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闷热,为傍晚时分的播州城带来了一场大雨,这场雨持续的时间不长,但雨是下透了,干旱皲裂的泥土地里,雨水尽头下去,立刻就恢复了火力,土质变得软糯而富有黏性。在略显昏暗的桐油灯下,杨文正在批阅从珍州、南平、鼎山县、播川县等地呈阅上来的紧急公文,为此,他要求书童将灯芯拨大,且多点了几盏桐油灯。播州盛产桐油,稍微一点油料还是能用得上的。他很多时候需要停留下来,思索解决办法,考虑一些具体的问题需要怎样处理。
不一会,门童来报,雄威都统制杨价的轿子到了。杨文亲自到衙门外去迎接。雨已经过去很久了,衙门前的石板街上还有一些湿漉漉的,石板铺成的地面不像泥路,再大的雨水冲过,也不会有稀泥滘,还是那样光滑整洁。
“父亲,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么?”杨价自从下了金鼎山,拜访了田兴其并得到他谅解后,心情和身体都恢复得很好了,但他平常并需要操心政务上的事,这些都由杨文承办着,只有实在拿不定主意,或者紧急军情,杨文才会道桃溪庄去找杨价问询解决办法。所以,杨价突然造访安抚使司衙门,还是在晚上,杨文自然觉得奇怪。
“没什么紧要事,我也没啥事,本来是说坐轿子出来散散步的,走着走着就到你这里来了。”杨价说得无所谓,但杨文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想法才过来的,知子莫若父,其实反过来也一样,知父莫如子。
“好吧,我也正好没什么大事要做,你上楼到我的别院去,好久没喝酒了,我陪您喝两杯。”
杨价点头算表示认可。他们走到二楼,杨文安排厨子准备了两个小菜,取出封在坛子里的酱香蒸馏酒,给杨价倒了满满一杯,父子两你一杯我一杯就开始喝起来。
“这酒不错,酱香浓郁,入口虽然辛辣,但细细品来,满口留香,真有豆瓣酱的余味。”
“嗯,这是最新用风曲法酿制的,改进了一点工艺,口感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啊,武器也一样,就比如神臂弓吧,只要把弓弦换成牛蹄筋,力道就会提升两倍。可怜我大宋人民勤劳致富,心灵手巧,生产了很多巧夺天工的物品,但现在,却有国将不国之感啊。”
杨文早就清楚父亲的习惯,他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对他而言,家国天下事是比家事重要的,他为了国家的事,可以不顾个人牺牲,简直就是拼命三郎。于是接下话茬闲聊道:“战争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大宋国虽然强大富裕,但我们播州还是很弱小呢,我们战天斗地,还处于有饭吃阶段,任重而道远啊。”
“这几天我也始终在思索这个问题,怎样才能让我们播州强大,物质充裕,精神也很强大。”
“说到这里,我正接到鼎山县报上来的情况,说四蜀之地被蒙古军劫掠一空,虽然他们现在退军了,但四蜀之地被劫掠的元气大伤,很多川西的难民涌入了我们播州,现在收容安置的压力空前。”
“是啊,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家园,我们不能再抛弃他们。”
“但以我播州之地的物产,不足以完全养活他们,所以我现在才有些犯难。”杨文抛出了他一直以来愁闷的时。
“难民们不能聚集,否则容易引起民变,必须要先把他们化整为零才好。”
“是呀,父亲你提醒了,正好现在我们很多山脉上有荒地需要开垦,明天我就让珍州和鼎山都提出方案来,怎样安置好一些。”
“当前家国为难之时,即使是难民,如果其间有愿意从军的年轻人,也应该把他们招募为军士,为我所用。”
“是呀,父亲刚才那些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啊!”
“相信随着荒地的开垦,不管是人口还是粮食,我们都将取得很好的发展,但我在琢磨着,这文化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必须要坚持做,久久为功才行。”
“嗯,从祖父开始,就一直在建学养士,到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大儒了,接下来,再在难民中挑选挑选,说不定还有大儒的。”
“光有这个可不够,再怎么建学,最后检验的成果还不是中进士吗?你知道这些年我们为什么都没有进士出身的人吗?”
