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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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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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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谣》连载

第二十四章 巧遇

王玄贵愁眉苦脸的坐在单位分的两居室内,一根烟接着一根烟,过年期间的打虎行动已经完全实施,一些内部同志自然坐立不安,整个过年期间焦头烂额的秘密配合着中央便衣们的查访,他自己也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中,平时看着老实本分的同志实际上奢靡成风,他仰身背靠在条椅沙发上,陷入沉思,年初的工作会议下达了新任务,今年的招商部必须要为白市拉来1000万的纯商人投资,整个要大力发展城市建设,招商计划的大额是一个道阻且长,任重道远的事,他眉梢已然皱成川字,姜喜春安抚好孩子睡着后,穿着一套简约棉布睡衣轻脚轻手的站在他紧闭双眼的沙发后,双手搭在王玄贵肩上,一点一点的按摩起来,从脖颈、头部、肩部她那双软手像会有解忧的咒语。

王玄贵闭着眼忧心忡忡道:“今年的目标计划是1000万,基本上要在饭局上下不来了,我真怕我哪一天就走了。”

“别瞎说,把这个药吃了。我给你想办法。”

“你明天安排个包间,我给你找投资,保证你满意,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能解决一些。”姜喜春一脸神秘道。

王玄贵睁开眼惊喜道:“果然有?”

姜喜春低下头在茶几上拿了一杯水递给他道:“确定有。”

“话说今年过年没回家,你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去,只能我代劳了,我就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问候了一下。”

“他们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就是东哥的日子不太好过,他又不要大家的帮助,郭叔的身体不大行了,听说是常年打点滴。”

王玄贵长叹一口气道:“人老了啊,没办法,他应该也有基础疾病了。”

“对咯,咱爸的身体听声音倒是挺硬朗的,平时阿强不在边上,都是东哥在照应,嫂子已经回去没在镇上工作了。”

“嫂子吃的苦可就太多了,得亏阳阳成绩好,考上重点高中了,据说在一中也是非常的刻苦,估摸着能考一个好大学,现在已经不包分配工作了,你当叔叔的还是要帮一把。”

“那是自然。”王玄强点点头。

第二日,王玄贵从市政府办公市驱车回招商部便开始坐立不安,一个小时打了五通电话给夫人,距离下班十分钟提前带着招商部的几个下属去了白市大饭店,并且要求饭店老板亲自作陪,他把编辑好的邀请短信发给姜喜春后,一行人参观起了胡总新收藏的古玩字画,胡总腆着大肚子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吩咐饭店服务员,收拾垃圾袋,整理餐具,红色提花地毯铺满整个房间,一张圆形大桌摆在正中间,东边正面墙是一扇偌大的落地窗,蓝绿相间的遮光窗帘像两条瀑布直直的垂下,王玄贵和胡总欣赏完古文字画被一个靓丽高挑的女服务员引至这间名为李白的包厢,胡总爽朗的笑从包间内传出,李根红携王芳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径直引导进了李白包厢,王玄贵竟一时没认出眼前珠光宝气的王芳,一行人忙站起身迎接,李根红捎带手走上前和王玄贵握了握手,王芳一个劲儿的躲在后边儿笑。

“王局,您好!”王芳嬉笑伸出右手道。

王玄贵怔怔望着王芳,脑子里迅速回响,早已恍然大悟,碍于现场人多便把认识王芳一事隐藏起来,不动神色,镇定朝李根红回道:“您好,这位是尊夫人吧!”

停顿一会儿心想:“原来喜春神神秘秘,果然是一个大惊喜。”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两人。

“想不到王局给我们安排了这么大的欢迎模式。”

胡总满脸横肉堆起笑像一尊菩萨,在中间客气道:“坐,王局,我们先坐下谈,我给你们执酒壶,各位领导也尝尝我们饭店的新品。”

“上菜。”

他便起身向门口扯起嗓子高喊道。一时无人应声,走廊外连走带跑来一个上年纪的传菜员,胡总阴沉着脸,不悦道:“负责这个包厢的服务员呢!没事儿总喜欢混玩瞎跑,扣点工资你们就老实了,通知厨房李白包厢上菜,加急。。”

此后折转身的脸又光速变成迎合领导的笑脸。

王玄贵示意小吴把酒提过来,一人发了根烟,回道:“两位都在哪里做什么生意呢?”

“我们两口子一直在深圳,干点儿小本经营。”

王芳一张血盆大口朝李根红呶了呶嘴,李根红像一个红脸关公,一双剑眉星眼倒是矍铄的打量桌上的人。

“王局,今儿整这么丰盛,能放开了吃不?”实际上在问:这里能说话吗?

胡总忙站起身从门口将一盘蒜焖罗氏大虾端上桌,众人齐刷刷的盯着红色的巨大虾头,咽了咽口水。

“来,李老板常年在深圳待了的,看我们内地的海鲜怎么样?”

将转盘玻璃转至李根红和王玄贵面前,王玄贵夹了一只给王芳。

随后向李根红介绍了在坐的诸位。

胡总打着哈哈端起面前的白酒杯道:“这一小瓶我干了,你们随意,我再去厅外招呼招呼,王局、詹局、李老板您几位慢谈,我这边先退一步,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王玄贵站起身谦逊示意道:“不敢不敢,多有麻烦了,胡总,您去忙您去忙。”

包房内只剩下招商部的几个领导和下属,王玄贵用眼神示意李根红。李根红何许人也,常年在酒桌打交道,岂能不知道王玄贵的哑谜。

“王局,既然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我们就公事公办,绝不攀亲戚。”

李根红站起身朝各位领导敬了一杯道:“各位领导,我来是诚心诚意的想为白市出一份力,因为我本身就是白市人,但我能出的力可能不多,但是只要有商机我可以介绍更多的商人朋友,这就看各位领导们的诚意了。”

一个秃头老男人将Polo衫扎进裤子里,明晃晃的皮带露在外,清瘦干净,留一撇山羊胡,坐在王芳的右侧,端起杯哈腰奉承道:“果然还是我们王局有魄力,能首先号召熟人参与到政府工作中,那我们也希望这些商界人士能越来越多的支持我们政府工作,积极响应组织的号召,不能自己的钱袋子鼓了,就完全不造福人类。”

王玄贵脸色略微一沉,随即恢复八面玲珑的场面话道:“詹局果然是詹局,有格局啊,我这也是尽力。”

李根红满脸堆笑道:“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也是熟人介绍,我应该义不容辞,后续的具体项目需要单独跟王局谈。”

王芳也站起来霸气道:“虽然我是一介女流,但是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只要白市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们夫妻两一定尽绵薄之力,尽管差遣就是。”

众人端起酒杯一仰脖。

詹局拿起餐盘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手肘撑在白色桌布上,边剔牙边道:“我们王局是能干人勒,有很多平调的机会,他都拒绝,为我们白市的确是费心费力。”

王玄贵收回筷子,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回道:“绝没有詹局廉洁奉公,在招商局这么多年也是鞍前马后。”

王芳和李根红夫妻两对望眼,便明白这两人实际上剑拔弩张的关系。

“来,詹局,我敬您,您二位都是为我们老百姓做实事的领导,我代表白市的广大老百姓敬您。”王芳见势不妙毫不犹豫的打断二人的绵里藏刀。

杯盘碗盏间,落地窗外华灯初上,千家万户的便利幸福竟然攥在人的手里,这事儿挺滑稽的,一行人踉踉跄跄的步行走出酒店,詹局带着两人自回,王芳李根红则驱车离开,王玄贵被人搀着,胡总一路护送至停车场,王玄贵一坐进黑色小轿车面色严肃强忍着痛道:“这个老狐狸,他今儿就是来试探李根红到底有没有实力,赶紧去嫂子学校,我和李根红约在了你嫂子的学校宿舍。”

小吴见他疼得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的汗粒直往下掉。赶忙停靠在路边,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让王玄贵吃了下去。

“没事,老毛病犯了,赶紧去学校。”

一进门姜喜春便煮了三杯牛奶,切了果盘,用热毛巾递给王玄贵,小吴领着李根红夫妻两进了这间老旧两居室,室内装修简单,都是一些陈旧的家具。

“贵哥,你这么喝下去真会出问题啊!”

