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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大李也回到了家，一进门儿就见老李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老李见了大李便问：“小子，和那个陈铎谈的咋样啊，吃饭都点了啥菜啊。”
“吃了个烤鱼，聊了很久，同龄人话题还是多。”大李说。
“就吃了个烤鱼？”大李他妈在厨房听到父子的谈话便走了过来，一脸疑惑的样子：“求人办事儿就这样，你是完全没诚意吧？”
“感觉是有点不妥，不过陈铎这个人还不错，他说自己也没用人决定权，说下周带我去厂里看看。”
老李听到这儿也开始为儿子说话了，大概就是说厂里环境不好之类的，而且儿子的专业以及工作经历与制造业也搭不上什么边，下周让儿子和陈铎去工厂看看，有合适的岗位可以试试，没有合适的岗位就算了。
大李他妈听老李这么一说，倒也没再催促这事儿。
过了周末，偏巧周一下午下起了大雨。本来陈铎定的就是这个时间过来接大李去一趟铸造厂，不过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大李正寻思着陈铎能不能来，没想到到了三点陈铎的摩托车准时停在了楼下。
“李哥，下来吧，咱们一起去厂里看看。”陈铎在楼下喊着大李的名字。
外面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止或者减小的迹象，大李便拿起雨衣便下了楼。
坐在了摩托后座上，看见陈铎的湿透的裤腿，大李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一边建议看完工厂后晚上喝两杯。陈铎倒是直爽，说道：“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先把事儿做了再说。”
五鑫锻造集团是目前县里乃至省内有一定规模的铸造企业，主要是生产大型车辆的配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一家大型集体企业，养活了县里一大批劳动力。改制之时正是国产制造业的春天，随着国家大型项目的增多，对大型运输车辆零配件的需求走高，五鑫集团算是有过一个高光时代，不过由于目前市场对产品的需求趋于饱和，集团也慢慢走上了内部需求调控之路。
五鑫集团的生产车间和设备正迁往离北站方向三四公里的古丰工业新区。较之于之前老厂的位置，新厂的规模更大，设施配套更为完整，而且是近郊，离城市中心并不远。
大李坐在陈铎的摩托后驾驶座上，二人冒着雨一路颠簸来到了五鑫的新厂区。路上小陈一再重复：“待会儿到厂里就说是办事儿的，千万别说去看厂子状况的。”大李坐后面应了个声，心里也清楚，只是对陈铎又佩服了几分，毕竟这个年纪上，小一点的陈铎反而比自己更加沉稳。
摩托车刚停在停车处，后面便有人喊起了陈铎的名字。那个人走近过来，约莫四十的年纪，陈铎这边忙给大李介绍：“这是厂里的技术师傅成哥。”
大李也自我介绍：“今天跟小陈过来看下厂里的情况。”
听到这儿陈铎忙给大李使了个眼色。
这边成哥说话倒是不怎么讨喜。“现在厂里只喜欢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啊，年轻人干事儿才踏实啊。”成哥说道，俨然一副老资格的做派。
车间外老远就能听到内部机械运作和人工铸件的嘈杂声响，走近了之后，巨大的金属撞击声更是不绝于耳。
“好吧，你们看看吧，我这边还有事儿。”成哥说完话立马走开了。
话说两人这头走了不过百米就进了第一个厂房，刚到车间门口一股热气就迎面而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敲打声直在耳边盘旋。
“李哥，这是铸造车间，几大主要零配件就在这里浇筑。”看了看周围没人，陈铎便低声对大李说：“这车间算是活儿最重的一个车间了，老伙计们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就行了，如果未来来这儿的话，多跟老师傅们聊聊，做事多用点巧劲儿。”
听到这话，大李心中倒也明白了几分。
“咱们去下个车间看看吧。”陈铎提议说道。
说着陈铎就带着大李来到了二车间。二车间的人员似乎也很忙碌，整体环境却好了不少，既不像一车间那么闷热，也没有太过嘈杂的机械操作声音。
“怎么样？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吧。”陈铎说道。
这时有个年轻人迎面走了过来：“陈哥，两周没过来了吧。”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先递了两根给陈铎，接着给大李递了两根。
陈铎忙为两人互做了介绍，不过只字不提大李是来找工作的。待这人走开，他才开口对大李说:“刚才这人是银行行长的侄子，他老爹也是目前跟我们厂合作的中游企业的管事儿人。”
“这车间不少都是银行和上下游企业的关系户。”陈铎说了一半儿的话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还有个车间是负责铸件工具调配的，工资比较低，人员现在也不缺，就没必要去看了。”看着大李仍然对三车间感兴趣，便说：“李哥想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几步路的事情。”
