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党志强的头像

党志强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7/31
分享
《家在何方——我的家族故事》连载

第二十章 魔幻岁月(五)

农村生活是单调的,特别是不能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的生活更是单调。党永贵因为还没有成年,身体依然瘦弱,除了每年几个月在窑场帮养父党明山帮忙倒砖坯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里,生产队给他安排的活仍然是割草和拾粪。然而,已经十五六岁的党永贵再也不想通过割草和拾粪来挣工分了,这并不是因为党永贵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割草和拾粪太丢面子了,而是因为一天到晚根本拾不到什么粪,也很难割到牲口吃的草,自然也就挣不到什么工分了,这种情况与其说是生产队给他安排了活,倒不如说让他靠边站了。

尽管党永贵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了,可是因为长期吃不饱饭,身体矮小瘦弱,加上自己家里又没有架子车,很多需要搭伙干的活,其他社员也都不愿意和他搭伙。在生产队里,社员们都愿意跟家里有拉拉车的人一起搭伙干活,比如拉粪、拉红薯、运化肥、缴公粮等等这类搬运东西的活都离不开拉拉车,而这类需要有搬运工具才能干的活,自然是家里有拉拉车的人家优先,其他人则只能找家里有架子车的社员搭伙才行。然而,村里很多人家都没有架子车,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大炼钢铁时,各村各家的树几乎都被砍着烧没了,要找到能做架子车的木料不容易,二是架子车的轮胎和轴比较紧俏,没有一定的关系也很难买到。在这个实行计划经济的特殊年代里,很多家庭都没能置辆架子车。而家里有拉拉车的社员,挣工分就具有很大优势,不管自己是不是壮劳力,大家都愿意跟他们搭伙。

为了能给家里挣点工分,党永贵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有一天,党永贵听说生产队饲养室外面堆的粪肥需要安排社员运到村子东头一里外东岭上的田地里去,心里就盘算着有没有人可能愿意和自己搭伙拉粪,当然,对方家里还得有拉拉车才行。如果有人愿意和自己搭伙的拉粪的话,自己就能给家里挣些工分。邻居党思安家里就有拉拉车,而且,党思安身材高大壮实,村里愿意和党思安搭伙干活的人自然不会少。然而,人高马大的党思安根本不在乎想和他一起搭伙干活的人是否是壮劳力,唯独在意的是自己心里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知道生产队的安排后,党永贵就第一时间大着胆子主动找这个叔辈长者商量,看党思安能否和他搭伙拉粪,没想到党思安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党永贵自然是非常兴奋。

说实话,党永贵从小就对党思安这个长辈比较了解,一来两家是邻居,二来党思安的三女儿党秀娟和党永贵是小学同班同学,平日里两家也少不了走动。党永贵觉得党思安这个人其实是个比较实在的人,只是脾气不太好,作为邻居,党永贵经常能听到党思安在家里打骂自己的老婆。至于党思安为什么打老婆,村里人都知道其中原因。原来,党思安一直想要个男娃给自己家顶门立户,可是,党思安的老婆肚子不争气,一连给他生了三个女娃,这让迫切想要个顶门杠子的党思安心里非常不痛快,因此,只要老婆有琐事惹了他生气,他就对自己老婆连打带骂,而他可怜的老婆也自认为自己没生出男娃对不起老汉,就默默地忍受着自己老汉的家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就进一步滋长了党思安的坏脾气。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村里谁家老子动手打自己的儿子,党思安知道后心里就堵得慌。

党永贵上小学的时候,每次养父党明山动手打党永贵的时候,只要党永贵一发出哭声,邻居党思安听到小永贵的哭声,就会循声过来劝说党明山,“党明山,你行了,甭打咧,你显豁嗦哩你,就乃你有个儿子,你就往死地打哩,唵?”

因此,党永贵找党思安搭伙,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基于自己多少年来对邻居党思安的深入了解。此外,党永贵从小就嘴巴甜,每次出门见到党思安,就嘴里叔长叔短地叫着,“思安叔,你饭吃了没有?”“叔,你从阿达回来?”诸如此类地问候。

这次搭伙拉粪,为了讨好党思安,党永贵不仅干活非常卖力,而且,从东岭上卸完粪回来,他还主动劝党思安坐在拉拉车上,自己架着辕用拉拉车把坐在车帮子上的党思安从东岭上拉回村。这次和党思安一起搭伙拉粪,党永贵一天三晌能挣七个工分,而党思安能挣十分五。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走到了1969年。这一年,党永贵已经虚岁十七岁了,真正是个壮劳力了。最近几年来,给生产队干活,特别是帮倒砖坯的养父打下手,自己时不时也会倒几斗子砖坯,让养父稍微休息一下,在这样的体力劳动中,党永贵的力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大了,他终于可以像养父党明山一样,熟练地抱着砖斗子轻快地走到脱砖坯的平地上,翻模,脱模,一气呵成,一次三块砖坯,整整齐齐地排在地上。