“这我没有深入思考过。”杨文坦率地回答。作为播州的统治者,作为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各个方面的操盘者,杨文思考经济和发展问题更甚于文教,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当杨价问到他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在父亲面前,没有必要不懂装懂。
“是因为考核选拔制度,我们的学子必须要到成都去参加乡试,路途遥远,享受不到好的教育资源,文化难免不对路,所以我觉得上奏朝廷,陈请陛下给予我播州学子特殊照顾,特别是特殊恩准我播州岁贡士名额。”
“这可行吗?如果行的话,对我播州学子再好不过了。”
“我也没把握,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杨价拿出准备好的奏章给杨文看。
杨文看后大喜:“我明天就呈报给制置使司。”
杨价点了点头,父子俩喝得尽兴,直到深夜时分,杨价才赶回桃溪庄休息。
第二天,杨价早早起来,他带着小书童,骑着马,朝播雅书院走去。播雅书院位于播州城边缘靠近老鸦山的地方,这里地势相对较高,远离尘世的喧嚣,书院内有一汪清泉,泉水不大,但四季长流,不管是干旱还是雨水充沛,它都不大不小地流着,恰像一个隐世独居的老人,永远保持着节奏,拥有着自由独立。在这汪泉水的滋润下,草木茂盛,竹子也长得十分修长。
每一次到这里,杨价都有感叹,这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要是哪一天不去打仗了,真想好好地在这里呆上一段岁月。
播雅书院是杨价的父亲杨璨修的,他统治播州三十余年,在他统治时期,用对外战争结束了播州上杨、下杨分裂的局面,不断参与朝廷平叛,扩大了播州的版图,同时,杨璨注重结庐养士,花费巨资修了这播雅书院,高薪聘请了名师,播州寒士免费入学,大大提高了播州的文教水平。
杨价属于不爱琢磨政事的人,所以他早早将安抚使的位置传给了杨文,他除了打仗,便一心想从事文化教育工作。
杨价刚走进书院大门,脚踩在石凳旁边的竹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他就喜欢这样的宁静。老师讲解的声音随着风声吹进了杨价的耳朵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杨价听得直点头,这是理学大师朱熹亲自点校的《礼记》,谓之《大学》。以前的播州人氏,没有真正精通理学的大儒,还是杨价在成都府虚心请教,加之成都府战乱,儒生无立锥之地,有的儒生向东到了临安,有的到了重庆,杨价花了极大的功夫才请了一个到播州。也就是现在讲课的祝修先生。
“你们谁谈谈对这句话的理解。”祝修先生的课堂是启发式的,开放式的,他坚信圣人所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他需要了解学生的理解程度。
“先生,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格物,我们只有先格物,才能致知,致知后通过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能达到圣人之境。”一个童生回答道。
“嗯,有道理,但你这只是字面上的理解,还有其他高见没有?”
“先生,我认为,我们需专注于格物,只有格物做好了,我们才能跃升到其他境界上,世界上最难的,就是脚踏实地格物,一屋不扫,不能够扫天下!”另一个童生回答道。
“那大丈夫当扫天下,何事一屋哉?”
