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秋,阿强到兰溪乡去读初中,住在表哥梁家添的姑姑家里。
一九六七年秋,阿强十八岁了,考不上高中,只好回到瓦窑口。
叶梅和她哥哥叶楚荣也没考上高中,都先后回到了瓦窑口。
“阿强!戏掌牛啰!”仲秋的一天中午,阿强刚吃完午饭,叶梅突然在阿强家的门口喊。
(注:“掌牛”是“放牛”的意思)
山里人一般都是吃了午饭去放牛。
阿强还没反应过来,叶梅已经走了进来。
叶梅二十一岁了,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前胸高隆。丰腴占领着全身。脸上肉都都的,圆滑得一点皱纹都没有。手脚都滚圆滚圆的,皮肤嫩嫩的。但五官容貌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圆脸稍稍长了些,变成了瓜子脸,在两个酒窝的衬托下,显得更甜美了。眼睛还是大大的,水汪汪的。她穿着一件束腰前开襟短袖蓝底花衣服,一条浅黑色右侧开口女裤,穿一双白布面女装鞋,身腰的曲线显露无遗。她站在那里,婷婷玉立,楚楚动人。
阿强一家人在客厅的饭桌上刚吃完午饭坐在饭桌旁边小憩,叶梅就在门口喊阿强。
“阿嫲,今日挨戏掌牛啰!”阿强走进厨房,望着收拾碗筷进厨的房妈妈说。
(注:客家人称母亲为“阿嫲”)
“好!好!阿梅喊愚戏(去),愚咩戏啰!” 阿强的妈妈说。
(注:“愚咩戏啰”是“你就去吧”的意思)
瓦窑口生产队一共有四头耕牛,两头公牛,两头母牛。其中阿强家养两头,叶梅家养两头。叶梅家的一头母牛前年产下一头小牛仔。
“戏浪位掌牛?”阿强一边跟着叶梅向牛棚走去,一边问道。
(注:客家话的“浪位”是“哪里”的
意思)
“枫树坝!”叶梅回答说。
阿强和叶梅到池塘边的牛栅里把牛绳子从牛鼻子的铁环里解开,赶着牛群沿着村子进山的小道上了路。
阿强和叶梅跟在牛群的后面,赶着牛群来到了枫树坝。牛到了枫树坝,就不用管它了。坝子上草很茂盛,口渴了,牛就会自已到小溪里喝水,热了就躺进溪水中纳凉,解热后牛就会回到坝子上吃草。
枫树坝是一个山间大草坝,在瓦窑口村门前河上游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山窝,是瓦窑口村最好的放牛地点。那里有一条山溪从坝子的右边流过,注入瓦窑口村门前河。草坝的草很茂盛。由于坝子的周边长着很多枫树,村里人都称那个地方为枫树坝。
枫树坝三面是山,一面是河流,河边长着一排“水翁树”。
“水翁树”是一种在水边生长的大型乔木,叶子的大小在乔木类中属于中等,还不属于阔叶树,但叶子比一般的大型乔木要大一些。“水翁树”的果子开始成熟时是红色的,完全成熟后呈现黑红色,甜中带一点点酸,无毒,是有独特气味的美食。具有清热祛湿,生津止渴的功效,阿强和叶梅从小就喜欢吃。
“水翁树”挂果期很长,到秋末树上仍有少量的成熟果子留在树上。阿强选了一棵最容易上的水翁树攀爬。
这棵“水翁树”的主树干很粗大,呈六十度角左右斜着向河边。离树头两米高左右,有一条大横枝伸向河里,最低的部位离水面只有一米多左右,容易攀爬。阿强爬到第一条横枝,就扶着横枝上方的另一条树枝,走到有几条平行分叉的树桠上坐了下来。
阿梅也跟着爬了上来,在阿强的旁边坐了下来。树桠几乎是横着伸向河里,坐在分叉头上可以坐得很稳当。
阿强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他两手抓住头顶上的树桠,慢慢将身体挪到树稍,拧到了一挂熟得黑黑的水翁果,然后又回到原来的树桠上。
“好好噬”。阿强摘了一个水翁果子放进嘴里,然后拧下一小挂,将大挂的递给叶梅。
“嗯,好甜”。叶梅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叶梅一边吃一边想着事,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想乜丐?”阿强发现叶梅好象有心事,问道。
叶梅好象没听见似的,还是傻呆呆,慢吞吞地吃着水翁果。
“有乜丐事?”阿强用手拍了一下叶梅的膝盖,问道。
“冇乜丐”。叶梅回过神来,看着阿强,说。
阿强知道叶梅有心事,不宜在水面的树桠上久留,又去摘了几挂水翁果子,准备从树上下来。
“落戏噬啰!”阿强盯着叶梅,说。
叶梅抓住旁边的树桠,站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水翁树。
他俩来到了一棵大大的枫树下面,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兵多的愚”,阿强把自已摘来的几挂水翁果子分了一大半给叶梅。
阿强坐在叶梅的左边,一边吃着水翁果子,一边看着叶梅。
“做乜丐庚晤欢喜?”阿强迟疑了很久,忍不住再次开口问叶梅。
