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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依旧有妖兽飘忽不定，但风华羲总算稳住了气息，可以勉强感受周围的情况。四周有不少白狐的气息，此前还杀意腾腾，发现风华羲不好惹后，便迅速拉开了距离。
白狐的远去，并没有让风华羲感到一丝惬意，因为一个更为压抑的阴影正迅速逼近。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气息，因为已经浓密得像固体一般。那团气体对风华羲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如果它径直冲过来，风华羲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得住一击。
眼看就要接触，那团气忽然在风华羲的四周兜起了圈子，强度也降低了许多，似乎怕把他吓坏了。不过下一秒，那团气又变得杀意十足，如同万千妖魅，时刻准备撕裂人的身躯。就这样，忽近忽远，忽强忽弱，那团气沉浸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中。
风华羲想起卢紫麒讲过的九尾狐，最喜欢的就是玩弄人心。恐惧、仇恨、一切扭曲的情绪对它而言都是最美的佳肴。
难道刚才那只白狐并没有说谎，眼前的九尾狐真的快要进阶成为魔族？风华羲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并不是害怕，而是喜悦！他想起了李稚最后的背影，以及那个人身兽头的怪人。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手刃魔族更让他兴奋的了。
那气团感知到了风华羲情绪的变化，停顿了几秒，突然如泰山压顶般扑了过来。现场仿佛引爆了一颗炸弹，四周的草木全部被折断了。
风华羲连退几步，还没等他站稳，一头状如大象的黑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思考，也不用刻意凝聚，风华羲的气息陡然升至最强，劈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力斩击。气息的强劲连风华羲都感到惊奇，那种舒畅的感觉混杂着大量愤怒与杀意。
可惜，他的攻击像是撞在了钢铁墙壁上，瞬间被弹出了十多米。他原本还想用几个漂亮的翻滚卸掉撞击的力量，可到头来却是拙劣地摔倒地上。
他的胸口如同被大锤击打过一样，手中的冰夷还在振动，虎口已经完全震裂。他艰难起身，一阵血腥味喷涌而来。他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夺口而出。他的肋骨已经断了。
原本风华羲还在想着九尾狐的模样是如何可怕，可事实却无法用肉眼看清这头妖兽。
它就是一团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团，所到之处，飞沙走石，一切坚硬的物体，碰到它的毛发，都变成了粉末。
当然，如果把时间放慢一百倍，就可以看到它那可怖的样子。它不用嚎叫，仅凭气势就能碾碎一切美好的幻想；不用张嘴咬人，那巨大而锋利的牙齿已经传递出死亡的气息。它不仅爪牙能攻击，九条尾巴也能如长矛一样刺穿一切。
风华羲没有害怕，没有痛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当面对一个超乎自己想像的存在时，他忽然有了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仿佛时间在他面前停止了，一切的痛苦、无奈与愤怒都化作乌有。他不用思考，就能指挥身体行动起来，如同大师沉浸于艺术之中，时间、空间都是虚无。此刻，他战斗的潜意识压倒了一切。
风华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身体顺其自然地行动。斩击、突刺……没有仇恨，无关对错，这状态就像宇宙的绝对真理，语言枯竭也无法形容。他忘忽自我，哪怕被九尾狐像击打兵乓球一样，击飞几丈远也毫不在意，似乎那种碾碎一切的击打不过是舒适的按摩。
风华羲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竟然和九尾狐并驾齐驱了。当然，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片刻后，九尾狐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有风华羲的虚影在四周闪烁。九尾狐甚至无法逃离，只能在原地任人宰割。
当风华羲从虚无中稍微回过一点神来，如山的妖兽、疯狂的战斗、浓稠的血腥味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中飞速旋转着。周围只有一片死寂，那庞大的九尾狐只剩下残肢断体，血肉与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
卢紫麒就在不远处，表情严肃。
在九尾狐逼近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在一旁。
即便对于卢紫麒这样的高手，九尾狐依然是棘手的任务。
可是，风华羲居然没有给他插手的机会。战斗中的风华羲仿佛就是一切的中心，所有的事物都在围绕他运行。
