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通往京城的大道之上,离京数月,皇帝赵桓终于凯旋而归,此刻,他正端坐在龙辇之上,而陪伴在他身边的正是淑妃思晴。
城门外,早已聚集了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以及无数的京城百姓,正翘首以盼他们的君王早日归来。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赵桓所乘坐的龙辇缓缓驶入城门,龙辇两旁,是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的禁卫军,他们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力量。
随着龙辇的靠近,百官与百姓纷纷跪拜在地,高呼万岁,伴随着这此起彼伏的声音,而赵桓也在龙辇中微微欠身,以示对臣民的感激与回应。
进入皇宫之后,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在宫殿前广场举行,杨皇后率领着众嫔妃伫立在宫殿门口,热切地等待着……
然而当赵桓拉着思晴的手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嫔妃们的心态便开始发生了变化,她们情不自禁地小声议论着,那望向思晴的目光中既有羡慕,也有妒恨。
杨皇后见状,轻嗽一声,嫔妃们瞬间安静下来,然后一起跟随皇后走上前,向赵桓行跪拜之礼。
赵桓一步上前,微笑着牵起了杨皇后的手,与她一同走进大殿之中。
当天晚上,皇宫之中举行了盛大的晚宴,赵桓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与敬仰,他的脸上虽然也挂着微笑,但眉宇间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想快一点儿结束这场宴会。
终于,宴会在赵桓的不耐烦中草草结束,而忙完公务的他径直奔向了秋水阁。
夜色渐浓,秋水阁却还是灯火通明,思晴半躺在床上,皇帝赵桓就坐在她的身边,手中捧着一碗滋补的药膳,正在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喝。
只见他轻轻地用勺子舀起,先是细心地吹一吹,待到不烫了,才微笑着把汤勺送到思晴嘴边。尽管思晴一再要求自己来,可赵桓仍旧坚持亲自喂完,看到她将整碗药膳都喝光了,这才放心。
思晴对皇帝说:“皇上,今晚您还是去皇后那里吧!毕竟您离京那么久,皇后对您一定倍加思念的!”
赵桓伸手为她轻轻擦拭嘴角,宠溺地笑道:“别人都巴不得朕留下来陪着,只有你,一个劲儿地把朕往别人那里推!朕今晚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思晴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有臣妾,这就够了!皇后毕竟是皇后,她在皇上的心中应该是无可替代的!况且,这一次若不是皇后娘娘的照拂,臣妾怕是也再难见到皇上了!”
赵桓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道:“你知道吗?这一次也把朕吓坏了!朕才知道,朕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对于皇后,朕当然是感激的,你放心,朕会多多赏赐她的!”
思晴抬起头,恳切地说道:“皇上,对于宫里的女人而言,最好的赏赐便是您的恩宠!所以您一定要多多陪伴皇后才是!”
赵桓笑了,拉着她的手问道:“那你呢?朕的恩宠,你要不要?”
思晴垂下头,说道:“臣妾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伺候皇上的!”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朕听你的!今晚就去看皇后!你呢,也要听朕的,乖乖地养好身体!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帝赵桓刚刚离开秋水阁,便已有人来到皇后宫中报信,听闻皇上要来,杨皇后当然是喜不自禁,忙吩咐众宫人准备着接驾,自己则来到镜前,左右顾盼,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娇羞。
皇帝走后,思晴将湘儿唤到身边,轻轻地问道:“好了,现下没有旁人,你告诉我,那晚到底是怎样的?”
于是,湘儿便把那晚昊天险些带着她私奔,但又终究放弃的事情细细地说与思晴听。
夜深了,皓月当空。思晴却毫无睡意,她独坐在书桌前面,凝望着满窗的月色,丝丝凉风袭来,不由得百转愁肠。她情不自禁地提起笔来,在一张米色的花笺上写下一阕词:
谁道闲愁抛掷久?
夜凉如水风盈袖,
惆怅萦心还依旧,
不曾丢。
凝恨对月泪自流,
芳华如梦难长久,
此情不及章台柳,
莫强求。
写罢,她放下笔,又凝望了一会儿,便将桌上的灯罩拿下来,把那张纸笺伸向火苗处。
这时,湘儿恰好进屋来,忙喊道:“小姐,小心手!”说着忙拿过一个小盆,将那烧着的纸笺放在了小盆里,她看到那纸笺上的字迹,有些可惜地问道:“刚写好的一阕词,干嘛要烧了呀?”