“好烦”,叶梅没有看阿强,一边吃水翁果,一边说。
叶梅想起昨晚妈妈说,要和玉凤家换婚的事,感到十分为难。她如果不嫁给玉凤的哥哥黄玉松,她哥哥阿荣就娶不到玉凤,就会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但是她不喜欢玉凤的哥哥,喜欢阿强。她和阿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常深。
“乜丐事?”阿强问。
叶梅还是不吭声。
“阿强,愚钟意捱么?”过了很久,叶梅鼓起勇气,望着阿强,说。
“样边晓庚样问给?”阿强不知道叶梅是什么意思。
(注:“样边晓庚样问介”是“为什么会这样问的”的意思)
“愚晤好问庚多,答捱就得啰!”叶梅说。
(注:“愚唔好问庚多”是“你不要问那么多”的意思)
“愚嘿捱给阿姐,捱样边晓晤钟意愚哟!”阿强还是搞不懂叶梅的心思,说。
“都超过五代啦!好疏给(的)啦!”叶梅一边吃水翁果,一边说。
“超过五代捱也感觉得好亲!”阿强还是不知道叶梅要表达什么。
“哎……呀,愚样边庚蠢给(的)哟!”叶梅望了一眼阿强,有点生气地说。
“到呆(底)有乜丐事?”阿强不解地问。
(注:“到呆”是“到底”的意思)
“愚钟意晤钟意捱?”,叶梅见阿强的思维老是不沾边,着急地说。
“愚想嫁兵(给)捱?”阿强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叶梅。
“嫁晤嫁浪(另)外帐(才)港”。叶梅这时已放足了胆,眼睛盯着阿强,逼阿强说出心里话。
(注:“浪外帐港”是“另外再说”的意思)
“捱,捱晤敢想”。阿强把脸扭向右边,躲开叶梅的目光,说。
“样边港(讲)?”叶梅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盯着阿强,决心要问出一个结果来。
“有那哈人肯嫁到瓦窑口?”阿强从他叔叔的经历中,知道因为“磨谷潭”,瓦窑口男人娶不到媳妇,所以对自已没信心,说。
(注:“有那哈人”是“有谁”的意思)
“捱猜(在)瓦窑口太(大),捱晤怕磨谷潭!”叶梅盯着阿强,很大声地说。
(注:“太”是“大”的意思。这里的“太”是长大的意思)
“屋卡有乜丐事?”阿强觉得叶梅有什么事没说出来,盯着叶梅,问道。
“阿嫲爱搞换婚!”叶梅望着面前的草地,生气地说。
“换婚?样边换?” 阿强张大嘴巴,惊奇地问。
“就嘿因为绳(成)份问题,阿凤阿哥娶晤倒老婆,捱阿哥又娶晤倒老婆,就两家对换啰!”叶梅两眼还是望着前面的草地,满脸愁容地说。
“样边换?港(讲)清楚的”。阿强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两眼盯着叶梅,问道。
“就嘿(是)捱嫁兵(给)阿凤给(的)阿哥阿松,阿凤嫁兵(给)阿荣哥啰!”叶梅满脸无奈地说。
“哈?庚(这)样都得?” 阿强眼睛睁得大大地说。阿强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这样的婚姻形式。中学的历史课也没有这样的婚姻记载。
“捱一的(点)都晤钟意阿凤给(的)阿哥!”叶梅生气地说。
(注:“一的”是“一点”的意思)
“阿松好得愚孬?”阿强望着叶梅问。
(注:客家话“孬”是“恨”的意思。“好得人孬”是“招人恨”的意思)
“又小肆(气),又自私!”叶梅生气地说。眼睛还是望着前面的草地。
(注:客家话“小肆”是指“小器鬼”)
“庚样边办?”阿强盯着叶梅,问道。
(注:“庚样边办”是“这怎么办”的意思)
“愚钟意捱就得啰,其他顾晤倒赶多!”叶梅不假思索就说。
(注:“顾唔倒赶多”是“顾不了那么多”的意思)。
“样边做?” 阿强知道叶梅的鬼点子多,问道。
“捱先兵愚!” 叶梅盯着阿强,不假思索就说。
(注:“捱先兵愚”是“我先给你”的意思)
“哈?!”阿强有点吃惊,嘴巴张开,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没有想到叶梅会这样说。
说完,叶梅突然拥抱阿强,拼命地亲吻他。阿强顿时心嘭嘭地乱跳,好象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叶梅突然放开了阿强,自已脱掉裤子,又脱掉阿强的裤子。
阿强吓呆了,失控了,傻傻的任由叶梅摆布。
叶梅把阿强推倒在草地上,她自已骑了上去。
这时阿强已经发情了,小弟弟又硬又直。叶梅用发抖的手将阿强的小弟弟插进自已的小妹妹里,两手撑在草地上,下身不断地来回筛动……
“啊……啊……啊……啊……”不一会,叶梅呻吟起来,尔后无力地扒在阿强的身上。
阿强抱着叶梅,翻身把她压在地上,拼命地干她。
“啊……啊……啊……啊……”不一会,阿强全身抽动,接着,也全身无力地扒在叶梅的身上。
阿强第一次感受到性爱的快感和幸福,觉得这种幸福是人间最高等级的幸福。千金不换。
从那天起,叶梅天天都和阿强去枫树坝放牛,每天都和阿强云雨一番。
