鞋擦得锃亮。马大琴一到，毫不扭捏地坐下，大方得很。老张介绍双方认识。吃烤活鱼，喝小酒，小马也没谦让，按程序正常发展。几杯酒下肚，烤鱼香混着酒气，两人便有些飘飘然。小李眼珠发亮，嗓门渐高：“我走南闯北，那些漂亮姑娘，哪个没和我恋过？”马大琴哪肯示弱，也斜睨他一眼：“哼，年轻时不够一米八的，我眼角都不扫！谈过的，一个加强排都数不完！”老张听着两人牛皮满天飞，赶紧趁空挡问：“两位觉得还合适不？”小李醉意朦胧地一拍大腿：“行！“三观相合，吹牛喝酒都有伴！”马大琴放下酒杯：“我得去他家瞧瞧才踏实。”

一周后，老张与小李约定，马大琴应约登门“考察”，身后还多出个笑盈盈的年轻女子小林，是她形影不离的闺蜜。小李爹娘见准儿媳妇过门，高兴得合不拢嘴，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炖了，倾尽所有备了满满一大桌。小马看见一桌子大餐，觉得小李家还是很重视她的，很有存在感。小李娘更是早早备好了红纸裹紧的大红包。小李爹娘看着眼前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笑得眼睛眯成缝——这可是老李家头一回。小李娘眼花缭乱，夹菜时筷子在两人碗间犹豫不定，终究分不清哪个才是准儿媳。只是一会儿小马，一会儿小林的叫着，没管她谁是谁。小林小马也不点破，和小李、老张、小李爹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饭后，小李带着两位客人屋里屋外巡视：几间大瓦房虽不气派却也干净，门前公路伸展，自来水哗哗流淌，电视冰箱不缺，就没见着小轿车。马大琴神色平静地点头：“穷是穷了点，还行吧。”

临别时刻，小李娘终于摸出那个捂得温热、红得刺眼的大红包，因眼睛不好使，踌躇着不知道该递给谁。小李在旁边急得努嘴示意，可老太太颤巍巍的手竟还是伸向了小林。小林和马大琴一时都僵住，空气凝滞。老张忙打圆场：“老人家眼神不好，莫怪莫怪！”

一个月后，竟是小李和小林笑盈盈地来请老张喝喜酒。老张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两人齐声道：“老张叔，那回真要谢您！”老张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里漾出暖意：“那你们更应该感谢马大琴啊，她倒替你们牵了红线搭了桥。”

三人相视一笑，老张爽声应道：“喝喜酒？记住了，我准时到！”

老张在想：这月老的红线，有时竟会在人意料之外处悄悄搭桥，拴住两颗不期而遇的心，真是应验了那句“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古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