“先生,格物虽然重要,但格物所得到的知,却不一定是真知灼见的知,也可能是虚假的、伪劣的知,到底怎样才能得到正确的、好的知呢?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正心,心正不怕道理歪。格物是意之始,但格物不是意之结,就比如当下的宋蒙战争,我们与蒙军的每一个战斗,都是我们在现实层面的格物,但我们需要用心、有心去总结提炼,去总结敌人的战斗方式、规律,才能真正得到对蒙军的认知,也才能真正实现打败蒙军,实现天下太平。”
“好,讲得很好,冉从周勤于思考的习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在外听到这样的课堂,杨价内心是欣慰的,这么多年了,播州需要出人才、出文士了。越是欣慰,越有点激动,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杨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把课堂里的宁静打破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杨价,学院的童生们还不认识杨价,祝修先生却开口了:“不知雄威都统制大人到了,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祝修略微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先生都是圣人的弟子,见官高三分,见了官员不下跪,这是重儒尊教的传统。
“路过此地,听得先生讲授精彩,学童们理解得透彻,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多有打搅,实在抱歉。”
“在大人的重视下,播州学童能有如此见地,老夫倍感欣慰,哎,可惜我播州儿郎都被川中学士埋没了。”
“先生无虑,只要我们在进步就好,一点一点就赶上去了。”
杨价离开了学堂,在播雅书院里转了转,到藏书室取了两本书,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杨价得到朝廷的御批,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天。那一天,秋风起了,吹得焦黄的枫叶飘落,漫山遍野的黄叶略显得萧瑟。杨价是骑着快马亲自送来了陛下的御批:鉴于播州文教兴盛,特批准播州岁贡士三人。
杨价当时就高兴得在地上转圈。他像一个孩子一样,期盼着赶场归来的母亲给自己买零食,结果真的就盼来了最心仪的零食。笑容洋溢在他的脸上,他很开心,从此,播州就可以选派优秀的学子,跳过到成都参加乡试,直接到京城临安参加会试,自然难度也极大,但好歹贡生能到京师求学一段时间,中进士的机会更大了。更重要的是,御批岁贡士,还是三人,体现了圣上是了解播州抗蒙的功绩的,是关注着播州芸芸众生的。能得到陛下的认可,那得是多么幸运和幸福的事啊,那些在战场牺牲的播州儿郎,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该是告慰英灵的时候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秋风习习,水稻已经收割,在满是谷桩的田地里,麻雀正在啄食掉到地上的谷粒,拾穗者时不时就能找到一些谷穗,拿在手里,金黄饱满。在庄稼地旁边的饿校场上,用竹子和木板搭出三层台子,最高的台子九点九米,象征着九九好走。每层台子都有楼梯上去。在台子的周围,占满了全幅武装的播州士兵。这是杨价为公祭播州军士亡灵搭起来的祭台。
此刻,杨价穿着威武的大将军长袍,望着祭台四周都插满了的“雄威军”军旗,等待着道场的结束。七个傩师带着碜人的面具,正在那里唱唱跳跳。
在牛角号角声齐鸣中,杨价等上最高的祭台,他上了三炷香,在烟雾缭绕中,读出了祭文。
“噫吁嚱,魂归播州,五千播兵出剑门,保家卫国如星陨,与蒙鏖战青野原,拯救建阃立功勋,怜我播州儿郎勇,冒死冲锋打头阵,阵亡将士排对排,堆平山坳填沟壑。
噫吁嚱,魂归播州,白水江畔遇溃兵,本是同胞连根生,奈何被敌吓破胆,播州军士勇向前,播州贫瘠心肥沃,忠心赤胆卫国祚,阵亡将士堆成堆,白水塞满亲人泪。
噫吁嚱,魂归播州,阳平关上军旗竖,雄威军胆耀日月,友闻将军神机算,奈何人算不胜天,将军未捷身先死,满门忠烈传世人,阵亡将士不计数,嘉陵江水因断流。
归来吧,远方的亲人!归来吧,高贵的魂灵!”
杨价声泪俱下,呼喊着,并把祭文扔进大火堆里,一阵风吹来,那天的碎纸屑随风飞舞。观看此情此景,想起亡故的战友和亲人,所有的人都低头默哀,默默流泪。
这个冬天特别难熬,天气比往年冷了许多,刚到十月,已经下了两场雪,整个冬天都呼啸着西北风,山上和屋檐下,都冻成一根根粗壮的冰棱子。杨价这个冬天都没有出门,只要受点寒,他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没有来由的痛,这让杨价十分困扰。他在点满了钢炭火的房间里,读着书,倒也还算宁静。杨价庆幸,从小就让儿子杨文接触处理政务,他又如此在行,自己省了不少心。
冬去春来,杨价才出门活动,这一天,他正在桃溪庄欣赏新开的桃花,那一朵粉红的桃花,如娇羞美人的迷人笑脸,娇艳欲滴,散发出的清香让人沉醉。正在他入神之际,杨文派人过来请他到安抚使司衙门。杨价知道,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杨文很默契地不麻烦自己,于是他收起一个冬天的闲适,认为自己该做点什么事了。
到了安抚使司衙门,只见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杨文迎了出来,向杨价行礼以后说道:“父亲,大好事,去年我们向京城选送了三个岁贡士,如今传来消息,已经有一人中得进士!”