说着二人便来到了三车间，这里主要是零件调配和轻型工具看管的一个车间，铸件转运也都有专门的机械工具。里面大概有十几个中年大姐，据陈铎说大姐们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左右。呆了没几分钟大李便提议出去透透风。
“觉得我们厂怎么样？”陈铎倒是挺关心大李对厂子的看法。
“就那样，还行吧。”大李却有些漫不经心回答道。厂里的环境跟之前在游戏行业当“伪白领”差距还是很大的，之前起码还能在写字楼里吹吹空调，而这边走出厂房才能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想到闷热时呆在车间里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可是大李这随意的回答却让陈铎心里多少有一些不自在，只见他说道：“当然可以了，毕竟是县里面的纳税大户，在省里是也有名的。”接着又说：“像你们学英语的，一般到专八专四都不用担心工作问题的，厂里的活儿也确实累。”
“这样吧，厂子你也看过了，有兴趣的话下周给我打个电话，具体上岗体验体验。”
大李心想着暂时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答应了。
回到家，老李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大李开门走了进来，便问：“大李啊，去厂里看了吧，感觉怎么样。”
“厂里环境的很一般，不过答应了陈铎下周去上岗试一试。”大李回答道。
“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去，不合适再说。”老李心中似乎有了点底数，对于厂里的这些状况他也是清楚的。但老李的哲学是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哪怕有些事看上去没有意义也要做一做，他常说一句话：“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怕再没有意义，尝试的本身也有意义。”
李家在家属院有两套房子，父母住在四楼，另外一套三楼的房子是在两千年前期的时候从单位另一位同事手里买下的。当时大城市的房价才开始显著攀升，单位的房子也还便宜，也是从那时开始县域商业房地产开发初现端倪。
夜晚大李一个人躺在三楼卧室的床上，想着白天去到厂里的事情。想着进了厂里以后自己面临的必然是像铸造厂机器转动转轴一样即机械又缺乏松动空间般的日子。然而现在理想的选择实在太少，人生的一步步都是靠着积累起来的，想到如果当年能多给自己一些压力，高中或者大学都能以极其自律的精神约束自我，继而能在一个较好的行业顺利的发展。
然而梦想和现实的两扇大门目前似乎都紧闭着。在这闷热的夜晚，胸口中也如重物一般下坠的闷气，在伸手可触的黑暗之中感觉呼吸都无法畅快。
这时候美丽又发过来了信息：“我后天就回家了，到时候去找你。”大李这时并不想回复什么，想着自己如果进了厂，似乎与美丽的距离就更远了。想着自己的几位从厂里出来的同学，至今也没有稳固的发展。
可是现在的他又用什么办法来填补内心与美丽的距离呢？
转眼来到进厂体验的日子，陈铎这边让大李先去人事部报道一下。
大李晃晃悠悠的来到了五鑫的事业部，想着有备无患，事先还是准备了香烟一条。
到了五鑫事业部门口才发现陈铎一直都在等着他。
看着大李手里揣着一条烟，陈铎忙说：“这些套路不用了，就是入职。”然后又煞有介事的对大李说：“今天去厂里上岗试试，如果要是分到一车间干活重点儿也先别心急，以后有转岗的机会再说。”
说完便问大李吃了早饭没，忙在门口旁边的牛肉面店里点了两碗牛肉面，抢在大李面前把三十块钱的面钱给付了。
且说二人吃完面，陈铎就带着大李来到人事部办公室，指了指最里面的那个人，说他就是人事部张经理，一个白白胖胖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接着就说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大李走进了办公室，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张经理，你好。”
这个张经理倒是不吃这一套礼节，正襟危坐，看着电脑，像是在做表格之类的工作，半天也不吐一个字出来，只是斜着望了大李几眼。
直到场面有些尴尬，才勉强说了：“请坐。”
还没等大李坐稳，这个张经理便拨通了电话，用趾高气扬的态度大声对着电话那头说：“周管事么，今天这边来了个‘大个儿’，看你这边咋安排，就安排到一车间吧。”张经理说“大个儿”这个词儿的时候像是嘴里加了个扩音器。
接着对大李说：“你自己去一车间吧，这边也没车接送。”
既不谈工作待遇也不谈工作内容，甚至几句话让大李有点上头，摆明了就是塞不下人的应付之举，而且态度让人感到极度不适。不过想着毕竟也来了，自己也不是啥特殊人才，去试试看倒也无所谓。其次想着陈铎为了自己的工作还是很费心的，于是二话不说便叫了个的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