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的房屋后边是一个被土墙围住的大园子。为了防备土匪抢粮食,云生的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板筑土庄墙时,就在后园里秘密挖了个藏粮食的大窖。实际上这里的人家几乎都有隐秘的窖,在里面即可藏粮食又可藏蔬菜。
现在说一下云生一家的情况。
云生的家里原先是四口人:父亲母亲姐姐和他。三年前姐姐出嫁到二十多公里之外的他乡;之后父亲母亲也都先后去世了。
云生的父亲死得很惨。那是两年多前的事儿了。姑娘出嫁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一家三口人正进入了梦乡,几条黑影像鬼一样在庄前庄后游动。
突然屋门发出瘆人的破裂声,接着黑暗里闯进来七八条影子。睡梦中惊醒的云生一家三口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几只闪着暗光的匕首就晃在了他们的眼前……
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要了你们的狗命……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人凶狠地小声吼起来。
原来是一帮土匪。
云生的母亲早就吓得躲在炕角里直打哆嗦,父亲颤着声说,老爷,我家没有银子!
是你不愿意拿出来吧!一个黑影操着同样的外地口音在叫嚣。
老爷,我说得都是实话,不信你们就搜一搜。父亲在黑暗里说。
土匪们点燃了自己带来的油灯开始满屋子乱翻腾;破柜子烂箱子,灶房里的锅碗瓢盆,就连做饭用的一堆黑炭都被翻了个遍。最后在破柜子里翻出几枚乾隆时期的麻钱和二升麦子,其余什么也没有找到。土匪还是不甘心,逼着父亲交出藏粮食和金银财宝的地方。
父亲苦苦哀求,大爷,我家穷得外出讨饭哩,哪有金银才宝和粮食呢!
把这老家伙给我吊起来,打!一个满脸黑胡子的土匪凶狠地下着命令。几个土匪蜂拥而上,把父亲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梱绑起来吊在了梁上,用皮带狠狠地抽打……
云生的母亲在炕角里捂住脸低声哭泣,她不敢看被吊打的云生爹;这时候,云生被两个土匪狠劲压在了地上。他奋力地挣扎着,但两只胳膊被土匪向后别起,剧烈得疼痛使得他一点也不能动弹。父亲的头上脸上被打出了血,衣服也被抽破了,扭曲的脸上布满了痛苦地表情;他声嘶力竭地叫喊吓得匪徒们赶忙拿毛巾塞住了他的嘴。接着又是一阵抽打,直到父亲搭拉着脑袋没有了抗争的力气匪徒们才罢了手……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站起来。大概是头脑被土匪打坏了,整天在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喊头疼,后来干脆瘫倒在炕上起不来了。找来好几个郎中都说没办法治他的病;就这样在炕上躺了不长时间就撒手归西了……
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也因病下世了。从此,诺大个庄子就只有云生一人守着。村里有好心人为他说过媒,但不知为什么都没有成功。后来有人为他提说过孟小倩,云生十分喜欢那女人,可是孟小倩却不情愿他。一打听人家和村里另外一个光棍汉在一起呢,所以,直到今天云生还是光棍一条……
昨天下午,有人敲响云生家的院门。云生以为又是马家兵来搜查了,忙趿拉着破鞋跑过去打开了门。不是马家兵。只见来人头戴黒帽,身穿黑衫说,打扰了,我是算卦看风水的,可以进去给你瞧瞧吗?
云生一听面前这个奇怪的人是算卦先生,暗自揣摩:自己一生命运不佳,正好,让这位先生给看一看。
看一次多少钱啊?
有麦子就给一升,没有麦子给一块银元,两个都没有就算了,就当我为你做了件好亊。
麦子银元我都没有,还是算了吧!
我看你命运不怎么好,到现在你还是单身吧?看你是困难人家,我什么都不要给你看一下吧。道士说完脚已经迈进了门槛。
云生感到奇怪!这人肯定是算命高手,不然他怎么知道我是单身呢?既然他什么都不要,那就让他看一下吧……
云生立即把道士请进了屋。道士进了院就开始在各个屋子里转悠。来到灶房时,他趴在锅台下看了好一阵,然后低头朝灶门里面张望。起身对云生说,你这个灶该挪一挪了。
怎么挪?云生追问一句。
挪到西北方去。道士打着手势说。
接着他说要到后面去看看。云生的心里打了个激灵,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道士莫不是……云生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雨花在后园菜窖里藏着呢!如果让这家伙发现那可就麻烦了!雨花有危险不说,我云生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现在事已至此,不让道士去后园没有充分的理由;那样会更加引起道人的怀疑!那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好啊,后面是个小园子,你给咱看一下吧!云生平静地对道士说。
后园周围是高高的庄墙,西南面的墙角处堆着柴禾谷草树枝等杂物,看上去乱糟糟一片,其余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土地。道士好像察看得很子细,他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每一个角落,最后竟径直朝那一堆柴草走去了。云生的心加快了跳动,额上立即渗出细微的汗珠;趁道士没注意他赶忙用袖头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道士用脚踢着柴草,同时低下头眼睛凑在每一条柴草的缝隙上观看,好像在寻找什么秘密。云生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上:因为窖口就在那一堆树枝下面的谷草底下,他心里紧张地想,这下完了……就在云生心里慌乱的时刻,道士离开了那堆柴草,看样子准备要走了。云生心里的石头腾地一声落了地。
临走时道士说了一句,小伙子,这个后园没必要存在,拆了吧!
后来云生得知,那个诡异的“道士”在村里其他人家也看过风水。人们浑然不知,那是马家军派出的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