“阿嫲,捱想通啰,捱同意换婚”。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叶梅对她妈妈说。她知道到哥哥的艰难处境,为了哥哥,她决定作出牺牲。
“好,好!阿梅真嘿(是)乖!”叶梅的妈妈高兴得不得了,亲了叶梅两下。她知道女儿的性格象她爸爸,她不同意的事很难搞,正在发愁。现在她同意了,事情就好办了。儿子阿荣的婚姻问题就解决了。
“但嘿捱有扎(个)要求。”叶梅低着头,开始讨价还价。
“乜丐要求阿妈都应绳(承)愚!”叶梅的妈妈高兴地说。
(注:客家话“应绳”是“答应”的意思)
“阿凤先嫁过来!”叶梅望着妈妈说。
“冇问题!冇问题!阿荣太(大)过愚(你),又太过阿凤给(的)阿哥几扎(个)月,按照风俗,阿荣肯定先结婚。”叶梅的妈妈高兴地答应说。
叶梅的妈妈准备了些礼物,第二天一早就出山,去阿凤家。
上午十点多,叶梅的妈妈到了阿凤家。
“阿凤!”叶梅的妈妈一进阿凤家门口,就碰到黄玉凤。
“阿带婶!”黄玉凤应了一声。
前几年粮食困难,得到了叶梅家的粮食支援,黄玉凤一家非常感激叶梅的妈妈。两家的关系十分好。
“初(坐)!初!”阿凤招呼叶梅的妈妈在桌子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注:客家话“初”是“坐”的意思)
黄玉凤从碗柜里拿来一只碗,然后提起桌子上的瓷茶壶,倒了一碗凉开水递给叶梅的妈妈喝。
“就愚一扎(个)人猜(在)屋卡?”叶梅的妈妈见屋里没人,问。
“嗯!阿嫲阿爸同阿哥一早就戏(去)投墟戏嗨(了)啰!”阿凤说。
(“投墟”是指“赶集”)
玉凤家的房屋结构和阿强姑姑家房屋的结构一样。那时候山区的农村没有建筑设计人才,同一个村子,建筑风格和房屋结构基本雷同。除了地主的房屋有专设客厅,一般的人家都是饭厅兼客厅。一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门左侧是灶子,门口的斜对面放一张八仙桌,既是饭厅,又是客厅。
“阿凤越来越靓啰!”叶梅的妈妈一边喝水,一边望着婷婷玉立的玉凤,心里美滋滋的。
阿凤长大后更加美丽动人,瓜子脸很丰满,小嘴巴的轮廓线边缘整齐清晰,黑黑的眼睛,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长长的睫毛稍稍上翘。
这时是一九六七年的初冬时节,十八岁的黄玉凤穿着一套浅绿色的长袖民间仿制的女军装,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白色衬衣的衣领翻出外面,显得神采奕奕,成熟、美丽动人。
“阿凤,愚愿做捱给(的)心Q么?”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笑咪咪地问道。
(注:客家话“心Q”是“媳妇”的意思)
“……”玉凤的脸刹那红了起来,不知道如何回答。
“晤好怕丑,老老实实港(讲)兵(给)捱低(知)”。叶梅的妈妈笑咪咪地说。
(注:“港兵捱低”是“告诉我”的意思)
整个水美大队就玉凤家和叶梅家两家是地主,两家人同病相怜,关系一直很好。特别是经过六二年的饥荒后,两家人有深厚的情谊。加上阿荣读小学时住在玉凤家,彼此之间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愿就愿,但嘿……”阿凤在叶梅妈妈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吱吱唔唔地说。
“有乜丐问题?”叶梅的妈妈盯着黄玉凤,问道。
“捱怕……捱怕‘磨谷潭’”。黄玉凤低着头说。
“晤使怕,晤使愚出来投墟”。叶梅的妈妈两眼盯着黄玉凤说。
(注:“投墟”是“赶集”)
“愚晤晓老呀!”玉凤望着地板,说道。
“……”叶梅的妈妈无言以对,转过脸望着地板。
“愚阿爸阿嘛同意换婚给(的)喔”。叶梅的妈妈过了一会,抬起头望着黄玉凤说。
“换婚归换婚,戏(去)晤戏瓦窑口住,又嘿(是)浪(另)外一回事。”黄玉凤两眼望着地板说。
“愚想阿荣来入门?” 叶梅的妈妈惊讶地说。
“水美晤好过瓦窑口咩(吗)!?”黄玉凤两眼还是望着地板,说。
“捱一扎(个)阿者(仔),样边入门?” 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为难地说。
“捱同阿爸阿嫲商量过啰,晤算入门,只嘿来水美住,后代都姓叶。愚可以过来一齐住,等于搬旮(家)来水美。” 黄玉凤说。她两眼仍然望着地板。
“捱都搬过来住?” 叶梅的妈妈惊讶地说。
“晤得咩?阿梅姐都挂(嫁)过来络,咩一旮(家)人猜丫位住啰!” 黄玉凤说。
(注 “络”是“了”的意思。“咩”是语气助词,无词义。“猜丫位”是“在这里”的意思)
“丫烫浪(哪)有地方住?” 叶梅的妈妈知道黄玉凤家里才三间房,问道。
