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谢,明远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和林惠在亲朋好友和同事同学的祝福声中走进了婚姻的围城。明远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开始。谁能想到,小小围城会成为困住他三十多年的牢笼。
走进围城的新鲜感褪去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家庭琐事,个性矛盾接踵而来,埋怨、争吵成了下班后生活的“主色”。
1996年的秋天某日特别冷,明远抱着一岁的儿子站在民政办的走廊上,与林惠闹到了民政办,因当时条件艰苦,一无所有,不存在财产分割,她竟然提了一个让人不可想象的要求:不要娃儿。听这一说,他心凉了!娃儿是无辜的,不管怎样,他再怎么困难,娃儿他是要的,何况她还提出不要。后因民政办刘姐是熟人,找了个没有本本的“借口”把他们劝了回去,没有从围城走出来。
1997年的夏天某日,林惠把珍藏的大学笔记和所有藏书全部当废纸卖了,片甲不留!
从生活习惯到消费观念,从教育理念到社交方式,…,他们几乎没有一处合拍。七年婚姻,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2000年9月,明远的人生出现了转机。他被任命为X中学校长。第一次教职工大会上,他看着台下老师们期待的眼神,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X中学的未来,就靠我们一起努力了。"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从那天起,明远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学校工作中。清晨第一个到校,深夜最后一个离开。他改革教学管理,激励教师团队,关心每一个学生的成长。林惠的吵闹声渐渐远了,不是因为她改变了,而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了。
这时候,林惠又迷上了打牌赌博,娃儿也不管,经常晚上在麻将馆一战通宵,不把当月的工资奉献完是不下桌子不回家的。这一次也险些闹到了民政办。
明远忙于学校日常管理,还要代毕业班的语文,又还要管娃儿吃饭、作业辅导,真是辛苦至极,身心疲惫。
2005年6月,X中学的中考成绩创下历史新高。庆功宴上,教育局和乡镇党委领导拍着明远的肩膀:"小明啊,你们创造了'X教育模式'!"
明远笑着举杯,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和林惠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回到家,迎接他的依然是冷冰冰的空气,沙发上熟睡的儿子……。
明远的工作一直忙碌着。
2012年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明远正在电脑前查资料,突然发现林惠的QQ没有退出。一个对话框跳出来,头像闪烁。
明远盯着那个陌生的昵称,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聊天记录……。
那一刻,他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荒谬的可笑感……。
明远关掉电脑,走到阳台上,倒了一杯烈酒……。
夜风吹不散他胸口的闷痛,夜色中的县城灯火通明,
每一盏灯后面是不是都有一个家庭的故事呢!
此时 他想起了儿子书桌上贴着的高考倒计时——还有78天。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他们去了民政局。
2012年12月,在双方家人的劝说下,明远和林惠又走在一起了。表面上看,这个家又恢复了完整。但只有明远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复婚后,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在儿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儿子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学后,这个家彻底失去了维系的理由。2018年起,明远和林惠进入了漫长的冷冻期。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明远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白天处理学校事务,晚上写教育论文,周末参加各种教育研讨会。他用忙碌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个已经名存实亡的“围城”。
2023年8月,娃儿研究生博二了,长大了,能理解父母之间多年的拉锯战吧!
三十多年过去,明远突然发现,他和林惠之间早已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习惯和疲惫。
"林惠,"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们分开吧。"
林惠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转身:"好。"
没有争吵,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一句为什么。三十多年的围城,就这样轻飘飘地画上了句号。签协议那天,阳光很好。明远看着纸上并排的两个签名,想起三十多年前那个婚礼上,他们也是这样签下名字。
人生如梦,如今梦醒了。
走出民政局,明远深吸一口气。三十多年来,太累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第一次感到围城之外的世界如此广阔。围城之外,是未知的世界,但至少,他不再是被困住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