姜喜春早和王芳打了招呼,一脸担忧道:“没办法,在这个部门就是要到处拉投资,酒局避免不了,小吴已经替他挡了不知道多少。”

王玄贵苍白的脸色示意都坐下强装平静,实则腹部绞痛般难受,仍旧扮出无大碍问道:“我还挺好奇,你们两怎么走在一起去了。”

李根红靠着王玄贵侧身端起热牛奶灌了下去神秘笑道:“缘分。”

王芬在一旁补充道:“贵哥,我两在一起怎么那么让你们惊讶,我两就是正常的相爱结婚生子啊。”

王玄贵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吃了一粒醒酒丸,正襟危坐道:“我们具体来谈谈你们想来白市投资什么项目?”

李根红也严肃道:“房地产行不行?”

“可是可以,只是我只负责拉2000万的投资,至于具体做什么,有一些什么政策扶持这要根据市里出台的政策,但如果要从我这里走后门,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不能保证每个百姓都能过的幸福,我肯定不能对不起我自己的内心,我总得忠于自己,我申请调来的时候就是要造福于白市的百姓。”

王芳截过话茬道:“贵哥,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走你这个后门的,我们知道你在其味谋其职,你自家的事儿都从来没有,只是我肯定没办法给你投2000万,但是我们可以给你拉一点投资凑成2000万。”

“你们在那边做什么生意呢?”

李根红支支吾吾。

王玄贵心知肚明劝道:“一定不能干违法的事,走法律的底线,不然谁都救不了你,还有可能把你哥连累进去。”

“贵哥,你放心,我让他已经出来了,上岸了,放心,现在做出口外贸。”

“我自己做服装品牌。”王芳斩钉截铁道。

“我已经贴了东哥很多了,他后边儿就只能指望阳阳了,嫂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这回看见她整个憔悴得不行,而且面色不好。”

姜喜春忧心忡忡道:“你看你贵哥,身体不一样,人活半辈子,孩子也就几岁。”

“那我们就初步达成一致意见了,后续李根红,你来联系我,王芳要避嫌。”

“成,那我两就先走了,直接去深圳了。”

姜喜春送出门口,折转身赶忙收拾行李。

王玄贵诧异道:“去哪儿?你收拾行李干嘛?”

姜喜春愠怒的面色一言不发,冲门外喊小吴。

“扶他去车上,我就来。”

搀着王玄贵走了,车子一路摇晃径直停在人民医院门口,走急诊通道,马上便给王玄贵办了住院手续。

姜喜春忧心忡忡的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忙着跑前跑后,从存折里把所有的积蓄取了出来,由于是干部就医能报百分之八十,但是面对巨额手术费尽管报了一些但仍旧需要自己负担百分之二十。

王玄贵总算从手术室里逃过一劫,医生脱下口罩宣布病人脱离危险,手术很成功的时候,姜喜春仰天长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蹲地捂脸痛哭起来,劫后余生的王玄贵并没有太过于惜命,反而更加聚精会神争分夺秒的投入到工作中,只是在所难免遇到酒局的时候能推辞就推辞,能不喝就不喝,李根红拉来的投资超额完成了建设白市的目标,危房改建、拆迁款结算、开发区规划厂房、道路修建,李根红牵头的房地产如火如荼,越来越多的农村户口涌入城市,倒是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因此王玄贵被提拔成为白市的副市长一职,这当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内部争斗在所难免,但他始终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其位谋其职,自有一番作为了,且不再赘述。

2008年是一个极其不平凡的一年,1月份整个南方的冰雪灾害把农人的作物统统冻死了,长长的高速公路上是冻僵的路和冻僵的小汽车,举步维艰,中央也开启了紧急疏通方案,滞留在高速上的人被四面八方的温暖包围着,寒冷让他们甚至无暇欣赏这劈天盖地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冰雪世界,农作物颗粒无收,一连半个月的雪絮纷纷扬扬的不停歇,齐膝的大雪更是让蜷缩在小轿车里的打工人奄奄一息,如此恶劣的天气并没有为人类的有情网开一面,凛冽的北风仍旧呼呼刮,等到天晴回暖的时候更是冷到让人绝望,共克时艰的政府人员们派各个武警展开了一场关于和自然对抗的营救,在死亡里挽救生命,王贺东和蒲小梅两人依偎着靠在炉火旁,黑白电视机里层出不穷的播放着武警官兵施救的画面,终于在全国各地的有序施救中这场持续一个月之久的暴风雪过去了,打工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踏上了打工之路,郭米就在如此寒冷天气里病倒了,自从王贺青被迫离家他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王贺东对他的不满更是达到了顶点,她和小玲睡在一张床上,常常在深夜里一阵猛咳,哪怕这样他仍旧烟不离手,通宵达旦的打牌,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直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王贺东才把他接去自己家,小玲日夜不停的伺候,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月之久他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在7月半的炎热夏季,他鼓凸的双眼皮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小玲只一个劲儿的在旁人跟前细数他从前的好人好事,大队部所有受过他恩惠的老人女人男人全围在他床边,见他奄奄一息痛苦的模样属实让人一时感叹良多,午夜他混浊的双眼无神的向左右转动,整个面色是一个喜蛋色,脑袋四周围着一圈枯草般的花白发,中间秃顶,两腮的横肉往下耷拉着,他的手无力的抬了抬,指了指,众人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小玲在一旁泣不成声,郭米的喉咙里发出嘶哑声,这才咽了气,谁也不知道他最后的遗憾究竟是什么,他就这么带着人生的遗憾永远的停留在了生命尽头,这一刻就叫做永远,郭米的丧事办的异常简单,只是送葬的队伍像一条神龙不见尾的龙,极其之多,这样看来他的人生是成功的。