(注:“Y烫”是“这里”的意思。全句是:“这里哪有地方住哟”的意思)
“捱阿哥搬到新屋住,丫位兵(给)捱住”。黄玉凤望着地板,说道。
(注:“丫位”是“这里”的意思)
“丫阿咪阿爸都同意?” 叶梅的妈妈盯着黄玉凤,问道。
“已经同意啦,捱阿哥给(的)新屋都建好啰!” 黄玉凤瞟了叶梅妈一眼,说。
由于人口不断增长,一九六九年,水美村新规划了一片土地分给各家各户建新房,以缓解居住问题。黄玉凤家分到了三间屋地。
“新屋猜浪位?” 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说。
(注:“猜浪位”是“在哪里”的意思)
“食嗨(了)岸就捱带愚戏(去)铁(看),捱戏(去)煮饭”。黄玉凤说完,进厨房做饭去了。
(注“岸就”是“午饭”的意思)
山里人去墟镇赶集,一般要一天才能回来。黄玉凤的爸爸妈妈要傍晚才能回到家。叶梅的妈妈要想见到黄玉凤的爸爸妈妈,只能在玉凤家过夜了。
“捱帮愚做饭”。叶梅的妈妈说。说完,也跟着黄玉凤进了厨房。
“好,好!”黄玉凤一边走一边回答说。
平时都是黄玉凤的妈妈做饭,黄玉凤炒菜不是很过关,怕做得不好吃,所以很乐意叶梅的妈妈帮忙。
农村的灶子都是双锅灶,两个锅,一个煮饭,一个炒菜。玉凤爸爸妈妈的房间就在灶台的背后,既是住处,又是储藏室。
黄玉凤从爸爸妈妈住的房子里用竹筒子打来一筒米,倒在大木勺里掏洗干净米后,从锅里拿起木锅盖放在灶台墙边的另一个锅上,把米倒在锅里,从灶台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给锅里的米添好水,就盖上了锅盖。
“捱来烧火”。叶梅的妈妈坐到灶堂的小凳子上,从左边的禾草堆里抓来一把禾草,再从灶堂烟囱中间的瞭望孔里取了火柴,划火点燃了禾草。然后把禾草送进灶堂里,再往灶堂添上一大把禾草……
“阿带婶,愚想噬乜丐菜?”黄玉梅盖上锅盖后就坐在桌子边的长条状木凳子上,问道。
“随便!”叶梅的妈妈一边烧火,一边回答说。
“跳(豆)各(角)、酸竹笋焖腊肉,好么?” 黄玉梅望着正在灶堂烧火的叶梅妈妈,问道。
“晤使放油,晤使放盐,好!好!” 叶梅的妈妈往火堂口塞进一把稻草,一边用烧火棍将稻草送入火堂,一边说。
豆角、酸竹笋焖腊肉是山里客家人的经典菜,腊肉里有猪油和咸味。酸竹笋也有咸味,不用放油,不用放盐。只须放点辣椒、葱花。既香甜,又微微带点酸,似辣非辣,非常好吃。
黄玉凤从爸爸妈妈的房间的陶缸里捞了几大块酸笋。拿了一条腊肉,用水洗干净,放在两只锅之间灶台的松木切台上。然后斜刀切成一片片。取下灶台上头的吊篮,从吊篮里取出一把豆角和一只牛角椒,用水洗干净。用手把豆角摘成一小段一小段。切了一小截牛角椒,去掉辣椒子,斜切成几片。
“捱来炒!捱来炒!” 叶梅的妈妈已把饭煮好,看到玉凤切好了菜,站了起来,说道。
“捱来烧火”。玉凤坐到灶堂里,准备往另一个靠墙边的灶堂里添火。
叶梅的妈妈揭去靠墙边铁锅的锅盖,从水缸里舀一勺水放在锅里,用藤刷子洗干净锅。
“烧火!”叶梅的妈妈洗干净炒菜的锅后,对坐在灶堂的黄玉凤说。
锅烧热后,叶梅的妈妈先将切好片的腊肉放到锅里煎。腊肉的油被煎出来后,叶梅的妈妈放入酸笋片翻炒,然后放少许水,盖上盖煮。大约一分钟左右,腊肉里的盐份释放出来了。叶梅的妈妈放入豆角、辣椒再翻炒。豆角一变色,马上放入辣椒丝和葱花,然后快速翻炒。
“停火!停火!”叶梅的妈妈见已经有豆角八成熟,立即叫玉凤停止烧火,同时起锅。
“捱来!捱来!”黄玉凤看到叶梅的妈妈拿抹布去擦桌子,走到桌子旁边,从叶梅妈妈的手里抢过抹布,说。
叶梅的妈妈把炒好的菜端到桌子上,正准备去碗柜里拿碗,黄玉凤赶紧跑过去,抢先拿了两只碗和筷子,她把筷子放到桌子上,拿着两个碗去锅里盛饭。
“带婶炒菜好好噬”。黄玉凤夹了些菜放到嘴里咬着,说。
“好噬就噬多的!”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说。
“带婶愚也噬多的!”黄玉凤说完,给叶梅的妈妈的碗里夹了两筷子菜。
近几年来,叶梅的妈妈每次来水美,都是在玉凤家吃午饭,跟玉凤全家都很熟悉,大家都没有陌生感。吃完午饭,稍歇了一阵子,黄玉凤就带叶梅的妈妈去看新房。
新房子在村子的西边,共两排,都是三间一套模式。外墙都是砌红砖,用石灰油填砖逢。内墙是泥砖,用石灰、黄泥、细沙混合的灰浆披搪。
黄玉凤用锁匙打开门,领着叶梅的妈妈进去察看。
迈进门就是厨房兼饭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通向两个房间。一进门右边的房门过去一点的位置。放着一张杉木方形八仙桌和四张长凳。桌子对面靠墙边放着一个杉木碗柜。房子尽头的最左边是灶堂,紧挨着是烟囱、灶台、厨师位、水缸。水缸与灶台之间的墙上有一个一米高,九十公宽的窗子。
“丫间嘿(是)阿哥同阿梅姐给(的)房间”。黄玉凤说着,推开右侧门进去,房间里面有一张杉木架子床,一张杉木双抽屉桌子,一把杉木靠背椅子。