看着盆中的纸渐渐化为灰烬,思晴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在这深宫之中,最不该有的便是真情流露,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湘儿,从今后,你我都要更加小心,切不可惹祸上身,危及家人!”
“是,小姐!”湘儿应声答道,然后起身打开窗子,以便驱散房中的烟味。
一阵风吹来,将那纸灰轻轻吹起,吹落到庭院中,继而又吹到了宫墙之外……
那宫墙之外,将军府中,明月正如霜。
后花园的习武场里,昊天仍在练剑。但见他手持长剑,身姿矫若游龙,长剑上下翻转,时而似波水荡漾,时而若火树银花。夜色中,银光乍起,剑意茫茫。
这时,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接着便是思晴的声音:“哇!太厉害了!天哥,练功累了吧?快来喝甜汤吧,我亲手煮的哦!”
听到这熟悉的召唤,昊天心中一喜,赶忙收住了手中的长剑,循着笑声望去,却顿然惊觉,偌大的院子里,哪里有思晴的影子?
他方知不过又是自己的幻想罢了,遂颓然地摇了摇头,再一次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去触碰那过去的记忆了。想及此,他将目光投向了柔嘉的窗子,那窗户正紧闭着。他知道,他和她都还需要时间,叹了口气,转身向书房中走去。
次日,下朝以后,皇帝赵桓在去秋水阁之前,先摆驾至太后的雍慈宫。
陈太后见皇帝来了,心中自然欣喜,但见他面色凝重,心中颇感不安。
赵桓向母后施礼,陈太后忙命身边的徐嬷嬷去取上好的茶来。
赵桓却摆手,道:“母后不用麻烦!儿子前来是有几句话要和母后交待一下,说完便走。”
陈太后见状,便示意徐嬷嬷带领众宫女下去,自己则在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说道:“皇帝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赵桓开口说道:“前日紫霞山之事,想必母后都已知晓了!那乱贼丁奉,朕已把他按律正法了!”
陈太后心中一凛。
赵桓抬眼看了下母后,接着说道:“至于其他人,朕已不想再追究了!只是有一点,想和母后再明确一下,秋水阁淑妃是朕最看重的妃子,朕决不允许她再出一点意外!”
陈太后冷笑一声,说道:“皇帝这是来警告哀家吗?罢了,哀家以后不再招惹她了,皇帝意下如何呀?”
赵桓答道:“如此最好!”
“你……”陈太后明显有些动气,但还是努力压制住了。
赵桓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事,母后如今年事已高,依儿子之见,还是以颐养天年为重!这后宫大小琐事,尽可交付皇后处理!”
陈太后此时心中的震惊已高过了愤怒,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和冷漠。她有些颓然地倒在椅背上,喃喃地说道:“知道了。”
赵桓望着母后,心中虽有些不忍,但却是难改初衷,遂躬身说道:“那么,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雍慈宫。
陈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迎面进来的徐嬷嬷说道:“他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他了!”
徐嬷嬷劝道:“儿大不由娘,太后还是看开些吧!”
当圣旨传到皇后宫里时,杨皇后犹自端坐在镜前梳头,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唇角藏着一抹笑意。
接过圣旨以后,身边的宫女们忙齐声给娘娘贺喜。杨皇后表面上虽是淡淡的的,心中自然是欣喜的。
待到没有旁人时,她悄声问自己的贴身侍婢沁芳:“你说,昨晚是淑妃力劝皇上到我这里来的?”