“真的?那真是我播州破天荒的大事呀!”杨价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播州历史上,不管是以前的夜郎时代,还是从唐设播州以来,或者是杨家入住播州以来,从来没有过人中过进士,在杨价的努力下,取得了岁贡士的资格,可以推荐学子进入太学学习,凭着播州人的聪慧,竟然就有人中得进士。
“是呀,可喜可贺,这是祖父结庐养士,父亲争取岁贡士的成果呀!”
“中进士之人姓甚名谁?”
“冉从周。”
“姓冉?可惜不是他们。”杨价小声嘀咕了一下,但杨文显然也听到了,杨文能理解到,在这一刻,他们同时想到了冉琎冉璞兄弟。
“以他们的风格,是不会参加科举的。”杨文应答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难道不是冉琎冉璞兄弟吗?”
“哦,你看我,这些天过得太安逸了,都忘记你在成都与他们兄弟二人有些渊源。”
“冉家多集中在酉州和思州,近年逐渐有一些支系移居播州,保持了耕读传家的传统,知理识文,颇有些人才。”
“就算他不是冉氏兄弟,但也确实为我们播州破了天荒,开了先河,拿纸笔来。”杨价说到这里,颇为高兴,立刻就要来了纸笔,找了张石桌子,把笔墨铺在石板上,信手写了“破荒冉家”四个大字。杨文见杨价如此高兴,索性让人把这四字装裱起来。
杨价也真是高兴,看到杨文装裱了起来,说道:“这几个字放在哪里都不恰当,只有放在冉家最恰当,干脆,我们给冉家送过去。”
“好,父亲有这个心最好,我就去安排,择个良辰吉日送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期辰也不错,我们现在就送过去。”
“冉从周家住绥阳,过去得大半天时间。”
“那就选几匹脚力好的马,我们快马加鞭过去。”
难得杨价有这个雅兴,杨文当然不愿意扫他的兴。事实上,杨文是一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所以,他能很快组织好手下的一班人来抓好执行,不一会就收拾停当,朝着绥阳进发。
洛安江发源于大娄山脉,它沿着崎岖的山路奔流而下,到蒲场的时候,弯了九个弯,称为九曲洛江,在这里,洛安江的水流平缓,水量充沛,滋养了河边的万亩大坝。在平地极为稀缺的播州,这蒲场就是一座巨大的粮仓。大坝的四周是高山,含烟如黛,春风吹拂着河边的柳枝,春姑娘以她动人的气息,吹醒了大地,迸发出鲜嫩的绿色,绽放出璀璨的五颜六色。
在蒲场大坝的边上,有一个小地方叫平母台,冉从周家就住在平母台。当杨价、杨文在随从们前呼后拥地走进冉从周家大门的时候,只听到冉从周正在读书的声音。真是好学的青年,杨价感叹道、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冉家禁闭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就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杨价和杨文看到开门的人都同时惊讶得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在下冉璞,拜见二位大人。”
“冉从周是……?”杨价在播雅书院见过冉从周,所以他当然不会认为冉璞是冉从周。
“从周真是犬子。”
“呀,我就说嘛,这就对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就应该是这样的。”杨价哈哈大笑道。
“大人里屋请。”
“冉琎呢?回播州没有?”杨文插话道。
“我们自小就形影不离,他在别院,要不我叫他过来。”杨文点头表示默许。
冉璞去把冉琎叫过来,同时按杨价的意思,把冉从周一起叫上,只见冉从周年纪较小,二十出头,面目清秀,颇有几分文雅之气。杨价勉励了几句,也对冉琎冉璞道贺了几句,就让冉从周离开。杨价父子和冉氏兄弟围炉煮酒,伴随着这和煦的春风,就开始说开了话题。
杨价先找了个话题:“你们这地方叫平母台,名字有些奇怪,可有什么来历?”
