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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年除夕，异次元中毒了。
异次元中毒在昆仑墟一处弱水三千的灯塔里，灯塔位于梵净山，人迹罕至。马兰基地雷达发现时，她的光点停留在北纬37度，红移已如百花绽放，她的脸上上还挂着半个月亮的微笑。
消息来到我这儿时，已不知被倒换了几手，有人传是因公殉职，也有人说是惨遭毒手。官方无语，但无论哪一种，都让我心情复杂。
大年三十，月光凄冷如飘雪。烧刀子滚烫火辣，唯有幻影飞天，像个没事人一般，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幻影飞天，正义之神被人投毒了。”我提醒着他。
幻影飞天愣了一下，随后茫然的点点头。“是啊，中毒了，可是万物都会中毒的。”
“可那是天下公平正义的异次元！”我有些愠怒道。
“异次元也是万物。”幻影飞天一本正经道。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再与我辩驳，而是继续看着桫椤树上的黄金叶，手摩挲着粗壮干裂的树皮。
02
我到头来也没明白，异次元所谓的大道指的何道，我要问的镆邪去了哪里。
我去灯塔看过，那是一个飞船飞碟的补给港，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导航灯塔，周遭既无居民，又无士兵，也不知是何人所建。报告说，是异次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中毒。这个说法可笑的要命，有什么东西能吃坏女神的胃？
这个结论真是可笑死了。
连世间的母猪都笑着爬上了树。
现实世界里。
“战锤？”兕天使盯了他好一会，问。
“明知故问。”
“你记得我是谁了？”
“你不就是兕天使嘛！……哈，你生气了？叫错名字很要紧吗？你是谁很要紧吗？”
兕天使忽觉得心乱如麻，多年来的记忆此刻一片混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幻影飞天真的死过？他和自己说过的话是真的，还是自己的想象。
镜像世界仿佛电脑重启一样。
天上积起万里高的乌云，中心像太沉重的皮囊一样直坠下去，伸出几千里长的触角，时而某处突然透出赤红膨胀起来，然后炸开来，将一道极巨大的闪电击在那海中，海水一下分开陷成一个巨坑，然后又轰一声变成无数的泡沫冲上高空，被风狂卷向那海中的孤岛。黑色风暴卷起的百丈高的狂涛席卷着悬浮峰，想冲走所有附着在地面上的东西。
兕天使在银河风暴中死死抱住一颗大树，可这颗树很快在大风中被连腰拔起了，她在空中逆风扑向另一边的一块巨石，在被风扬起的石块上左点右跃，刚伸手抓住地面，这地面却又升了起来，水柱从下面直冲上来。
兕天使惊恐万分，这时她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在高空掠过。“大立巫！”她大喊，海水灌进了她嘴里，水中附着了兕舰王的魔力，她看见几条火龙向她射了过来。这时一股力量把她提出了水面。
“你是哪个部族的？”大立巫问，“你不是挑选出来的叛逆军？这点功夫也敢呆在这？碍手碍脚！”
“我不是铁甲战士，我是兕天使……现在不是了。”兕天使说，大风把她的声音卷得七零八落，“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哦，你很聪明，知道来悬浮峰，这可是个极乐园，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大立巫道，“现在是海风季节，每隔几年就要来那么一次，不要紧，过段时间，风暴过去，一切还都会长出来的。”
“我看这儿要沉了，神的力量你们无法抗拒的，叛逆军永远也掌握不了这么大的力量。”
“是的，我们总是自然的顺从者，我们在海水、泥土、落叶中而生，不会想到要控制天地的力量，把风雨雷电据为己用。但我们并不是没有令人畏惧的力量的，我们……”
一道巨大的电光在前方闪过，把天地连成一体。“小心！”大立巫喊，他向下俯冲下去，又是数几十道闪电在他身边掠过，他迅疾地左右横晃，在闪电中间穿梭。这时他们头顶的黑云像大海的泡沫一样膨胀了起来，一声巨响炸出一团几百里宽的巨大火球，大立巫的身体几乎贴着了地面，地上的无数大石被爆炸后收缩的气浪吸上天空。
这时天地间忽然静了下来。
兕天使抬起头来：“怎么了？”
这一刹，忽然一道红光贯穿了满天的黑云，一连窜巨响从东炸响到西。
大立巫落在乱石纵横的地面上，长出了一口气。
在天际，铁铸的黑云后，传来了铿锵之声。天神军团的喊杀声起了又落。
“是他，看哪。”大立巫指向天际，“他在战斗。”
猛地，一道巨大电光把千里厚的云层映得通亮，一个巨大的舞动兵器的身影被映在滚滚云涛上。
地上的人不由都惊叹一声。
大立巫学着云中的身影摆着姿势。
“你干什么？”兕天使问。
“唉，我永远都做不到他的造型那么帅。”
兕天使笑起来，在黑松林没有月光的夜里，她沉浸在她的回忆里：
“幻影飞天……”她喃喃地念道，而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幻影飞天。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被心锁拘束！决不！”
她走上高岩，夜风吹动她的衣衫，月光偷偷从云中露出来，照见她可怖的原形。
02
