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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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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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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妖魔的黑斗篷

零八年三月三十一日,万里长空晴好无云!

年初极端气候造成的灾害渐渐成为过去,桃红柳绿的春天像蜗牛一样慢慢爬上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泼辣的东南风却不消停,在宁南山川的村落里恣意狂躁,横冲直撞,从昨天下午一直刮到天明才有所收敛,日上三竿后终于停止。

悄悄消融的冰雪原本已经化成这干旱土地上的“琼浆玉液”,谁料,被奔放的东风这么隔三差五,热情激动得一番折腾,十有八九都化成缕缕水汽消散了,留给村庄田野的是一层又一层沙尘。

午饭过后,君躲的母亲开始给这个熬过严寒的家庭做大扫除,两个月在外求医看病的时光,让家的里到处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秀珠裹上蓝色围巾,包住满头短发,就开始了劳动。她先收拾几个住人的房子,打开门窗,挂起门帘,让屋内彻底换气,需要晾晒的被褥都一一搬出来挂在院中的绳索上。由于身体的原因,每过一会她就要停下来休息。

沈秀珠见阳光温暖,也叫君躲出来晒晒太阳。那时候,她正趴在炕上看一本大块头的《世界通史》,听见母亲叫她,君躲合上书,小心谨慎地下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享受仲春的日光浴。别看她悠闲自在,其实她的心里非常自责,这些家务活本来应该她做,可是,自己不但出不上力,还要处处连累父母,让心脏脆弱的母亲挣扎劳累,作为子女,她难辞其咎的心隐隐作痛。

君躲和母亲聊了一会君诺,又说到秋实面试通过,已经做完了体检,在不久就会成为一名公务员的时候,她的母亲担忧地说,不知道,君诺毕业之后,还会有事业编和公务员的考试吗?

大概还有,君躲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母亲。在瞬息变化的当代社会,要想准确预知未来,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沈秀珠再次起来打扫粮食仓库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几个月不在家,这里面已经有老鼠成了亲,坐了窝,也不知道生出多少来,把麻袋都咬烂,玉米,麦子祸害了一地,到处都是老鼠的屎尿味。逮着它,一准打死!”

君躲没有搭腔,任凭母亲唠叨抱怨老鼠。她想,让母亲借着老鼠发泄一下也好,她太辛苦了,内心的压力就像远处的天都山一样庞大厚重。

君躲看着远方天都山瓦蓝的轮廓。

她想起了金华,这个人,在她的生命里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不是他事无巨细地帮忙照应,她不知道还要多吃多少苦头。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这个样子,朝不保夕的生命里除了自己基本的生活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等病休结束,她自己的工作也要调整到二线岗位上去,她能给金华什么呢?

给不了!那就让他转身去寻找合适的人。所以,她昨天暗示他,但是,金华缄口不语,显然,他生气了。

是的,金华不仅是生气,还非常失望。

昨天下午他们回到家时,正刮着风,君伯伯急忙生火,把君诺的房子烘热,他拉开被褥,插上电热毯,让金华热乎乎睡了一觉,直到沈妈妈把饭菜备好才叫醒他,因为吃完饭,他还要赶回银凤,第二天是周一,要开重要会议,必须全体到岗。

由于时间紧迫,他都没有顾上和君躲单独说说话。近来,他年迈的奶奶隔三差五就催他结婚,老太太很担心有生之年看不到孙儿成家,他只好用工作太忙作为托词糊弄老人家。这事,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和君躲聊一聊,谁知,他走得时候,君躲竟然对他说:“这段时间,辛苦秋果了,你在银凤,离得近,休息的时候常替我去看看她。”

他没有接话茬,默不作声地钻进车里,丢下一句: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然后开车走了。

晚上也只给君躲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除此之外,什么话也没说。

君躲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一只黑老鼠从墙角溜过来,它目中无人,顺着门台边沿一直爬到君躲的附近。

“害人的东西!”沈秀珠在粮仓门口看见了猥琐前进的老鼠,她咕哝骂了一句,瞅准时机,扬起扫把打过去。

距离太远,她虽然打到了老鼠,但是没伤老鼠性命,这小东西栽了个跟头,顺着光滑的门台滑溜出去一大截,杵在君躲脚边不动,它好像有点蒙了。这个时候,如果是君诺坐在她的位置上,肯定会抬腿给它补一脚或是直接踩住,可是君躲却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它翻过来晃了晃头又飞快地溜了。

君躲浑身的鸡皮疙瘩!

不管一九二八年诞生的‘米老鼠’形象把它装扮的多么花哨靓丽,君躲永远也不会对这个东西产生好感,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而且,这个老鼠的出现就像黑色的咒语,让唯物论笃定的君躲都产生了怀疑,她后悔那天没有鼓起勇气踩它一脚,如果她踩住它的尾巴,抓住它,会不会拖住二零零八年的脚步,让这个倒霉的‘老鼠年’永远停留在五月之前的日子!