2008年另一件重大事件自然是全世界瞩目的奥运会在北京如期举办,大街小巷都传唱一首“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那场万人空巷的开幕式震惊了全世界的人,中国5千年的文化传承在那一场开幕式上向外国人展现得淋漓极致,王阳这一年拿到了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王村没有了姐姐的陪伴自然显得形单影只,也不在村里和男生们疯跑,许多年后她才明白村里的那些男生把她和另一个男生关在一间屋子里,让她脱掉裤子和那个男生配对,一群人在门缝里偷看那叫猥亵,随着王阳和王村这一代人渐渐长大村里的留守儿童少了许多,基本上是空巢老人守在这一亩三分地,而王贺东和蒲小梅依然是中年人中鲜少还在农田里讨生活的家庭,郭米死后王贺东把他在大队部的房屋改成了售卖农药的店面,平日里开门做生意,但他的贷款仍旧分文没还,晚间他开着拖拉机行驶在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和煦的晚风阵阵吹来,4月的腥湿冷风吹绿了坟头上的杂草,漫山遍野的白色挂青飘飘扬扬,他在驾驶位上浮想联翩,焦躁不安,迎面一辆小轿车疾驰的速度两人正好迎面对上,王贺东被突如其来的白色闯入眼帘,一个急刹,1厘米的距离险些酿成大祸,对面白色小轿车里一脸横肉的男人露出嘴脸喃喃骂道:“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无分隔线的乡间道路车速40码以内,你他妈你开多少码?要不然看看行车记录仪?”王贺东翻起白眼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毫不示弱道。不理不睬径直横在中间开过去,故意打开刺眼的大灯,小轿车也起步匆匆绝尘而去,尔后他又折转身慢慢悠悠的挺进村长家,一座威严的三层小别墅隐匿在橘子林中间,曲径通幽,一盏黄织灯幽幽燃起,拖拉机的机械头在一声声震颤中抖动,像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病人讲话时不由自主的颤动,村长老婆是个年纪不大,风姿绰约的女人,她闻声笑吟吟早迎出来,能进家门找村长的人不多,必定有十万火急的事。

她寒暄道:“哟,这不是王贺东吗?稀客啊?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过来。”

王贺东停好车从驾驶位跳下来,从后面的铁座椅上拿了几瓶酒两条烟递给女人,黝黑风霜的脸撇开两个大括弧,寒暄道:“我找村长有点事儿。”

女人象征性客气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一张开了花似的脸更灿烂了。

柔声朝里屋喊道:“京华,有人找你。”

“估摸着在里头看电视。”

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戴着老花眼镜披一件西装外套,裤腿还没放下来,脚脖子下一片猩红,略微低头一双倒三角形眼朝王贺东瞥了瞥,从黝黑的两鬓取下眼睛,不怒自威道:“这回找我又是什么事?”

“村长,你不是说上头有文件出来说大力支持农产品出口吗?而且还有相应的扶持政策,所以我想找您了解一下,目前来说我们镇的特色产品一个都没有打造出来,我可以给您拉投资,专门解决一些农人就业问题,然后宣传打造一个属于地方特色的农产品出口出去,这不是两全其美,说不定您把这个项目做好了直接飞升。”

村长目瞪口呆的对着王贺东。

“来,进里屋坐,坐着聊,你等我一下。”

他一改之前的居高临下,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堂屋门口,跑进厨房,村长女人撅着一只大尻在浴室内洗头,刚蹲下便被她男人推了推,嚷嚷着倒茶。

“来,你接着说。”饶有兴致坐在他对面。

“具体来谈谈你的想法?拉投资,拉谁?能拉多少钱?自从国家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这个镇就一直落后,打造不出属于自己的特色,你这个想法我是赞同的,但是我的级别太小了,你干的这个事儿规模也挺大的,我需要去镇长办公室再详细谈谈,你又能拉投资,又能总策划发展,我相信镇长肯定是一百个愿意的。”

“您说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我还没有详细讲过,拉投资肯定有的拉,我想具体谈谈做什么特色出口,按照我们镇的特性,每年农人收橘子都能收几千斤,买橘子的价格打到几毛钱压根儿没得赚,那么大家就越来越不愿意种植柑橘,你看围在您家这附近的橘子林长了多久,从小树苗一直到开花结果少说也要一年,那我们把价格提高一些,让农夫们愿意种,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堪生活压力,种植农作物挣不到钱,只能出去,那我这边是想做成箱成箱的橘子罐头出口,既有保质期也有特色,除开橘子罐头,我们什么罐头都可以做,辣鱼罐头、蕌果罐头,专门做农副产品,哪怕把这些价格抬高一点都没问题,您看怎么样?”

村长那头乌黑锃亮的头发让人羡慕,他低头沉吟半刻。

“关于收成,您放心,您和镇长该有的都会有,也要看我们全年的成本和利润,利润我们55分,您和镇长5,我相信镇长的目的是让我们这个镇积极响应上头的号召,把每一项任务都能出色完成,如果我们镇的宣传和全镇GDP总量上来了,我相信你们也会跟着更上一层,当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祈愿,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人为。”

村长歪着脑袋惊讶道:“哟,王贺东,你还是个人才,还知道GDP,没少躲在屋里看新闻吧!”

王贺东黝黑的脸裂开嘴,一口黄牙像镶了金边。

村长一拍大腿,兴奋道:“成,就这么办,明儿我自己亲自去找一趟镇长,你把你的方案准备好,就是把你刚刚想的全部搞成纸质的方案出来,你不会打电脑就让村里的年轻人去搞。”

村长女人端过来一叠子果盘,站在内房门口吓了一大跳,苹果从托盘里头摔了下去,嗔怪道:“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哪天真得被你们吓死,什么事这么兴奋?”

回转头朝王贺东和颜悦色道:“吃苹果。”

王贺东点头,站起身朝村长握了握手退了出去。

“这事儿就拜托村长了。留步留步。”

夫妻两一同往外送王贺东,熹微的天光隐隐照在4月野草丛生的坟茔上,王贺东坐在驾驶位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哼着小曲,脑子里突然回荡起了一首民俗唱词:“有儿坟上挂白纸,无儿坟上屙狗屎。”他一个人行驶在黢黑的乡间小路上,感叹这些年来自己无望的人生,但他从未想过放弃,他全心全力的想为自己这个家创造更好的生活,在整个王家大族中,他们这一代就属他混得最差,强烈的自尊并不允许他屡次三番接受堂哥的帮扶,那样会成为一种依赖,大伯成为他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站在亲情的角度,他漫天的遐思着。

村长年过四十,但长了一张文静白皙的脸,颇有古道仙风的意味,他是正经大专考出来的,以微弱的优势从李林响堂哥手上抢过来的,再加上村民们的自愿选举,他当然有着相当大的劲头,他当然想晋升,他女人撅着屁股在椅子地下掏摸垃圾,他一把拉起她,穿着轻薄纱裙的女人胸前微微颤动,披着散发一脸错愕,村长从不悦中跳脱出来,不由自主的望向她那两只硕大的乳,愠怒道:“你看你那瘙样儿,恨不得在外人面前脱光了。”

“我看你是发神经病了。”女人不悦中带着一丝胆怯。

村长却越发兴奋起来,他勾起女人的脸,湿漉漉的头发一滴两滴,滴在村长的手臂上,也滴在他激荡的心上,他翻过她丰满的身,朝后对着他,抄起她的裙摆,迫不及待的解裤,女人顺势弯下去。

女人呻吟道:“关门。”

“你再朝别的男人那样,我就干死你,你这个女人横竖不知道轻重。”村长大口喘着粗气。

“再来,我还要,快。”女人胸前的衣服松垮着直往下掉,露出两只白乳,村长一把抓起肆意揉捏着。

“真是想把你吃了,你这个骚货。”

女人暧昧道:“你不也喜欢,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骚货吗?”

