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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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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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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窗》连载

第九章 接踵而来的“真相”

清晨柔甲披散着头发地下楼来,嘴里一声声喊着“阿白”,冯芸背着画架走进她的院落,告诉她:“冉老师,猫被阿婆抱走了。”

……

傍晚,柔甲终于走进了那条细长而老旧的弄堂,夕阳打在西边的一堵斑驳的老墙上泛出陈年的青灰色的光辉,月季花的芳香从某一楼层的阳台上飘出来隐隐地弥漫在暮春的空气里。柔甲拐进童年的记忆里,她听见自行车的清脆铃声便想起下班回家的年轻时不苟言笑的柴木。

柔甲走上单元楼,二楼的老妇人从门里走出来叫住她,对她讲:“小草你终于来了,你爸爸被你姆妈打了。”

柔甲问:“怎么回事?”

妇人的面色有些难堪,轻声道:“昨天,你爸爸光着身跑出来,你姆妈提着裤子一直追到楼下。”妇人讲着讲着便掩着嘴笑了:“想想真是难为情,你爸爸喊救命,楼上楼下都听见了。”

这是怎样一种慌诞的情形,柔甲无法想像,她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打开家门,屋子里满目狼籍有搏斗过的痕迹,甚至还有点点血渍。白猫默不作声地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老男人瘫坐在床边,他的身上和脸上有斑斑点点的血痕和淤青,月琴正单膝脆在他面前抚摸着这些淤青。

月琴用嘴亲吻般小心翼翼地吹着男人身上被她狠狠掐出血来的肌肤,喃喃地问他:“疼不疼?”柴木不响,目光惶恐地看着她,像看一头母兽。

柔甲在门外偷窥,白猫冷不丁喵地一声窜到她脚边,她和房里的月琴同时吓了一跳。

月琴问:“谁?”

柔甲站在房门口与女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尴尬道:“我,我是来找阿白的。”

月琴一箭步走出房又砰然将门重重地关上,对指着白猫对她讲:“这畜生被你带坏了,不认我了,你赶紧抱走吧。”

门里有柴木无助的呜咽声,听上去倒像个受屈辱的孩子。

片刻,柔甲终于问:“你把他怎么了?”

女人不自觉地大声道:“不用你管!”

柴木在门里脆弱地叫喊,他含含糊糊地一遍遍好像在喊她的乳名:“小草?是小草来了吗?”他终于辩认出了她。

柔甲激动了起来,她撞开房门回应了声“爸。”

“是小草吗?”男人老泪纵横,巴巴地看着她问:“我要小草,你是不是小草?”

月琴拭图走向柴木,柔甲快步挡在她面前大吼:“不要动他!”

女人疯狂了起来,跟着尖叫道:“他是我男人!但这辈子他就没有认认真真碰过我,凭什么?”月琴哭天抢地,最后告诉了她一个真相:“你晓得么,不是我不能生养而是他根本不愿意碰我,他嫌弃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四十五年前,一个女婴躺在菰城潜园假山边的青草地上。她三月大,不哭不闹仰天看着天上的白云,手舞足蹈。

水榭亭中几何形空窗里的女人坐在芭蕉树下石凳上,她的目光是空洞的,眼里噙着泪。她噙泪张望着被弃的女婴在青草地上手舞足蹈的模样儿。女人用自己的乳汁最后喂饱了女婴再将她弃在青草地上,她知道有人会来,而且这个人定是她最信任的。

一个穿着中山衫的斯文男人走进那片女人目之所及的青草地,他抱走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在他的怀中不哭不闹,甚至还张开无牙的小嘴冲他笑了。

这情景是黑白的,尘封且老旧的,应该被埋进记忆里却被作家柴木写进了他的《空窗》中。

柴木的散文集《空窗》被疯狂的月琴撕毁了许多本,最后一本是男人用最后尊严保全的。在他们漫长的婚姻里,柴木只碰过她一次。仅有的一次,是在女人快五十岁那年,在她冲进他的书房扬言要撕毁他最后一本《空窗》的那个夜晚。他终于主动近了她的身并且被她紧紧抱在胸前,但他怎么也兴奋不起来,直到她伸手拧灭床的头那盏灯。

五十岁的年纪,人家女人已是快当奶奶的年纪,而月琴才被她男人破了身,做了真正的女人。一切都来得太迟,迟到她没有能力为他生一儿半女,但她从此不再到他的书房里去寻那最后一本《空窗》了。然而她还是会骂他,骂他外面的狐狸精连同柴木的私生女柔甲。

“你不是我女儿,根本不是领养的,是柴木在外面跟野女人生的。”月琴的这一句话讲了不知多少年。后来,柔甲听烦了,女人也说累了。

那天柔甲抱走了白猫还带走了柴木枕边的最后一本《空窗》,但她没有带走柴木。尽管柴木用乞怜的目光看着她,但她竟连半点保护他的欲望都瞬间消失了。临走时,她看见月琴坐在桌边自顾自哭,看见女人粗糙的双手上长着厚厚的老茧,还看见女人抬起这双手,用一只手抹泪另一只手撩鬓边她花白而凌乱的头发。只是她不响,默默地貌似无情地抱着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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