“丫间嘿阿爸阿嘛给房间。”黄玉凤又打开左边的房间门让叶梅的妈妈看,里面只有一张床。
看完新房回来,黄玉凤的哥哥和爸爸妈妈就已经回来了。
“阿带姐,愚来嗨好久啦?”黄玉凤的妈妈见玉凤和叶梅的妈妈一起进门,问。
“捱一早就来嗨啰”。叶梅的妈妈一边进屋,一边笑着回答说。
“捱晤低(知)愚来,低愚来捱兜就晤戏条墟帐。”黄玉凤的妈妈望着叶梅的妈妈,说。
(注:“捱兜”是“我们”的意思。“条墟”是“赶集”的意思。这里的“帐”放在一句话的后面是语气助词,无词义)
“阿虫(松)呢?”叶梅的妈妈没看到黄玉凤的哥哥黄玉松,于是问道。
黄玉凤的妈妈叫邓少芬,娘家也是水美村人。比叶梅的妈妈小两岁。黄玉凤和妈妈两母女长得一模一样,就象是一个模子的饼。也是瓜子脸。只是年纪不同,黄玉凤的妈妈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在水美的同龄女人中,她还是最好看的。当年黄玉凤家在水美是最富有的,玉凤的爸爸把水美长得最俊俏的少芬娶回家做媳妇。
“带姐,初(坐)!初!” 玉凤的爸爸知道叶梅的妈妈是为了落实换婚的事出来的。他一边招呼叶梅的妈妈坐,一边给叶梅的妈妈倒水喝。
叶梅的妈妈比玉凤的爸爸大几个月,所以玉凤的爸爸叫叶梅的妈妈“带姐”。(“初”是“坐”的意思)
黄玉凤的爸爸叫黄兴,个子较高,身材修长,脸稍长,鼻梁直挺。不管碰到什么烦心事,他脸上总是堆着笑。
土改时期,黄玉凤的爷爷黄秋生还健在,挨批斗的是玉凤的爷爷。玉凤的爷爷为儿子和家人扛下了重担,前几年才病故。玉凤的奶奶经不起政治冲击,土改后期就死了。由于黄玉凤的爸爸是个性格很柔和的人,人缘较好,所以在土改和文革时期只是受歧视,没有被拉去批斗。
“阿梅同意嗨(了)啰!” 叶梅的妈妈一边喝水,一边高兴地说。
“同意咩(就)得啰!”黄玉凤的爸爸微笑着说。说完,他在叶梅的妈妈对面的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玉凤的妈妈也在叶梅的妈妈旁边的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阿梅话阿荣嘿大哥,爱阿荣先娶哇!” 叶梅的妈妈说。说完,望望玉凤的爸爸,对看看玉凤的妈妈。
“应开(该),应开,合规矩!”黄玉凤的爸爸望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阿梅港(说)给(的)冇错。” 玉凤的妈妈附和着说。
(注:“港给”是“说的”的意思)
“阿梅嫁过来就戏(去)新屋住啰!” 黄玉凤的爸爸望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阿凤带捱戏(去)看过新屋啰。” 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的爸爸,笑咪咪地说。
“满意么,带姐?” 黄玉凤的妈妈看着叶梅的妈妈,笑盈盈地说。
“满意!满意!” 叶梅的妈妈点头笑咪咪地回答说。
“满意就得啰!以后捱两公婆就同阿梅阿虫(松)住新屋啰!愚(你)就过来丫(这)边住老屋啰!晤好住瓦窑口啰!” 黄玉凤的爸爸微笑着说。
(注:“晤好住瓦窑口啰”是“不要住瓦窑口了”的意思)
“真嘿晤好意思,变嗨(了)爱丫兜兵(给)屋捱住”。叶梅的妈妈看看黄玉凤的爸爸,又望望黄玉凤的妈妈,说。
(注:“丫兜”是“你们”的意思。“变嗨爱丫丢兵屋捱住”是“变成要你们给房屋我住”的意思)
“一旮晤港两旮话”。 玉凤的妈妈笑咪咪地说。
(注:“旮”是“家”的意思。“港”是“讲”的意思。全句是:“一家人不讲两家的话”)
“九月初六同廿八都嘿(是)好日子,阿凤同阿荣给(的)婚事就九月初六办。阿松同阿梅给(的)婚事就九月廿八办,好么?” 黄玉凤的爸爸盯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好!好!” 叶梅的妈妈笑咪咪地点头说。说完,眼睛望望着黄玉凤的妈妈。
“好,好!”黄玉凤的妈妈望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阿虫(松)阿梅给(的)眠床都置好放猜(在)新屋,愚也戏(去)铁(看)过罗!” 玉凤的爸爸望望叶梅的妈妈,又望望玉凤的妈妈,微笑着说。
“阿荣、阿凤给(的)眠床、柜、桌、凳,捱都请师傅做好嗨啰。问题嘿(是)样边搬得出来水美?” 叶梅的妈妈说。说完,望望玉凤的爸爸,又望望玉凤的妈妈。
“冇问题,眠床拆散来搬,容易搬。桌就串条长竹杠抬出来。”黄玉凤的爸爸望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阿带姐给(的)眠床就晤使搬啰,捱屋卡有眠床多!” 黄玉凤的爸爸微笑着说。说完,望望玉凤的妈妈,又望望叶梅的妈妈。