男人一把抄起女人放在茶几上,瞬间一泻千里,不再蠕动,趴在女人身上心满意足的在女人耳际长叹一声,女人往下望大腿内侧早一团濡湿,随即两人搂抱着去了浴室。

屋檐上方竟洒起了两滴雨,女人罩了一件毛绒外套,一只乳白晃晃的露出来。村长拿手捏了一把,进了客厅拿起遥控器。

和政府的协议正式生效了,为期5年,在镇东边建了三四栋厂房,整个厂房面积2500亩,从收购到运营到成品再到人力资源到出口品宣,有一套极其全面的流程,王贺东往返于各个乡镇之间收购,王玄强负责制作流程,王芳派了一个人负责出口,整个算是一个家族企业,镇上遍布都是白衣罐头出口有限公司的广告,只做最绿色的农副产品,做罐头选白衣,蒲小梅也成了厂房里头削蕌果的一名普通职工,采取多劳多得的形式,论斤付酬,闲在家的农妇们一个月也能挣个3000多块,上不封顶倒是吸引了一批一批的妇女老人前来应聘,从收购到清洗再到腌制沉淀,最后捞上来削果、装瓶、贴签、装箱。

成品刚推出去一个月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国内的食品安全证倒是齐全,出口国外的食品安全走的流程却极其之多,王贺东用手撑着头一筹莫展的坐在会议室内,王玄强站在下首打电话,镇长端了一杯茶从门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其余成员拿着笔记本坐在长方形会议桌上七嘴八舌,赶忙捻灭了手头上的烟蒂,会议室内仍旧烟雾缭绕。

一席人肃静下来。

“镇长,王老板,出口的成本太高了,投入市场一个月了几乎没有反响,现在往回寄的商家越来越多,而且还欠着这边员工三个月的工资没发。”一个满头大汗的糙汉子忧心忡忡道。

“别急,现在开会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

“现在的运营成本太高了,基本上像一个无底洞填不满,没有资金回本这就是一个大问题,往下一直在投,谁也没有那么多钱一直往下投,每天看着那些员工们期待的眼神,你压根儿没办法再忽悠下去,怎么样也不能做无良商家吧!”

“行行行,别断章取义,无良商家肯定不可能,现在的产品没有任何的安全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出口流程和售卖,其次是资金链的问题,就这三大问题。”镇长皱着眉一针见血道。

“这事儿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我再去找市里找相关部门联系海关那边看是怎么回事?国内的市场打不开要找原因,如果国内的市场都打不开,那国外的市场就有点悬,完全指望国外市场盈利这肯定不行,要做好相应的应对措施,是不是口味问题?”镇长慢条斯理道,随后嘬了一口浓茶,坐在他左手边的戴一副黑框眼镜的年轻小伙子端起开水壶添了一杯。

众人热切的听着镇长逻辑缜密的发言,心内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肖镇长,上次开会的时候说重点放在品宣上面,把这个罐头之乡的名号打出去,联合县电视台出一期人物专访,还要麻烦您帮忙牵线搭桥给县电视台打声招呼,我们的稿子一直被打回来,而且人物专访也已经取消了,有点莫名其妙。”

镇长横眼撇了撇那人不悦道:“这个事情是有方法的,稿子不过审那就是没有按要求去写,人物专访这个事儿那边给我回过电话了,罐头之乡已经成为了一个特色的政企合作的项目,能给你们扶持的已经是最大力度,人物专访你们选的一个什么人?一调查全是黑料这怎么行嘛?而且你们有些人相当的阔气摆谱,这人家能干?你现在是求着人家做事,脚踏实地,还没开始就两眼往高处翻着,你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干实事的态度,不是我说,要我是广播站的,他们是面对全县,所有的乡镇,也不是只宣传你这一个乡镇。”

王玄强把手机调成静音,憨态可掬,贴脸应道:“镇长说的是,回去一定好好整改,这等小事就不麻烦镇长了,我自己亲自带着稿子去找他们,该做的都会做。”

“你们干这事儿就不要怕困难,当初在村长家里一拍即合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一定是困难重重的,创业哪有那么简单,任何事都不简单,如果纯粹只是想吃点政府的红利那你们这些企业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机会摆在面前,能不能抓住完全是看你们自己。”

王贺东沉默着一言不发,只用笔随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你们现在就剩下钱的问题,这个我没办法解决。”

“镇长,这个我们肯定能想办法,这才刚开始,这个我们自己解决,海关那边还望您多上心。”王玄强打哈哈道。

说罢镇长起身,众人一齐站起送镇长,王贺东王玄强两兄弟簇拥着镇长出门,半晌,两人唬着脸进门,散会后大家各司其职,分头行动。

在王芳的帮助下又追加了一部分投资,好歹厂里面正常的运转起来了,在经过一个月紧张的等待和努力中,出口流程最终顺利出去,国内市场经过不停的调整罐头原配方,终于慢慢被商家和客人接纳,第一批销往全国各地的蕌果罐头获得了一致好评,一时间王贺东和王玄强两兄弟风头无两,两人也终于在连月来的连轴中喘了口气,两兄弟瘫坐在办公室的茶桌太师椅上,长叹一口气,王玄强低着头在财务报表上对账,边对边按计算器。

“哥,把这一批货出出气,我们才刚好把欠债还完。”王玄强埋着头道。

“欠了是有蛮大的窟窿了,所以要加急出货,哪里卖得好就多投哪里,而且价格不能压得太死,我们主要是走量,本来利润空间小,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把品牌打出去了,可以开连锁,而且不能仅限于蕌果罐头,各种各样的农家罐头都可以出,拓展业务,总是要居安思危的。”王贺东瘫在椅子上一本正经道。

突然玻璃门被猛撞开,财务小刘神色慌张的闯进办公室,两人气都没喘匀一机灵正身怔怔望着他,鲜少见他如此浮躁,两人预感大事不妙。

“强哥,今儿如果不开掉单红星,我就辞职了,现在税务局上下要打点,每个月还亏空,他仗着他爹在厂里横行霸道。”

王玄强皱眉起身让座,接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小刘道:“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开他迟早的事。”

“没办法啊,村长仗着自己力排众议帮过我们,现在抽成越来越多,在财务室狮子大开口,你不借还不行,没有他在镇长面前担保的确根本就没有今天。”

小刘据理力争道:“可是东哥,你要这么想,纵然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支持帮助你干这件事,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你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屋里两代人已经很合情合理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人情都已经还完了,他那个二婚女人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厂里显摆,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了。说什么你也得把这事儿解决了,不然财务室已经没发儿工作了,单红星拿了钱就去赌博,哪天非得进去才善罢甘休的。”

两兄弟正愁着没法子。

文三妹和蒲小梅两妯娌提了一大堆水果饭食推门进来,见三人脸色不对文三妹和颜悦色道:“你们那么难的关都过来了,区区这么个人还不好打发?来刘经理,先吃,好吃我回头多买点送给你。”

王玄强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自己女人。

文三妹黑长的睫毛神秘的朝众人扑闪道:“有些事你们不方便出面的,就轮到我们女人出面了,我准备先礼后兵,嫂子,你去找单红星谈,我去找村长谈,村长可宝贝这个儿子了,你们且看着我如何用一招美人计。”

刘经理气鼓鼓退出来。

全厂的人只听见文三妹在每个车间的广播里念着新制定的厂规,一切照章办事,大到王玄强、王贺东两兄弟,小到厂门口的大爷,谁触犯了谁罚款,严重者开除处理。

文三妹倒是有一套,她和村长两人坐在会议室的一边,村长那头乌黑锃亮的发仍旧晃眼,他嚣张的剔牙,双腿放在会议桌上,整个身子窝在办公椅子内,像一只黑猫惬意的仰躺在椅子上。