冉琎正色说道:“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为了纪念我们的母亲。”
“哦?体现孝道。”
“不是,是为了纪念她爱子之心,我们两兄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续弦娶了冉璞的母亲,当我们都很小的时候,父亲也过世了,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养我们,视我如同亲生——比亲生犹有过之。有一年,蒲场闹匪患,目前牵着我们去躲避土匪,我们都还小,走不快,母亲就背着我走,牵着弟弟走,后来被土匪撵上了,土匪见到后很奇怪,问母亲,你为什么背着大的孩子,而让小的孩子自己走,母亲说,大的孩子不是我亲生的,如果背着小的孩子走,难免让人觉得偏私于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才背着大的走,土匪都被他的行为感动,说,你真是仁义之家,对这样的家庭,我们怎么可能伤害你们呢!你们回去吧,好好的过日子。我长大后,就把这里叫做平母台,以纪念去世了的母亲。”
杨价听到冉琎的叙述,感叹道:“母慈子孝,只有这样的礼仪之家,才能涵养你们家的学识啊。两位先生要是能够出而为官,定能帮助治理好播州,也是我播州百姓之福。”
“承蒙大人厚爱,我兄弟游历名山大川,学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旁门,实不胜任于为官,如果今后真有需要我兄弟出力之时,定会鼎力相助。”
杨文已经知道冉氏兄弟会拒绝,因为他在成都就已经被拒绝过一次,所以这次杨价提出来被拒绝,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两位先生当年在娄山关,以棋盘推演时局,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先生说,三京不可守,我就觉得大为惊诧,后来的时局发展也如先生所料,在下想听听你们对当下时局的看法,以及可能的发展方向,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大人,小民斗胆进言,不到之处你别介意,我们兄弟二人一路踏勘,发现我们大宋存在三个致命的缺点,首先是人无战意,大宋军民整体的战意不强,军士惧战,畏惧牺牲,所以整体战斗力不强;其次是准备不足,我们把战备完全推到了三关五州,当三关五州沦陷后,蒙古军入蜀如入无人之境;再次则是针对性不强,没有很好地研究蒙古军作战特点,并作出针对性的战术安排。”
“蒙古军的主要特点是什么呢?”
“流动作战,不需要补给,所以与他们作战,根本断不了粮道,他们打仗像狩猎,以战利品为奖赏。”
“要怎样才能克制他们呢?”
“他们是以战养战,不需要补给既是优点,也有缺点,如果长时间攻不下城池,自然会缺乏补给而退兵。”
“先生所言甚是,我也曾有过一些简单的思考,今天听先生所言,有茅塞顿开之感,看来,川西平原已经不可阻挡蒙古铁骑了,唯有川东大山与江河方能与之周旋。”杨文插话道。
“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再险峻的天险,守军无战力,也无法坚守的。”
说到这里,四人都发出感叹。当前大宋的形势,搞建设很在行,修个什么宫殿,雕琢什么工艺,创新什么工具,都是手到擒来,但就部队战斗力羸弱。就算天险,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每个人心中都没有底。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坚决抗击蒙古军的侵略,这既是捍卫朝廷,捍卫领土,也是捍卫正统文化,捍卫全人类的发展进步,蒙古军对平民的杀戮,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最需要反对的。”杨价作了总结性的讲话。
直到天黑,杨价和杨文才打道回府。他们终于不再劝说冉氏兄弟到播州安抚使司衙门任职,但他们带走了冉从周,播州历史上第一位进士,杨文决定上报朝廷,将冉从周纳为安抚使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