“抢(请)乜丐人戏(去)搬阿荣阿凤给(的)眠床?” 叶梅的妈妈盯着黄玉凤的爸爸,问。
(注:“抢”是“请”的意思。“乜丐人”是“什么人”的意思)
“晤使抢(请)人,捱喊捱给(的)堂侄戏(去)搬。”黄玉凤的爸爸望着叶梅的妈妈微笑着说。
黄玉凤的爸爸有四个堂兄弟,一个是富农,两个是上中农,还有一个是中农。每个堂兄弟都有两个或者三个儿子,做好事大家都会来帮忙,不缺人手。
“捱明朝早带阿凤戏墟镇量身定做两身衫付就得罗!顺带(便)买一套棉披、蚊帐!” 黄玉凤的妈妈望着叶梅的妈妈,笑咪咪地说。
(注:“明朝早”是“明天早上”的意思。“衫付”是“衣服”的意思。“棉披”是“棉被”的意思)
“布票够么?” 叶梅的妈妈望着黄玉凤的妈妈,笑着间。
“总共有四丈八布票,阿凤做两套衫付爱两丈布票,还印(剩)哈两丈八,够买一床披(被)啰!” 黄玉凤的妈妈说。说完,她走进房间里拿出布票来。
“捱也有四丈八布票。”。叶梅的妈妈说着,笑咪咪地从唐装衫口袋里拿出一叠布票。
“阿带姐,晤当明朝早愚同阿凤给(的)阿咪,阿凤三扎(个)人,一齐戏(去)投墟,一齐置好阿虫(松)、阿梅、阿荣、阿凤四扎人给衫付!”
(注:“晤当”是“ 不如”的意思。“明朝早”也是“明天早上”的意思)
“好!好!免得波来波戏(去)”。 叶梅的妈妈望望黄玉凤的妈妈,又望望黄玉凤的爸爸,说。
(注:“波来波戏”是“奔波来,奔波去”的意思)
晚上,叶梅的妈妈在黄玉凤的房间里过夜,睡在叶梅以前读书时睡的床上。
第二天凌晨五点钟,黄玉凤的妈妈就起床煲红薯作早餐。吃完红薯,黄玉凤和她妈妈、叶梅的妈妈上路了。他们要在十点钟左右赶到墟镇。
黄玉凤和叶梅哥哥叶楚荣的婚礼如期在水美黄氏宗词举行,阿强一家也参加了婚礼。
“阿强,廿八号捱爱结婚啰!”离婚期还有三天,叶梅和阿强来枫树坝放牛,两人恩爱了一番后,叶梅一边穿裤子,一边说。
阿强没吱声,还是呆呆地躺在草地上。
“着付,晤好庚样”。叶梅一边给阿强穿裤子,一边安慰阿强说。
(注:“着付”是“穿裤子”的意思)
叶梅结婚那天,阿强没有去参加叶梅的婚礼,他脱掉衣服,跳到门前的河里,在冷嗖嗖的河水中拼命地游来游去,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
“高山凉(岭)挡(顶)……有条河……,拨嗨(开)水面咧……哎呀种菠萝!岸(再)好给(的)菠萝……冇者(仔)打!岸(再)好给(的)后生(青年)……冇老婆!”叶聪坐在村口晒谷场荔枝树的树桠上,用凄凉的声调,高声地唱着客家山歌。
叶聪从水美黄俊生家回到瓦窑口很久了,黄俊生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复。
阿强曾经多次听叶聪唱过这首山歌,但是,阿强都没有强烈的心理反应。这是阿强第一次听到这首山歌后,心里产生了从来不曾有过的震撼。他觉得山歌的每一句话,唱的都是自已。
阿强呆呆地站在齐腰的河水里,两手无力地下垂,眼泪占领了眼睛,天地一片混浊,两眼什么都看不清楚,许久,许久,他才拖着沉重无力的双腿上了岸。他摊卧在河边的小草坝子上,天上的流云好象离他很近很近,就在他的脸上飘来飘去,除了一片白惨惨,还是一片白惨惨……
天黑古隆咚的,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东西在向他走来,一会,叶聪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悄悄的,一点响声都没有……
叶聪知道阿强平日和叶梅很要好,两人经常出双入对,心里就痒痒的。但看见阿强也没能和叶梅结婚,成了和自己同命运的人,拉近了他们俩的关系。叶聪见阿强没有去参加叶梅婚礼,他就一直观察阿强,发现阿强整个人都不对头,就一直偷偷跟着着阿强。天都黑了,阿强都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河边,叶聪就怕了,赶紧跑过去看阿强。见阿强傻呆呆的躺在草地上,叶聪就坐在阿强旁边。
过了很久很久,叶聪才拉起阿强,扶着阿强回家。阿强回到家里就软摊在椅子上,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叶聪觉得不对头,阿强的家人又都去参加叶梅的婚婚礼去了,只好回家向自已的爸爸求援。
“阿爸!阿爸!阿强好似傻嗨(了)喔!”叶聪跑回家对他爸爸徐水金说。
“阿强!阿强!”叶聪的爸爸一边摇阿强,一边喊,但都没反应,知道阿强是受剌激过度虚脱。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出力用手指甲按了一下阿强人中穴,阿强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阿强,冇乜丐么?”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见阿强睁开了眼睛,问道。