文三妹颀长曲线的身子,故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文三妹弯着腰若隐若现的裙子下一张曼妙的妇人身子,村长腆着脸调侃道:“果然,都说文三妹是一把好手,40岁了还是这么的年轻漂亮,保养得好啊。”

“借您吉言,都老了老了。”

村长悠悠的靠近她,文三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味,往前走了两步,特意与他拉开距离,村长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靠。文三妹故意抖抖胸前,一条深色的乳沟直直露出来,村长早色眯眯的垂涎欲滴,一手搭在三妹的白臂膀上,推了推村长:

“村长,您最好是放安分点,我这里的监控可是开着的,你再这样我告你猥亵。”

文三妹从包里取出一叠信封,脸色一正,赫然骂道:“你们两父子在我公司非法骗取钱财,你儿子在赌场里豪赌的证据全在这里,你若不想他把牢底坐穿就给我滚远点,我可以保障你们最基本的生活,只要这个厂还在,从现在开始如果还在财务室动不动骂人,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支出,那就只能蹲局子了。”

“再加上你今天猥亵老板娘一桩事,你老婆可就不安宁了,您好好儿回去想想。”

村长脸色骤变,勃然大怒道:“臭娘们儿,你给我下套,没有我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厂。”

文三妹毫无惧色朝前气势汹汹道:“有本事你在外面去嚷,最好是把你那宝贝儿子领走。”

村长脸歪脖子粗的摔门而出,咬牙切齿的对着关门闭户的办公室大骂道:“一群白眼儿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王贺东你给我等着。”

众人各忙各的并不理睬恨得牙痒痒的老头儿,表面上厂里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是在紧锣密鼓的赶货中,兄弟两成了白衣镇的风云人物,但实际上运营这么大的磨盘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但在外人看着总都是光鲜亮丽的。

第二十章:消失匿迹的王春花归来

容老爷这些年来如履薄冰的在婆家过着摸黑的日子,打完胎后火速的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成了婚,爱情总在最激荡又短暂的时光里悄然逝去,凭你是什么角色美人,总都有被男人玩儿腻的一天,尤其是空洞的美人,没有谁能躲过婚姻的摧残,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容老爷与自家男人分隔两地,她不得不在家管教孩子,由于常年没有收入,伸手找人要钱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在一点一点隐忍中终于爆发,她隐在厨房门口,睃一眼她婆婆,一个尖嘴猴腮的狠厉老人,一张嘴喋喋不休。

“一个男人你死劲管着,男人不是男人,孩子不是孩子,你瞅瞅三天两头的被喊去学校,不是把人家头打破就是学着谈恋爱,你像个当妈的样子吗?真是没教养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孩子未必不是你宠的?我回来管了多久?男人不是男人,你自己的儿子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在外面找女人这也是我没本事,看不住自己男人?成,你们都是一家子。”

“谁家老爷们儿像你那么管着?干什么都要报备,每天凶神恶煞,谁愿意回来看你那一张臭脸,他在外面找女人未必不是你的问题?就是你不行,所以才要去外面找,我看找谁都比你好。” 她婆婆诛心道。

容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三人道:“成,我看你们是蹬鼻子上脸,本来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们越来越嚣张,蒙混着把日子过下去算了,从前在外面搞搞也就算了,如今搞到家里来不得安宁,离婚,干脆离了安静。”

他男人虎着脸呵斥容老爷道:“你嘴里放干净点,我娘好端端的带儿子带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还怪人家没给你带好。”

容老爷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抄起手里的扫把砸过去,他男人见她发疯似的乱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儿子也帮着父亲钳制住她,让她双脚双手无法动弹,老婆子上前来赶忙叫他们松开,容老爷泪水一汪便一泻千里。

放开她后,她瘫软在地愤愤哽咽道:“离,你们一大家子欺负我,老子自当没有你这个儿,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是死是活别来找我。”

她负气丢下这句便摔门而去,她儿子倒是毫无所谓。

自打这以后她男人成天不归家已然住在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去了,儿子整天躺在屋里玩手机游戏。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背了两包衣物径直一车打到王贺东家,气鼓鼓的把东西一扔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咋回事?”蒲小梅端着碗询问道。

“嫂子别问了,我离婚了,我东西先放这儿,回头在县城找好房子了再来拿。”

“吃晚饭了再走。”

王贺东起身示意司机先走。

斩钉截铁道:“我回头送你去。”

蒲小梅强拉着容老爷,容老爷半推半就留了下来,抽抽搭搭的诉说家里一家子人如何欺负她一语道完王贺东的拳头猛砸在餐桌上。

“这狗娘养的,你就真的养了个小白眼儿狼,我找人去教训一顿,哪天别被我碰到了。”

蒲小梅白了他一眼。

“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打打杀杀的,什么都要讲究证据,动不动打打打。”

“他这种人就是欠揍,大不了拘留嘛。”

正当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听容老爷诉苦,王玄强一个电话打来。

“喂,阿强,咋啦?”

“我爸不行了,在卫生院只能用针保着,他自己不愿意用针保了,你们把家里收拾收拾,整理一下也就这一两天了,我要联系小妹,这么多年总该要回来了,爸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她。”

蒲小梅倒了热水递给容老爷,两人沉默的听着王贺东的扩音电话。

“你这两天别走了,大伯不行了,你可以来我们厂里去做文员,一个月也有点钱。”

容老爷打断道:“算了吧,东哥,我还是去县城自谋生路免得麻烦你们。”

“你先别急着回绝我,等这两天大伯的事儿忙完,你慢慢考虑,现在厂里正是要人的时候,也已经步入正轨了,养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王贺东站在炉灶前边盛锅巴粥边对容老爷道。

王仪最终带着他对小女儿的无限思念病逝于医院,至死都没有再见到小女儿,王贺东在大伯家熟练的支起灵棚,一辆黑色的灵车径直往大队部的蜿蜒小路开往王玄强家,庄严肃穆的灵堂,白色的扎花门帘垂在堂屋门口,王玄贵协同一众下属表情哀伤严肃的在灵堂三鞠躬,胸前扎着一朵白花,一时间整个院内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张水晶棺木从灵车上小心翼翼的被抬下来,统一着黑衣黑裤白手套的人员庄重的将骨灰盒放置在黑色棺材里,这才道谢有序退了出来,王玄贵携着妻女一同站在灵棚下,招呼市里领导,王阳宛然是邻家女孩子的清新感,王村照旧是大大咧咧,只冷峻的看着棚内穿一席黑色行政夹克的领导,王贺东、蒲小梅、文三妹、王玄强在屋内走来走去,吩咐倒茶、开席、招待客人,王玄贵陪着市级领导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走出灵堂,在乡间路上信步走了走准备驱车离开,一群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灵堂内休息,王玄贵招呼王玄强,遥遥的朝他招了招手,阿强一路小跑过来,两兄弟拍着背耳语几句。

“阿强,我这就要走了,你嫂子和侄女在家里待几天,把领导送回去,还有一点公事没处理完,请不了丧假,爸这边就只能你和贺东担待着点了。”

