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的蒲草,高过山汉子的大嗓门 蒲棒,像新婚点亮的红蜡烛 摇曳着松塔与野梨味的风 右岸的山葡萄,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 像看到了久别的亲人,酸甜,多汁 皮薄肉厚,如山里人的小日子
蒲点亮翠绿的蜡烛 芦苇像少女的睫毛 挂满鸟鸣和湿漉漉的星星 春风吹过,翻出几根野性的白发 只有钻塔肃立波光,黝黑的石油汉子 按动地心的起搏器,母性的美 才会荡起幽香的涟漪,给太阳
读过国高的母亲,是十里 八村远近闻名的半个秀才 粗通书法,一门外语,《汤头歌》 《十八反》,也倒背如流 两手打算盘,拿过县里的头奖 让百户人家的小村,不再被人小看 而命运有时把她
从阳台伸出手 接住了一把雨丝 如果把它们做成琵琶 会不会弹出柳枝上黄鹂的鸣啭 松针上挑着的春江花月夜 如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种子 会不会有嫩芽探出麻袋 结出麦穗,引来蝈蝈的欢叫
你有的我多半没有 比如十五岁就考取了北大 以梦为马,就完成一生的奔赴 我只有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 每年都带着你的诗歌 去住上几周,看海,读诗 让咸涩的风把怀想吹乱 再回到人间烟火 做
大东北的冬天 一年的四个月,一辈子的三分之一 从爷爷,父亲到我,咬着牙 坚守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像一棵树,傲霜斗雪 开花结果,一站就是一生
大地在微微颤动 种子在舒展着根芽 乌鸦也背上行李 走在打工的路上,一路呼喊 唯恐村庄留下几个懒汉
父亲趴在窗口 就等于趴在了世界 教书,植树,喊着伐木号子 大山绿了又白,直到他自己 也成了一棵被病魔伐倒的鱼鳞松
原以为故乡很大,能装得下林海雪原 诺敏河,苍鹰的翅膀,涌动的松涛 此刻,故乡就是一个八十平米的小屋 就是父亲的鼾声,或一声咳嗽
越老,脸上的版画越像父亲 白山黑水勾勒的线条 有冰雪的抓痕 再深一点就是岁月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