“冇事!冇事!”阿强精神恍惚回答着说。
“阿聪古,转戏(去)煮夜,煮埋阿强丐(那)份!”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对叶聪说。
(注:“煮夜”是“做晚饭”的意思。“煮埋阿强丐份”是“要煮阿强那份”)的意思
“好!好!”叶聪答应着回了家。
“等哈(会)过戏(去)捱屋卡噬饭!”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望着阿强,说。
“晤使啰!”阿强望着房顶,用微弱的声音说。
“愚调哈啰!” 叶聪的爸爸徐水金说完,也回家去了。
(注:“调哈”是“歇歇”的意思)
“好!”阿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说。
阿强到自已的房间,躺在床上,叶梅和他的所有往事都象是放电影似的,一幕幕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阿强,噬饭啰!”叶聪端着一个大碗,出现在阿强的床前,望着阿强说。
“聪……聪哥,晤该愚!”阿强从叶聪的手中接过了饭碗。阿强从来没叫过叶聪为“哥”,这是第一次。
(注:“晤该愚”是“谢谢你”的意思)
“唔使哈(客)戏,捱先转(回)戏(去)噬饭啰!”。叶聪笑咪咪地说着,说完,转身回家去了。
(注:“晤使哈戏”是“不用客气”的意思)
不用道歉,不用解释,一句“聪哥”,一句“不用客气”,化解了两人过去的一切隔阂。
晚上十点钟左右,阿强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举着松明火把回来了。
“阿强!噬嗨(了)饭晤填?”阿强的妈妈在阿强的房间门口问道。
(注:“晤填”是客家话的语气问词,“食嗨饭晤填?”是“吃了饭没有?”的意思)
“噬嗨啰!”阿强望着蚊帐顶,说。
“迟旮(自己)煮饭?”阿强的妈妈不相信儿子会自已做饭,说。
“嘿(是)阿聪古送过来给!”阿强说。眼睛还是望着蚊帐顶。
因为波来波去,大家都很疲倦了,听说阿强吃了饭,阿强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洗澡后都相继睡觉去了。
叶梅和黄玉松,送走了客人,回到家里。洗漱一番,进房间去睡觉。
新婚的第一个夜晚,叶梅借口号说很累很累,不给黄玉松碰她。阿松不好再说什么,就睡了。
接着的几天,叶梅又推说月经来了,黄玉松又只好作罢。
叶梅到了嫁到黄玉松家的第四天,竟然不断地呕吐。阿松一家以为叶梅是受了风寒。阿松的妈妈煮了止呕吐的陈皮生姜汤给叶梅喝,但喝了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于是,阿松的妈妈决定带叶梅去公社的卫生院看病。
第二天,阿松的妈妈凌晨四点钟就起床,煎了十来块水糍粑,五点多就出发了。叶梅一路边走边呕吐,呕吐完后又歇歇再走,到九点多终于来到卫生院。
“她没有病,是好事!” 女医生给叶梅检查完后,望着阿松的妈妈,用普通话说道。
“乜丐意思?”阿松的妈妈和叶梅都是山里人,听不明白普通话,阿松的妈妈用客家话问道。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啦!” 女医生用普通话大声地说。
“医桑(生),有冇搞错!?” 阿松的妈妈不相信,结婚才四天,怎么会有三个月的身孕。
“不会错的,她自己应该知道!” 女医生眼睛盯着叶梅,说。
叶梅这时才知道,她已经怀上了阿强的孩子。尴尬地望着阿松的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阿松的妈妈和叶梅默默地离开卫生院,迈上了回家的路。
“阿梅,愚老老实实港(说),到呆(底)嘿(是)乜丐回事!?”在回家的路上,阿松的妈妈问叶梅。
(注:“到呆”是“到底”的意思)
叶梅低着头跟着阿松的妈妈回家,不吭声。
“阿梅,愚想激(气)死捱呀!?”阿松的妈妈一边走一边生气地说。
“嘿……嘿阿强给(的)。”叶梅低着头,边走边结结巴巴地说。
“愚既然同阿强有路,做乜丐寒(还)嘎(嫁)兵(给)阿虫(松)?” 阿松的妈妈生气地说。
(注:“做乜丐寒嘎兵阿松”是“为什么还嫁给阿松”的意思)
“阿妈爱(要)捱换婚,捱有乜丐办法?”叶梅低着头,边走路边说。
(注:“捱有乜丐办法?”是“我有什么办法?”的意思)
“愚既然同阿强有路,就晤应该答应换婚给(的)咩!” 阿松的妈妈生气地说。
(注:这里的“咩”是近似“嘛”的语气助词)
“捱又怕阿荣哥娶晤倒老婆,咩(就)答应啰!”叶梅蹲在路边呕吐了一会,站起来低着头说。
(注:这里的“咩”字在句首,不是语气助词,是“就”的意思。“咩答应啰”是“就答应啰”的意思)
“愚庚样安做害人!” 阿松的妈妈生气地说。
(注:“愚庚样安做害人”是“你这样叫做害人”的意思)