“哥,我知道你忙,这就没必要这么客套,你去忙你的咯,这里交给我。”

“小妹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今晚上能到,到时候我让司机把她送回来。”

阿强朝他点点头,王玄强大步流星携着领导往小轿车内走,一行人又驱车绝尘而去。王芬和唐三毛、王芳李根红四人下午傍晚时分从深圳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容老爷添香烧纸,孩子们依旧疯跑,蒲小梅晚间偶感风寒身体渐渐不支,王阳伺候着回了自己家,王春花终于风尘仆仆的归家,面对这个十年未归的家她思绪良多,感慨万千,扑在父亲的遗像前好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坐在下首的同村老人和妇人们竟都泫然欲泣,王春花早红肿着双眼瘫在地下一团无法动弹,声音嘶哑,王玄强把她扶起,她着一件灰尼龙大衣,里边儿是灰毛衣,下面一条白色萝卜牛仔裤,一双帆布鞋,脑后梳着一个干净的丸子髻,前额光亮,面部线条极其流畅,五官端正。一双桃花杏眼,眼波含秋,碧目传情,一弯柳叶眉静静地嵌在眉梢,整个一张脸是白玉盘子像一个发光的夜明珠,她仍旧在巨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郭慧和王芬在灵堂外烧了一团旺火,众人都围坐着王村拿着火钳挑挑拣拣,姜喜春和李根红站在灵堂中央闲聊着,容老爷搬了把椅子坐在供桌旁打盹儿,王贺东王玄强站在火坑边沿点燃一根烟边吸边添柴,商量着明天几桌开席,后天出殡的准备事项,晚间安排了一桌打牌的活动,郭慧、王芬、王芳、王贺青、唐三毛、王春花几人则围坐在火炉边嗑瓜子唠嗑,满地的碎糖纸屑,花生衣子,像生命科学在电脑里现实的密密麻麻的细胞,王春花仍旧无法从悲伤的情绪里匀一个头绪,众人都好言相劝,一双眉目含情的杏眼肿成包子,等她情绪渐好一些便被催着讲这些年杳无音讯的下落,王仪的葬礼并未过分铺张浪费,也没有传统的丧葬仪式请道士唱满三天三夜,对此村里人颇为王仪感到不满,他们家投票表决简易行事,不必大肆铺张,不拘泥于形式,死者已逝,当早日安息。

王春花猛抬头直视灵棚顶,眼神恍惚,似乎在脑海里搜寻遥远的记忆,你顺着她那颗黑眸子里望去,望见一个曼妙青春烂漫的女子扬着脸骑着脚踏车在夏日斑驳的树荫下迎着晚霞和暖风一路向前,绿树环抱的校道上,三两相伴的大学生背着书包惬意的闲谈信步,王春花新考进这所学校的研究生,临近研三快毕业她终于争取到了公费留学的名额,而且拿了全额奖学金,她正满头大汗的用力的蹬脚踏车,往教授办公室必经华南园的缓坡让她一踩一蹬颇像铁拐李,突然单车背后一股强劲力量让她轻松的蹬了上去,她满脸通红的扭头,喜上眉梢,高声唤道:“感谢同学。”后面的陌生男同学一脸笑意,接着是下坡,她享受微风拂面的凉爽感,兴奋着引吭高歌起来,走在校道上的同学们都纷纷回头驻足,王春花靓丽的外表和反常的举动竟引来一场小型交通堵塞。

王春花满面春风的敲开张有生教授的办公室,试探着轻声唤道:“张教授,您在办公室吗?”

办公室内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王春花顿时提高警惕,心里打鼓似的忐忑不安,走廊外尽头的厕所传来冲水声。

王春花蹑手蹑脚的走进办公室,站定在2米远望着倚在办公桌旁看报的男青年,试探问道:“何鹏飞?是你?”那人转过身,躲闪着应了句,颀长的健硕身材让男青年显得异常魁梧,高挺的鼻梁,白皙的面颊,似乎很有青春小说里男主角的帅气少年感,王春花仰头朝他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难怪早上说有事,张教授找你有事儿?”

男青年朝她低头抬手含情脉脉的拂开她两腮的碎发,摸了摸她噙满细汗白里透红的脸蛋。

“我回头给你解释,张教授要来了,上厕所去了。”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满脸不悦。

一个五短身材的发福小老头戴着老花眼镜迎面笑嘻嘻走来,刚进门用衣袖揩了揩脑门儿,何鹏飞赶忙把电扇插销插上,一股凉风旋风似的扇将起来,吹得教授和王春花的衣袂鼓鼓,三人呈品字形坐着,王春花朝何鹏飞撇了撇嘴,把不悦掩下去。

张教授单刀直入道:“春花,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都不妨碍你非常非常优秀,现在公费出国留学的名额系里临时调整了,要给何鹏飞。”

王春花如晴天霹雳,气得眼冒金星,眼里憋屈着泪花,惊疑问道:“为什么?”

“系里要求让男生出去。”

“就因为这么个扯淡理由?”

张教授面对她殷切的目光沉默不语,低下头去。

尔后振作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这次的机会让何鹏飞去,这并不妨碍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而且今年开始我不会再招收任何的研究生,相信有我的推荐你可以在本校任助教老师,或者出去更好的单位,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我瞅着你俩是在处对象吧?”

何鹏飞支支吾吾道:“教授,您这这都能看出来?”

王春花瞪了他一眼朝教授撒娇道:“教授,您就崩打趣我两了,我这还没过去呢!”

“你俩都是在处对象那就不要紧,谁去谁留都可以啊,小何你要是变心了,我首先饶不了你。”

王春花一张白脸立时红一阵白一阵,羞赧道:“教授,您还说。”

“我正生着气呢,我也想争取这次出国的机会啊,这哪儿能知道他变不变心,那外国美女浓眉大眼的。”

张教授笑道:“那我可第一个不依,你小子艳福不浅,好好珍惜着吧。”

随后语重心长对春花道:“春花,最近几年我保准你还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第一推荐你,失此得彼,你还这么年轻好好跟着我做研究,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完全还有另外更好的机会,这个机会就先给小何,你们常通信就可以了。”

王春花低头一言不发。

何鹏飞杵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默默递手绢。

“教授,系里真的只能让男生出去吗?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我也知道春花在专业方面其实比我更有天赋,这个机会当然也是求之不得,但是我更想成全她。”

教授起身收拾挎包,四处找钥匙,何鹏飞眼疾手快翻了翻一摞书,一把拿了藏在书底下的一串钥匙递给教授。

“这是我今天上午收到的消息,这不火速的就让你们来了,这事儿总不可能让给别人吧,你们别遗憾了,春花有的是机会,你小子在外边儿可管住自己。”

“走走,一块儿去吃个饭,当是给你践行了,你等着签证,去一趟英国大使馆,下来之后钱应该也就批下来了,你就收拾收拾动身。”

春花的情绪仍旧很低落,何鹏飞锁好自行车,跟在教授和春花的后边儿,慢吞吞走着,春花倒是把教授逗得前俯后仰,三人就在学校附近的东北饺子馆找了个靠电风扇的位置,点了三份饺子,三瓶橘子汽水吃将起来。

