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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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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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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彩虹》连载

第九章

一个月之后,生产队里发生了鸭子被偷的事。

夏维良当上生产队长以后,队里集体搞了些副业,养了一头母猪,十几头仔猪,在两个池塘养鱼,另外还养百十只鸭子。

母猪是用来生猪崽儿的,十几头仔猪长肥了多半是卖给食品站,留下三四头,等腊月二十以后杀了,分给社员猪肉过年。鱼塘养的鱼一般不卖,也是等腊月积塘,分给各家各户过年。

鸭子每天都要进鸭栏的,生蛋季节,鸭蛋每天都要过秤进库房,等聚齐一笆斗了,也卖到食品站去。

除了分给社员的,其余卖猪、卖鸭蛋的收入都归生产队集体开支。

生产队的鸭栏就在牛汪塘旁边。队里安排专人放鸭子,放鸭人早上从鸭栏里点数,把鸭子吆到石羊港、芦苇荡收掉了庄稼的地里去觅食,晚上回来都要点数,确认没有讹错。进鸭栏后,由饲养员夏维聪代为看管。本来点数的事也应有看管人做,因为维聪不识数,生产队会计就安排夏有江每天点鸭数进出栏。

这天早上,鸭子要出栏,夏有江点数,发现鸭子少了一只。放鸭人与夏有江一起又点了一次,还是少一只。放鸭人、夏有江俩人分别点,还是少一只。确定九十四只无疑,比昨晚进栏时少一只。

鸭子夜里少了一只,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这责任由谁承担?只能是看管人夏维聪。以往最喜欢叫嚣、喜欢揭发、喜欢抓人辫子的夏有江这次没有声张,没有向生产队长夏维良报告,也没有向生产队会计汇报。他悄悄跑到大队部,直接把这事报告给了大队民兵营长夏有桥,说有一只鸭子被盗。

夏有桥说:“这事该治保主任方庆尧管。”

夏有桥虽是这么说,但心里特别想管这件事,况且他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治保主任方庆尧——那小子不知交的什么狗屎运,才二十岁就当上了治保主任,嘴上都没毛。

夏有江把夏有桥当成自己坚强的后盾,才直接来向夏报告。夏要是不管,说不定自己那点卑鄙的小心思就会落空,于是说:“夏营长,你是前辈,这事你管才合适。”

夏有桥眨了眨眼睛:“倒也是,方主任到三队去,社员群众不一定把他放在眼里,队长夏维良更不会拿他当回事的。”

夏有桥马上起身,准备随夏有江去出门,后又回头转进屋,轻声念叨:“我一人去不妥。”这才叫来了治保主任方庆尧,一起带上两个民兵,背着枪,赶到三队,调查鸭子被盗事件。

他们先找来放鸭人,确认鸭子少掉一只是事实,接着就叫来了看管人夏维聪。

治保主任方庆尧不知自己是主角还是配角,见了夏维聪开口便问:“鸭栏是你看的吗?”

“是的。”

“你夜里在哪里?”

“就在牛房,醒了就到鸭栏边转转。”

“鸭子被人偷了,你知道吗?”

“不晓得。”夏有江在向大队报告前,没透露半点风声,连看鸭人夏维聪都被蒙在鼓里。

“鸭子被盗,集体财产受到损失,你知道你有多大的责任吗?”夏有桥插了一句,口气特别严厉。

“责任?!”面对突如其来的责任,连一角八和一角二哪个钱多哪个钱少都弄不清的夏维聪,如泰山压顶,一下子崩溃了。

当方庆尧和夏有桥想再往下问夏维聪话时,夏维聪不但腿抖,嘴也在不停地抖动,支支吾吾不知说的是什么。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名堂,夏有桥和方庆尧打算去找生产队干部再了解情况。在一旁的夏有江眼珠子一转,开了口:“去夏维聪家里看看,问问他的瘸腿老婆。”

正在地里组织社员薅秧的夏维良,听说大队民兵营长夏有桥和治保主任方庆尧在生产队牛房,随即赶了过来。见夏有桥和方庆尧正在带着民兵朝夏维聪家走去,便跟了上去,他这才知道昨晚上队里的鸭子少了一只。

“鸭子少一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被黄鼠狼、水獭猫叼去的,都有可能,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维良想到去年鸭栏里也少过两次鸭子,边走边向夏有桥和方庆尧说明这一情况。

方庆尧严肃地说:“要是那样就没问题了,若是被人偷了,性质就严重了。”

正说着,他们一行人就到了维聪家门口,见瘸腿三婶在屋内做针线活,随意招呼了一下,也没问什么。瘸腿三婶微笑着对他们说:“到家里坐坐,地方小。”

“先到隔壁,到我家坐坐,喝口水。”维良感到在维聪家里坐,地方真的小了些。

夏有桥和方庆尧随着维良进了维良的家,两个民兵还有一起跟过来的夏有江没有进屋。

维良让二女儿秀兰烧点水,招待大队来的干部。秀兰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外锅,在灶膛口点上火,用火叉向灶膛里推送了一把麦秸草,刚抽起风箱,锅里的水还没泛泡呢,外面的民兵就进来了:“在夏维聪家屋后的灰堆里发现有鸭毛。”

夏有桥、方庆尧,还有维良立即来到维聪家屋后,一看灰堆里正飘着鸭毛,用树枝拨了拨灰堆,一小堆鸭毛,足有一只鸭子的鸭毛多。

这一发现,让夏有桥和方庆尧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水也不喝了,带着民兵立即返回牛房,押着饲养员夏维聪,就回了大队部。

在夏有桥和方庆尧的一番推测审讯后,认定夏维聪监守自盗,决定送公社派出所处理。

维良向方庆尧解释:“不能见毛就是鸭子,依我看,凭夏维聪的个人品行,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方庆尧反驳道:“抓奸抓双,捉贼捉赃,夏维聪把鸭毛藏在自家的灰堆里,人赃俱在,鸭子还能不是他偷的?”

夏有桥又进行补充:“维良队长,你与夏维聪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又是邻居,你的评价没有说服力。”

夏有桥、方庆尧都把夏维良当成了包庇偷鸭贼的说客了。

夏维良感到委屈,自己作为生产队长,在这些大队干部面前都没法说理,更何况维聪呢!维聪脑子不灵俏,见人不敢说话,面对大队干部的审问,面对咄咄逼人的强大攻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维良只好又是找大队书记,又是找公社蹲点的副书记郑秉贵,最后才争取公社同意:因夏维聪无儿无女,是五保户,可不送公社派出所,但不得再看管鸭栏,不允许再养牛了。

几天后,人们在石羊港的弯道处发现了维聪的遗体,维聪是投河自杀的!一个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让牛吃苦的人,一个宁可自己饱受委屈也不愿伤及他人的人,被人栽赃冤枉得连命都不要了。

维聪的自杀,受打击最大的是瘸腿三婶,她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厥过去。有福虽小,但他内心藏着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还不能说出来,也伤心地哭了。整个三队,稍有一点天理良心的人都哭了。

四十多年过去了,老夏说起这件事,还几次从角铁床边的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擦拭那不止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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