党永贵的成长被有心的生产队长党平安看在眼里,特别是党永贵的倒砖技术水平和干活舍得卖力气的劲头得到队长党平安的高度认可。此外,生产队长党平安发现党永贵这小子居然时不时地和自己的亲哥哥党思安一起搭伙干活,看来哥哥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不错,否则壮实如牛的哥哥和谁搭伙不能搭,偏偏多次和这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子搭伙。基于以上原因,队长党平安对党永贵产生了好感,后来干脆就安排党永贵在窑场倒砖坯,并提供了一套倒砖的工具。这样,党明山一家就有两个人经生产队同意干起了收入较纯干农活相对较多副业,家庭收入就慢慢地增加了。

当然,队长党平安安排党永贵独立倒砖坯并不纯是出于照顾党明山一家,而是因为烧窑卖砖能给生产队带来额外的现金收入,多烧一窑砖就有可能多卖些钱,这样的话,生产队的总收入就会增加,在公社的人均收入评比中名次就有可能往前走,人均收入排名在前面的生产队就会得到公社和大队的奖励,如果自己真能上台领奖那可是让人感到荣耀的事情,当然,自己家的收入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此外,队长党平安还是自己生产队仅有的一个会烧砖窑的人,没有足够的砖坯,自己也挣不了烧窑的钱。大家都知道,烧窑是生产砖瓦的最关键的环节,砖坯和瓦坯能否烧成颜色和硬度合格的砖瓦,全凭烧窑师傅的经验和技术。要想烧出合格的砖瓦,烧窑师傅必须懂得如何根据窑炉火焰的颜色控制窑炉的温度,懂得怎样通过呛窑和洇窑让窑中的砖瓦变成想要的蓝灰色。在土法烧窑的年代,烧窑师傅全凭肉眼观察火候,要想学会烧窑,师父现场悉心教导和徒弟认真领悟缺一不可。如果窑温掌握不好,温度过低烧出的砖就是夹生砖,达不到应有的硬度,一掰就断。同样,如果烧得温度过了头,就有可能把砖烧流变形,那么窑里码好的砖坯就垮塌。烧流的砖俗称钢砖,硬度很高且有陶瓷的光泽,敲起来铛铛地响,发出的声音跟敲钢铁一般,可是,因为变形了,没有啥用处,只能当垃圾扔掉。

刚开始,党家原上村没有人会烧窑,可是,窑场开了没人会烧窑可不行,不烧窑,砖坯就变不成青砖。为了把做好的砖坯烧成青砖,第六生产队曾经花大价钱从本公社的陵高村请了一个会烧砖窑的师傅,而且好吃好喝地好烟供着,终于烧出了本生产队的第一窑砖。为了以后不再求人,生产队长党平安特意给烧窑师傅多加了额外的工钱,使得烧窑师傅愿意在党家原村教两三个徒弟。当年,队长党平安和其他两个男社员轮流给聘请的烧窑师傅打下手并跟着学艺,结果很不尽人意,就队长党平安一个人出了师,掌握了烧窑技术,最终可以独立烧窑,而其他两个人则没能出师,不敢自己烧窑。

由于生产队长党平安对党永贵印象不错,因此,当队长党平安自己给队上烧窑的时候,就特意安排十七岁的党永贵给自己打下手,干担炭、掏灰这样的辅助性工作。而党平安作为生产队长,时不时需要参加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的各种会议,有时晚上还要组织社员学习,为了开会烧窑两不耽误,党平安不得不指点党永贵怎样给窑炉搭煤,怎样通过看火焰的颜色控制窑的温度,党永贵也因为这样的机会,加上悟性好,很快也学会了烧窑的手艺。当然,党永贵帮队长烧窑是纯属于帮忙性质,自己还只能是挣自己担炭掏灰的工分,担炭掏灰是按白天加黑夜一天一晚上记十五个工分,没有现金补助,而队长党平安烧一个窑七、八天则算三十个劳动还有几十块钱的现金补助。尽管这样,党永贵还是很高兴,因为队长安排自己干活,自己就有工分挣,队长让自己帮忙照看窑炉,自己就能多学个手艺,他心中对队长党平安甚是感激。

后来,生产队长党平安一来因为确实要开的会很多,二来他发现党永贵这小子一点就会,也已经掌握了烧窑的技术了,他不用再担心自己长时间开会党永贵会把把砖烧失败了,就有意无意地偷懒耍滑,白天还在窑场象征性地出现以下,晚上不开会的时候则干脆就直接回家睡觉去了,就安排年轻的党永贵替自己照看炉火。党永贵十八岁时,有一次,刚开始烧窑没几天,党平安因为不得不根据大队安排到县城参加县上组织全县生产队队长大会,这个大会会期长达五六天,结果等队长党平安会开完会回到生产队的时候,他发现党永贵已经独自把窑烧完了,而且呛窑和洇窑也做的很好,砖的成色质量俱佳,这下,党永贵烧窑算是彻底地出师了。从此,队长党平安烧窑时再也不好意思让党永贵给自己打下手了,因为他心直口快的哥哥党思安曾经私下批评他占人家娃党永贵的便宜,自己开会让人家娃把窑烧完了,结果也没给人家娃分一分钱。之后,一旦队上要烧窑,队长党平安又实在分不开身的时候,就正式安排党永贵当窑经理负责烧窑,给的是和自己烧窑一样的工分和补助,这对年轻的党永贵来说,可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