只有张教授一人大快朵颐,满口蒜味儿,心情大好。

“教授,我上次那篇论文您帮我改了没有。”王春花俨然没有了先前的低落,反倒何鹏飞一脸沮丧。

“行了,别丧眉耷眼了,泼天的富贵降临在你身上了,你还一副愁眉苦脸。”春花挖苦道。

教授夹起瓷盘里热腾腾的饺子,一口一个,一口冰镇橘子汽水下去,瞬间让他神清气爽。

“人家春花都没事儿了,你开心点儿,今儿是喜日子,再怎么样也是喜日子。你那论文还有一点儿问题,我已经批注好了,逻辑上基本上没问题,只是有些措词不够精准,理论一条一列基本上全部阐述清楚了,你就是太粗枝大叶了,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论文检索尤其注重这个。”

“我改天去找您拿。”

“明儿我要给本科生上选修课,你明儿来实验室,一准给你。”

“成。”

何鹏飞是她的初恋,一个北方男生,年纪相仿,两人从研一认识,研二开始谈恋爱,研三又不得不分道扬镳,一个奔赴他乡留学,一个驻守本国,这场飘摇的异地恋谁也不知道能不能长久,何鹏飞忧心忡忡的正是如此耀眼的王春花必定会被人抢走,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前途,但他没得选择,下午送回教授回家,两人一同买了一张周星驰的电影票,寂静的电影院内都是坐在阴影角落里不安分的情侣,两人挨着排排坐,春花倒是一副轻松模样一会儿前俯后仰的笑,一会儿潸然泪下,何鹏飞心思全不在电影上,只深情的望着她素净清纯的流畅侧颜,想起了他们两第一次的晚上,大家都青涩得手忙脚乱,一个白玉盘透亮的肌体,他从未见过如此曲折玲珑的身体,但最后两人都在一片羞臊中沉沉睡去,从电影院出来,已然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楼房里千家万户的黄织灯像无数只定格的孔明灯,一家一个故事,点燃着城市的聒噪,王春花鼓了鼓腮帮子,推着自行车沉默的走着,马路上斑驳婆娑的树影在风的摇曳下轻轻晃动,蚊蝇在微风中不由自主的跌跌撞撞,公园山坡上的树丛里不时传来窸窣,突然她的透色丝袜上一只冰冷的动物蠕动,她一声尖叫,唬得她登时往何鹏飞身上跳,她忙甩掉自己的白色半包高跟鞋,何鹏飞双手抱住她。

“没事,一只青蛙,过去了过去了,不怕。”

“你还是那么香。”

春花拍了他一掌轻快的嗔怪道:“你又打趣我,横竖我是你打趣的人,人家都怕成那样了,你还有心调侃,赶明儿你找了外国的小姐也这般打趣,那才像你们男人呢!”

她扎挣着下来,何鹏飞不放,自行车早已倒在一旁的草丛里。

“让我亲你一口。”

春花朝四周瞅了两眼,只蛙声一片。

“仔细待会儿人来了,多不好意思。”

她轻轻的把嘴凑过去触在他湿润的唇上,他攫住她不让她走,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健硕的臂膀,他拦腰单手拦腰越发举高抱起来。

“好啦!”

何鹏飞恋恋不舍的小心翼翼放她下来,像在放一个珍藏的藏品,扶起自行车两人边推边走。

“春花我真的很抱歉,你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留学,我不知道系里会有这样的决定,你天赋本来就比我好,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是一万个想让你去,你等着我回来我们就结婚,生孩子。”

春花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掸了掸白裙子,。

一本正经道:“一开始我真的很生气,后来我想通了,对于我两来说,谁去都一样,你好好的不要浪费这次机会,我等着你回来。”

她沉吟着,忽的扬起脸郑重其事道:“你代表的可是我们国家,别给我们丢脸,我会有另外的更好的机会的,你呢多给我通信,打长途电话太贵了。”

他一把拥过她,紧紧的抱着她的软身子,她的鼻息在他胸膛呼着,让他又痒又麻,末了她替他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发,衣领也拂了拂。两人相伴着回了学校。自此各自忙各自的,直到何鹏飞从机场离开王春花也没见过他一面,两人便彼此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因为王春花接到了另一项更紧急的任务。

像往常一样,春花带着护目眼睛穿着白色工作服正在试管里实验试剂,鹅蛋小脸配上透明护目镜更是别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魅力,张教授拖着急促的步子从门外走来,拍了怕她,实验室里另外一个也跟着一同出来,摘掉护目镜,走进隔壁的小办公室。

张教授的老花眼镜挂在脖子上,神情严肃道:“刚刚收到最绝密的命令,要求我们奔赴大西北去做实验,并没有点名让你们跟我去,但是有两个研究人员的名额。”

不等教授道完,春花便斩钉截铁道:“我去,签什么生死协议书,保密协议书我都去。”

另外一个倒显得局促不安,犹犹豫豫。

“前提条件我要跟你们讲清楚,去哪里是保密,连我也不知道,主要是为国家的安全做贡献,生死不知道,协议至少是十年起步,会有相应的津贴,前提是不能生小孩儿,因为你们即将从事的这一项工作对生小孩儿有很大的影响会改变基因,生出来的或许是智障儿,你们自己想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后天就启城出发。”

王春花毫不犹豫的回家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就那一天在公用电话亭给大哥王玄贵拨了一通电话,不知道去做什么,事件要求绝对保密,她处理好了一些身后事,赴死的决心跟着张教授就这样踏上了征程。

王春花清了清嗓子,在火坑前摊开双手,烤了烤火,王村津津有味的听着小姑的讲述,全然没有一丝睡意,姜喜春早已带着孩子去洗漱睡觉。

火焰蹿得老高,哔哔啵啵,王春花的眼眸里由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她拉了一个行李箱站在校门口,同实验室的同学经过深思熟虑后并没有跟来,只有王春花的眼里是满腔抱负,张教授也拖了一个黑色皮箱缓缓走来,满意的朝她点了点头,两人一同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上车后一个着中山装戴着玳瑁眼镜的中年男人递给他们黑色眼罩,在副驾驶扭头客气道:“路途遥远,希望教授和这位同学长长睡一觉。”起初王春花的耳朵里还能听见杂碎的车鸣人沸声,一路驱车远离城市,渐渐的啾啭鸟鸣,潺潺溪流,车子颠簸得也越来越厉害,心里一阵紧似一阵,一颗心随时要跳出来,她一手捏着另一只手的脉搏,感受着突突的搏动,她深知登上的是一条不归且未知的路,突然感觉到一张温软大手紧紧攥着她捏了捏,示意她安心,在软手轻捏下,她倍感安慰,把脸朝右边的强光侧了侧仿佛闻见山间青草的泥土味,与大哥二哥在秧田里插秧时从湖畔横扫而来的清风里也是带着这样的阵阵浓烈花香,一路翻山越岭,从摩登的都市青春女孩,一腔孤勇的奔赴大西北,一望无垠的绿油油草原,漫天的白云蓝天,她觉得她去到了苏格兰,她最后的意识消失在了浓烈的睡眠中,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子缓缓停靠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黑色的眼罩摘下,一股强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往前是一片望不上头的黄沙,一间巨型古堡嵌在黄泥土里,一半在外一半在里,像一个浸泡在水里的巨型鸭蛋,下半截隐在地下深处,一位衣着体面的项目负责人率先迎上前来,双手握住张教授,笑吟吟道:“非常感谢你们这些教授能把自己的力量贡献给国家,张教授一路辛苦了,我带您参观参观,我们现在的进度。”