那沁芳一边为皇后梳着头发,一边说道:“小珠子是这样说的。”
杨皇后对着镜子,幽幽地说道:“那淑妃,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半个月后,思晴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赵桓的心情特别好,正值思晴的生辰,他决定要大大操办一番,思晴得知后自然是千推万阻。
赵桓不忍让思晴费心,遂表面上只答应让她的家人进宫团聚,但背地里却悄悄为生辰之事大肆准备。
能够在宫中和家人团聚,思晴的心里是万分高兴的,到了生日那天,她早早地便在宫中等待着母亲和柔嘉的到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雪盈和柔嘉才来到了秋水阁。思晴见到她们,自然欣喜,忙上前拉着她们。柔嘉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些,言语中也带着少有的客套和疏离。
或许是久别重逢太开心了,思晴并没有注意到柔嘉的情绪,只是一味地和母亲聊着家常。
生日宴会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自雪夜之后,能借宴会之机再度看见昊天,思晴的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她很想问他还好吗?可是却碍于身份无法开口,只能悄悄地用余光默默看向昊天,却刚巧遇上昊天所投掷来的灼热目光。
虽然两个人的对视仅仅发生在那么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未能发觉出任何异样,但是却没有逃过柔嘉的眼睛,她冷冷地望着那两人,唇角微微颤抖着,内心里所涌荡着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恨与不甘。
到了敬献寿礼之时,众人依次送上贺礼,轮到将军府时,雪盈起身笑道:“启禀皇上,将军府的礼物是由昊天夫妇准备的,虽是平凡之物,但却是咱们的一番心意!”说完她看向昊天。
昊天会意,遂起身手捧礼物向主位走去,思晴向皇上笑道:“将军府的礼物于臣妾而言意义非凡,请皇上准许臣妾上前观看!”
赵桓微笑默许,思晴遂起身,迎着昊天走去。
隔着礼物,思晴与昊天四目相对,思晴笑道:“不知兄长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昊天伸手打开礼盒,盒中竟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香囊,然后他开口说道:“将军府上下最为牵挂的便是娘娘的身体健康,特送上药囊一枚,预祝娘娘——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拿起香囊,思晴的眼中一片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雪夜之时,竟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这时,丞相苏仪打趣道:“将军府是淑妃娘娘的娘家,所送礼物自是贴心至极啊!”
思晴赶忙回过神来,对昊天说道:“难为费心,我一定会把它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昊天默默垂下头,躬身行礼,缓缓退至原位,。
此时,酒已半酣,皇帝赵桓却突然说有急事要离开一会,望着思晴诧异的目光,他温柔说道:“酒宴不可结束,朕去去就回,等着朕!”
说完,赵桓起身离席,众人纷纷起身恭送皇帝。
皇帝离开不久,一个小太监上前,向思晴施礼后说道:“启禀淑妃娘娘,接下来这个节目,是皇上特地为您准备的生辰礼物,请娘娘用心欣赏!”然后他站起身,冲着外面拍了几下掌。
思晴微笑着看向外面: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在她们中间摆放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寿桃。音乐声响起,宫女们围绕着寿桃翩翩起舞。突然,那寿桃轻轻摇晃了一下。
湘儿眼尖,忙对思晴说道:“小姐,你看那寿桃!”
她的话音未落,随着音乐声渐入高潮,宫女们缓缓向四周散去,寿桃像一朵大花一样,慢慢绽放开来,烟雾缭绕中,有一个人从寿桃中缓缓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玉笛。
此时,音乐声停了下来,那人将玉笛放到唇边,悠悠笛音便缓缓扬起,婉转飘渺,不绝于缕。
一曲完毕,烟雾退去,众人都大惊失色,原来那人竟然是皇帝赵桓。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赵桓轻轻一笑,望着思晴,信步向她走来,而思晴此时早已站起身来,又惊又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上前,一把将她揽在身边,笑问道:“晴儿,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皇上,臣妾不敢……”思晴有些惶恐地说道。
赵桓朗然一笑,说道:“朕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朕最在意的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各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一抹尴尬和失意写在了杨皇后的脸上,但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带头鼓起掌来,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是淡淡的失落……
其他嫔妃心中虽也满是醋意,但眼见着杨皇后带头鼓掌,都紧跟着也鼓起掌来。
眼见宝贝女儿如此得宠,雪盈的心中不禁感到欣慰,她满面含笑地望向丈夫,却看到展鹏浓眉紧锁、眼底尽是担忧之情,这才醒悟:这深宫之内,得宠与失宠不过在瞬息间,倘或招人嫉妒,怕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就在雪盈暗自担心之时,柔嘉只觉得燥热难耐,这一晚上她冷眼看着那些人带着虚伪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早已看厌了、听够了,此刻她只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然后,柔嘉看到了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昊天,看着他依旧落寞萧索的神情,原本感到燥热的她却仿佛瞬间清醒了一般。
柔嘉平生第一次如此冷静淡然地望着这个男人,这个原本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这个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别人的男人……
忽的,柔嘉笑了,她端起酒杯,和着泪水,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