风华羲的战斗让卢紫麒都感到血脉喷张，但有一件事情更让他在意：风华羲背上出现的白色龙纹。
那种白色如此纯净，甚至可以照亮整个夜空。随着身体的秀动，那龙好像立刻就能腾空而起。仅仅是看一眼，就感觉蚍蜉面对着整个宇宙。当风华羲重拾意识的瞬间，那图案却消失了，是留下遍体鳞伤的凡人之躯。
“……来得太快了……真不是时候……”看着风华羲颓然倒地，卢紫麒呐呐自语道。
当风华羲醒来，发现身处一个僻静的山洞，眼前是晃动的火光，以及火焰之上烤肉的香味。一种从肉体深处迸发出来的渴望，催动着无法遏制的饥渴。他扑了上去，无视一旁面色冷峻的卢紫麒。
当带着血腥味的肉块落入腹中，电击般的感觉流遍风华羲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撕裂、在呐喊、在消亡、在重生，剩下枯竭的语言、枯竭的内心、枯竭的意识，万物初始、宇宙洪荒不过如此，只有力量才能满足。他无法言语，只是静静地感受血脉中的力量，没有对错，没有正邪，只有力量，原始的力量如同新生的太阳。
“使用‘兽血凝’就是这种感觉？”过了许久，风华羲才轻轻吐出一句。
“知道吃的是什么吗？”卢紫麒脸色勉强挤出带着微笑，比平日多了少许严肃。
风华羲微微摇摇头，继续像野兽一般贪婪地撕咬着烤肉。
“记住了，是九尾狐，食之百毒不侵。以后你再吃其他妖兽的肉，就不会有障碍了。”卢紫麒说。
“……我会变紫色么？”片刻，风华羲吃光了眼前的肉，擦着嘴问道。
“不用担心，那可是我的专利。”卢紫麒终于笑得开心一点了。
回到昆城的第一个晚上，卢紫麒带了几瓶好酒，在楼顶上和风华羲痛饮一番。
风华羲还没有从九尾狐一战中走出来，吃下九尾狐肉的那一刻的冲击，至此仍未能完全消散。那种浓厚的邪气一直在他体内萦绕，以至于在回来的路上，无意识地进入“兽血凝”的状态。
卢紫麒全当看不见，任由风华羲挣扎着自己苏醒。
在这种状态下，风华羲醉得更快了。卢紫麒反而兴致很高，一直说个不停。风华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醒来，卢紫麒早已没有了踪影。
昆城北部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巴车驶入了服务区。此时已是凌晨，多数人都还在梦乡，只有几个人起来上卫生间。
卢紫麒没有跟随多数人的脚步，而是向着灯光之外的区域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在服务区边缘的小坡上，有一个人早已在等候。
姚玄晖带着两个土罐，盘腿坐在地上，静候卢紫麒走近。
“走这么急？”等卢紫麒在身边坐下，姚玄晖把土罐递了过去。土罐里装着陈年老酒，还未打开，香味已缓缓溢了出来。
卢紫麒轻轻品了一口，舒缓地咽下：“先生最后的任务已经完成，家里还有一帮小崽子需要照看呢！”
“他怎么样？”姚玄晖问。
“我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安排我接触他，仅仅是‘兽血凝’吗？他原本就有更为强大的东西。还有，他身体里到底藏了什么？那种感觉与神圣的东西完全不同，气息的感觉仿佛置身魔窟……当然，这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们要送他去圣域，对吧？”卢紫麒望着璀璨的星空，说起话来不急不慢。
“据说白龙是这世间唯一不能完全被封印的神，他会在黑暗时代里反复苏醒，以转世的形式降世。他的苏醒是黑暗中世间万物的唯一希望，直至神圣时代再次降临。但是每次转世，他都要经历世间一切痛苦，然后才能真正觉醒。我们只不过是在加速这个进程罢了。”
“魔尚未降临，你们就这么急着把刚睡下的神唤醒，未免太焦躁了。”
姚玄晖无言以对，与卢紫麒撞了一下土罐。说来奇怪，这两个人曾经以命相搏，卢紫麒甚至在战斗中杀死了姚玄晖的父亲。可笑的是，造成这悲剧的一切都是误会。
当穆江出面，解释完真相后，姚玄晖便默默放下了复仇之心。这谈不上包容，只是大义当前，个人情仇不足惜，太多人间悲剧又何止他一个呢？
不知是不是穆江的缘故，每次相见，俩人略微尴尬又出奇的融洽。这次也一样，俩人话语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喝酒。他们自成一世界，呼啸而过的车辆，服务区里的点点滴滴都与他们无关。
“……你妹妹长大了，是个美人呢，尤其是发脾气的时候。”卢紫麒突然调侃道。
“……是啊……她没有为难你吧？”想起姚玄玉，姚玄晖怜爱中又有些无奈，姚玄玉的天赋甚至胜过他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姚玄玉十二岁任千夫长，十四岁居都尉，十六岁任城守将军，火箭式提拔后面是她实力的飞速进步。就连姜恪苦心钻研的“明镜”，她也不过在穆江的几次指点后便觅得诀窍。不知是少年老成，还是压力过大，这个看似开朗的妹妹其实少了一点豁达，重重心事又从不愿与人说。
“也就那样了，你知道的。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她能发泄出来，痛快与我一战也未尝不可啊！”卢紫麒调皮地冲姚玄晖挤了挤眼睛，他与姚玄玉也不止一次打交道。每一次，他都惊叹于姚玄玉的进步，也感受到她的愤怒，可那怒火每次快要烧到顶点的时候，又被她强压下去了。
姚玄晖苦笑不语，继续喝酒。
“你的车早走了。”等酒喝完，姚玄晖才提醒卢紫麒，脸上挂着恶作剧后的开心笑容。
“无妨。”卢紫麒其实早就知道了，起身向服务区走去。他摇了摇手臂，算是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