张教授笑容可掬道:“能为国争光是我的荣耀。”王春花双手握着提包站在教授身后,也跟着示意点头。

“请。”

“请。”

一行人沿着一个铁旋梯一直往下走,经过黑长的甬道终于到达总控台的实验中心,整个中心是一个圆型工作台,中间位置往下凹陷,四周是实验员的工位,每个工位前放置的是台式电脑,二楼是一圈关门紧户的小房间,总共四楼延伸上去,顶部是各种钢架结构的吊顶,只有四周安着长燃灯。

着蓝色工装工作服的男女青年们此时已全部站起身,在鼓掌声中迎接张教授和王春花,从此王春花跟着教授投身进了国家的核武器事业,一干就是十年,在沉寂隐没的这十年无法与外界联系,她在充实的工作中获得了一项又一项显著的成果,然而她错过母亲一次次殷切的翘首以盼,错过一家人在篝火前其乐融融的团聚,错过了父亲无数次的念叨和他日渐衰老的鬓发,从此春暖花开不再有人等在老屋内备一桌丰盛菜肴等着儿女归来。

王春花情到深处再次掩面啜泣,在无数次实验失败的时候她想念母亲那一碗鸡蛋肉沫面,她那一桩隐秘的心事对自己至亲的亲人难以启齿,她和教授的爱情是一桩隐秘的情事,知晓的人寥寥,总之她爱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倾慕他的才华,直到教授因为年事已高不得已退休她也跟着一起出来,自然而然的担负起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责任,年初两人才晦暗的从大西北回了学校。

张教授蹒跚着步子在简朴的三居室内郑重其事的劝告春花道:“你还年轻,你没必要把时间耗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而且一身的病,好不容易十年过来了,项目也结束了,你应该去找何鹏飞。”

王春花围着围裙双手沾满水,站在洗碗池旁不耐烦道:“教授,我爱你这件事情不需要你认可,我爱是我的事,我是单方面的精神恋爱,我不需要肤浅的肉体恋爱。”

张教授一脸无可奈何,喃喃:“总有一天你的年轻耽搁下来,你就知道年老和孤独的利害了的。”一面说一面偷偷托人找了何鹏飞,可人家已经结婚,在北京的外事办娶了一位英国女人,他也便由她去。

王春花自然成为了大学里的常驻老师,平日里上上课,住在学校配给的房子里,认真的照顾起张教授来,她全然不顾外人异样的眼光,又唤醒了一个大龄40岁女人的容光焕发。十年的研究让她从一个亮丽成熟女人消磨成一个黯淡无光的中年妇女,繁重的工作压力让她不那么光彩夺目但仍旧是科研基地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回到学校后一年的恢复期竟然眼神光彩熠熠,在讲台上的眉飞色舞让她找到了另一种人生高光时刻,她从大西北回学校任职的路上便接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转机的空隙她平静的坐在候机贵宾室,情绪低落的靠在张教授的肩上,一会儿便是身子剧烈的抖动,声泪俱下,地勤的航班服务人员上下打量这一对老少,也只匀一个尴尬笑容与张教授撞上,默默递给他一张湿纸巾,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软手接过,静默的等着王春花自行整理好情绪。

锅炉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的变得飘摇不定,围坐一团的亲人们前后起身进了浴室洗漱,只王村携着小姑还僵直的坐在灵堂前守着一点火星子,王玄强一张黑脸,眼里泛着红彤彤的血丝,王贺东从裤袋里拿出烟彼此点燃,放肆吮吸起来,整个前坪院两排摆满了黑白相间的花圈,中间成一条甬道,尽管大家表面不信,但王玄强还是找了村里的刘瞎子算了最吉利的下葬时间,翌日,大家早早起床,出葬队伍像一条断了线的破折号,尾巴跟着的全是村里的老人,为首的自然是八大金刚和己亲,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凌晨6点出发了,坟山上仍旧是王贺东当年养鸡的坟山,清一色的白帽在山上闹哄哄,新添的小土丘和一旁杂草丛生塌陷的小土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满目荒凉,头七每天傍晚五点王春花都在坟前掩面拂泪,悔不当初,一跪便是半小时,村里的老人似乎又相信养儿能防老了,但仍旧对自己的老年生活不抱任何安度的希望,李林响现在加入到了老年人围坐在村口大槐树的大部队中,众人总大喇喇一句生前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死后再尽孝有什么用?人生就那么回事儿?如果有下辈子不再当人了。

自打王仪病逝后,蒲小梅开始卧床不起,一开始是腰疼,王贺东王玄强两兄弟把罐头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开始彻底盈利,也不以为然,大家都知道蒲小梅的老毛病是生孩子留下的后遗症,并没有过多在意,蒲小梅自己也只是打个针吃几粒药以为就好了,也强忍着下床活动,刚从床上扎挣着起来,就听见屋后喊声震天的闹哄哄,强打精神倚着门走了出来,秦四娘推搡着龚怀香,左右隔壁的人张着耳朵闻讯踅步走来,看一场热闹,只见龚怀香一屁股蹲坐在屋后哭天抹泪,秦四娘唬着脸抢白道:“她还恶人先告状了,装,你就装,成天不是装听不见就是装看不见,自己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你们看她兜里揣的是什么?老了老了还狗改不了吃屎。”

“你别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从这里路过,你上前来抢我的东西,你是什么意思?你个老寡妇你,活该一辈子守活寡。”

秦四娘三步走上前朝地下一团“啪”下来,有两人手忙脚乱拉着,一脚踢了个空,龚怀香猛蹿起身,抱起秦四娘的脑袋两人扭打成一团,蒲小梅站在门口看了个真切,裤子里一团暖融融的东西掉了下来,她在巨大的压力中极力控制膀胱,但仍旧无济于事,她大惊失色,屎尿失禁,慌忙折转身一步步走向浴室,她努力想整理好自己,但身体却始终不听使唤,无法控制,她身子往下一跌晕倒在浴室门口,秦四娘弯着腰连踢带踹,揪着她软塌塌的胸,龚怀香揪着她头发的手立刻护着自己的胸,硬生生一块头发被她揪掉了,一块头皮光溜溜露出来,鲜血直流,秦四娘眼疾手快从她口袋里抽出赃物,这就抄起立在一旁的棍子死命的朝龚怀香的腿砸去,只听见“唰”拳拳在肉的响声,龚怀香应声倒地,扶着被打的腿,立时一截淤青从她蛇皮状的腿上显现出来,秦四娘捂着后脑勺嘴里喃喃骂着:“打死你这个偷人的婆娘,死不要脸,这些年来谁家的棉花、莲子你没偷过,活该你一双儿女早死,你那个孙女儿在外边儿当陪酒女你知道吧!”

秦四娘咬牙切齿的一咕噜全吐出来了,往外吐了吐口水。

“老子要报警,你个臭寡妇,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汉子找你吗?嫌你的尻臭。”

“你个千人骑万人骂的东西,老子寡妇也比你千人骑的好。”

两三个妇女下来打圆场,早叫来了妇女主任,两人都已经蓬头垢面,龚怀香跌坐在地下不断呻吟着,他老头子前年便死了,现在越发的放肆,没了顾虑,四处留神找老头子,就想着敲几个钱,众人都知道只不拆穿。两人一时争执不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好了,别吵了,你们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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