叶梅低着头走路,不吭声。
“调(歇)哈(会)啰!” 阿松的妈妈说着,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叶梅没说话,也在黄玉虫(松)妈妈右边的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噬的糍粑啰!”。 阿虫(松)的妈妈说着,把竹水壶放在地上,再打开芭蕉叶,将一个糍粑送到叶梅面前。
“捱晤(不)爱(要)。”叶梅看了一眼糍粑,说。
“样边都爱噬几块,晤噬浪有力行路!?” 阿松的妈妈坚持要叶梅吃点糍粑。
(注:“样边”“无论如何”的意思。“晤噬浪有力行路”是“不吃哪里有力气走路”的意思)
叶梅吃了一个,阿松的妈妈又递给她一个,叶梅免强吃了两个糍粑。
“噬的水!”阿松的妈妈一边吃糍粑,一边从地上拿起竹水壶,递给叶梅。
竹水壶是山里人带饮用水出门的储水器。用八九公分以上直径的竹子做成,以两个竹节之间的空间为储水处。在下端离竹节一厘米半处锯断作为壶底和壶脚。又在上端竹节的上方约五公分处锯断,在离装水空间的上竹节上方一厘米秀处锯一半,然后用刀从上截口与下截口交接线破下来,将不要的半边去掉。再用刀把两边修成从里向外端倾斜的出水口作壶嘴。
叶梅接过竹水壶,拨去木塞子,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将竹水壶向外稍倾斜了一下,让竹水壶里流了一些水出来,冲去了自已喝水时在壶口留下的口水。然后塞回木塞子,把竹水壶递回给阿松的妈妈。
阿松的妈妈接过竹水壶,拨去木塞子,也仰起头喝了几口。
“嗨(开)行啰!” 阿松的妈妈边站起身边说。她眼睛没有望叶梅,说完,自己走在前面。
叶梅站了起来跟在后面,继续赶路。
“以后愚样边打算?” 阿松的妈妈生气地说。
“阿虫(松)话样边就样边啰!” 叶梅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回答说。
“哎哟!”叶梅由于心烦意乱,脚踢到了路上一个高起来的石头,摔了一跤,幸好手掌先着地,人没摔到。
阿松的妈妈怕逼得紧会出事,不敢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地往家赶,接近傍晚才回到家里。
叶梅一路吐着回家,非常疲惫,一到家就进房间躺在床上。
“样边?乜丐问题?”阿松跟着叶梅走进房间,着急地问道。
阿松的妈妈全身无力,愁云满面地在饭厅的八仙桌右边的一张长凳子上坐了下来,没说话。
“有乜丐事?”阿松的爸爸见阿松妈妈的表情不对头,也盯着她着急地问。
“肚派太(大)哇!” 阿松的妈妈呆呆地望着地板,冷冰冻地说。
(注:“肚派”是“肚子”的意思。“肚派太”是“肚子大”的意思。客家人称怀孕为“肚派太”)
“哈?!肚派太?” 阿松的爸爸嘴张得大大的,两眼睁得圆圆的说。
“晤嘿哇?!捱同其都冇圆过房哩!”阿松听了,跑出房间,望着妈妈十分吃惊地问。
“医桑(生)有冇搞错?” 阿松的爸爸望着阿松的妈妈,着急地说。
“错乜丐!阿梅迟旮都刑(承)认啰!” 阿松的妈妈生气地说。
(注:“迟旮”是“自已”的意思。“刑认”是“承认”的意思)
“庚样!?”阿松的爸爸说。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注:“庚样”是“这样”的意思)
“嘿(是)那哈人给(的)?” 阿松的爸爸盯着阿松的妈妈,问道。
(注:“嘿那哈人给”是“是谁的”的意思)
“嘿(是)阿强给(的)哇!” 阿松的妈妈望着地板,六神无主,说。
“哈!?阿强给!?” 阿松的爸爸更是着惊,他一直以为叶梅和阿强是姐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黄玉松听说叶梅怀了阿强的孩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阿虫(松)!阿虫(松)!阿虫(松)!” 阿松的爸爸把黄玉松的上半身扶起,让他靠在自已的身上,不断地摇他。
“阿虫!阿虫!阿虫!” 阿松的妈妈蹲在旁边,也在不断地喊他。
“阿虫!阿虫!阿虫!”叶梅听到呼喊声,知道黄玉松情况不妙,也跑了出来,弯着腰喊他。
黄玉松的爸爸见摇不起作用,就用左手母指的指甲掐阿松的人中穴。不一会,阿松就醒过来了。阿松的爸爸见阿松醒过来,赶紧扶着他进房间,躺到床上休息。
“阿虫,对晤住!”叶梅低着头坐在床边,说。
黄玉松呆呆地躺在床上,没有看叶梅的脸,也不说话。
“阿虫,愚调哈啰,捱同愚阿爸先出戏啰。”黄玉松的妈妈说完,和阿松的爸爸离开了黄玉松的房间。
“阿虫,嘿(是)捱做错事,愚(你)话样边就样边啰!”叶梅坐在床边,低着头说。
黄玉松将脸转向里面,不理睬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