四月底,君躲按照要求又到医院继续化疗。按照预期,五月十二号就能出院,而且,金华和秋果已经调好休息,准备给她过国际护士节。

君躲对这个节日已经没有什么欲望了,从毕业至今,她亲身的经历以及每天的见闻,都让护士身份的她纠结伤心,在老百姓和病人的眼中,护士这个职业头顶上没有金色的光环,事实上也没有。有的就是小心谨慎的心态,有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状态,高强度的工作,微薄的薪水和遭受打骂责难的欺辱。至今,她都忘不了,在医院里被家属喊服务员的尴尬,身边同事被随意扇耳光的情景,这些负面的影响让同事们已经不喜欢谈论护士节这几个字眼,而且每次过节,都是各种操作,各种演练,非但没有享受节日的乐趣,反而增加负担,护士们谁愿意惦记这个节日!

君躲推辞,说自己想尽快回家,回家休息就是最好的过节方式!她说,这大概是所有护士的心声。

金华和秋果自有办法扭转乾坤,他们的借口是:正因为每年都在劳累中度过,所以今年才要带她放松一下,和她一起吃顿饭,看看电影。当然,吃饭一起吃,看电影嘛,秋果找借口说要去医院看望一个生病的同事,就不去了,她这个电灯泡也要识相些,免得遭金华嫌弃!

下午两点,医院上班后,金华陪着君躲去查胸片,一开始,秋果也陪着,片子还没有出来时,秋果被科里打电话叫过去,有复诊的病人找她

金华和君躲坐在楼道的长椅上,等着医生叫她拿结果。

金华说:“有个事,想和你说说,”

突然,他们听到窗外好像有巨大的压路机通过似的,‘轰隆隆......’他立即停下只说了半句的话,定定神以判断当时的情况。职业的敏感让他突然喊到:“不好,地震了!”

是的,真的地震了,整个放射科都在晃动,到处是东西摔倒时乒乓撞击声,头顶的灯管像是荡秋千一样剧烈摇晃,身处其中的人,心口涌上一阵潮热恶心,站也站不住。

金华说时迟那时快,他背着君躲就向门口冲过去。医院里到处都是向外奔跑的病人家属,医生护士,以及各科室的,各类人员都在大呼小叫地往外跑。事实上,一楼二楼的人出去的比较早,楼层高处的医护和病人是没有办法逃离的,况且还有许多病重的患者根本无法移动。只能被恐惧夹裹着不停地颤抖。

这次地震的时间真长啊,一二楼的人已经站在楼外的时候,世界还在摇晃!

“秋果呢?她怎么还没见出来?”君躲揪心地问。她担心,担心下一秒!

“她机灵,一定是出来了,我们没有看见。”金华毫无底气地回答。

“给她打电话。”

“没信号了,手机都没有信号了!”金华焦急地摇晃着手机,试图甩出一些信号来。

“那是,她出来了,”君躲眼睛好,发现穿着白大褂的秋果从楼通道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到世界又安宁下来。刚才咆哮的大地又静止不动了,但是,地震在人们心头激起得恐惧和慌乱还久久盘旋在胸膛里。就连君躲也紧紧地抓着金华的衣服,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恐惧啊!在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面前,人不如蝼蚁!

“她搀扶得是谁?”金华问君躲。

“不认识,应该是病人,她还在输液,秋果给她举着输液瓶!”君躲鼻腔酸辣,眼睛顿时就模糊了,她的胸口里除了巨大的恐惧之外,还被另一种暖融融,激荡心弦的感觉所震撼!

在君躲的眼睛里,秋果这个小姑娘已经真得长大了。

秋果把病人移交给刚才走散的家属后,她才伸长脖子到处寻找金华和君躲,她穿着白大褂,是个相对显眼明确目标,君躲和金华看到她相对容易一些,只是君躲和金华却在一大片人群中,怎么能轻易找到呢!

金华又尝试拨打电话,第二次拨打的时候,电话通了,但是信号很弱,时有时无,通话一点也不稳定。不过,好歹联系到了秋果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三个人终于安全归一,聚在草坪前的空地上,这个时候,金华、君躲、秋果都开始给各自的家人拨打电话,确认大家都没事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君躲得知父母安全,家里房屋、院墙都完好无损,她悬着的心才安稳一点。过了一会,君诺也联系上君躲,问长问短,言语间充满了担忧,好在知道父母姐姐,朋友们平安,他才舒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然而,短暂的安慰过后,众人想要离开草坪的时候,他们的手机接收到灾情信息,刚才还中断的电视已经出现了新闻,这些媒介几乎同时推出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十四时二十八分零四秒,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境内发生里氏八级特大地震!”

刚刚经历了恐惧的人,惊魂未定的站在医院四处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广场大屏幕上出现的紧急新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胆颤栗的同时,也已经泪流满面,不禁失声哭泣!

这突如其来,巨大的噩耗,超乎寻常的磨难又一次降临人间!

地动山摇的巨大灾难就像妖魔的黑斗篷,只在抖动伸张得一瞬间就没收了一切。没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生命眨眼间就没了;毁了!所有家园,学校,工厂,医院都成了瓦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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