现实世界。“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这片天么？”镆邪仰头看看，天空中有着几道碧蓝的划痕，像是随时会砰一声碎裂成晶亮的几块。
“你站在这做什么。”幻影飞天上前道。
镆邪一摆手不让他们出声，他出神地望着前面。
“它，它就在那。”镆邪伸手一指远方。
“哪儿？是什么？”放眼远眺。
“在那。”
绿树闪着透明光泽，蓝天下山脉碧黛如浪连绵。白云丝丝清细千万丝绦纷而不乱，目光忍不住如野牛在前方开阔平展处狂奔开来，在每一寸山肌与绿风中转折跳跃。
“好景色。”幻影飞天道，“平时忙着赶路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注意身边的世界啊。”
“别乱感慨了，我不是让你看风景！为什么你们都对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呢？”镆邪道。
“眼前？”幻影飞天定睛了来看眼前，“什么也没有啊。”
镆邪缓缓把手指伸了出去，点到一处不动了。
幻影飞天好奇地凑过去，突然他的鼻子碰到了什么，一缩回来看那儿却又什么也没有。
幻影飞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云。他忽然猛地跳了出去，但是立刻重重撞在了什么上面。
那儿，就在他们的面前，竟然如有一堵宇宙墙来阻挡我！
“这就是四维空间。”镆邪说。
“四维空间？”幻影飞天问。
“是的，这个世界有你不能到达的地方，有你不应到达的地方，有你一辈子也不会去到达的地方，你的世界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大，四维空间也许就在你的身边，可你却以为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但是事实上我真能选择一个方向，而那恰好是四维空间所规定好的？”幻影飞天问。
“是的，那就叫选择。是四维空间选择你，事实上你没有任何选择。”
“而四维空间是由谁来定的呢？”幻影飞天冷冷地道。他突然变得狂躁不已，一次次猛撞着那透明的四维空间。
他忽然转身怒视镆邪：“为什么要告诉我它的存在！”
“是我的错。”镆邪正视着他的怒目平静地道，“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我该告诉你。哪怕……我会后悔。”
“你告诉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幻影飞天怒冲冲道。
“不。”镆邪说。
他向前迈了一步，停了一会，又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出时，他已穿过了那个界。
他回过头来：“要记忆，就跟我来吧！”转身大步向远方走去。
“外面是什么？”幻影飞天大声问。
“是真正的恐惧。是我们诞生的地方。还有……真正的低等文明。”镆邪说。
“我们的来处……”幻影飞天望向镆邪行去的方向，喃喃道。
“你飞不出这个世界，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一旦你知道了，你就超出了它。”镆邪的声音还在远处响。
“我怎么能知道呢？我飞了无数星球也飞不出去，难道你用脚还能走出去么？”幻影飞天说。
“可是边界并不一定在远处啊。”镆邪笑着说。
“他说得对，边界就在这里。”一个声音说。
幻影飞天抬头看去，兕天使立在高崖之上，山中凛冽的风吹起她的衣襟，她站片刻，一纵凌风而下。
“真美，像俯视大地的鹰，以无尽的决心投向死亡。”
幻影飞天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忽然使想起了当年的很多事情。
“走吧，我带你超出这个四维空间。”兕天使对幻影飞天说。
03
光影移来，一美丽女子走了进来。
她的容颜和温暖的灯光立刻使阴森之气一砸而空了。
“啊，公主。”傲天鹰恭敬地站起来。
“我说了不准叫我公主的。”花着锦倚在他肩上娇嗔着，“一个人躲在这想什么心事？”
“我想，我们要去拜见一下你的父王，我的泰山大人了。”
花着锦退开吃惊道：“为什么？他如果知道你是一个杀手会如何想……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不好么？”
傲天鹰叹了一声，望着那摇曳烛光：“有些事情，是我们逃避不了的。我不做这件事，只怕连杀手也做不了了。”
“可是，”花着锦上前紧握了傲天鹰的手，“你需记住答应过我不毁灭那个幻影飞天好吗。”
傲天鹰沉默了，烛光在他的瞳中跳动。
正月。五彩缤纷的水晶夜晚，云梦子在离子房若有所思，想着是谁将御天玑给了镆邪，让他的躯体复活，那么镆邪的灵魂又躲到哪里去了呢？
忽然一阵清风，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如雾气滑了进来。托着一盘酒具。
云梦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痴了。
好半天他悠悠道：“昆仑墟必没有此等绝色，姑娘莫非从仙女座而来。不，你又不似飞天仙子不沾烟火，你心中却有凡情愁结，更添你万种风情。”
“莫非你见过天上仙女？我比之如何？”兕天使笑道。到底还是女孩子，什么时候了也不忘问个清楚。
“也曾远远遥望，银月圣洁，却还都不如那雾不沾衣的飞天仙子啊。今日得睹，此生幸事。”
兕天使脸色微变，随而又娇笑：“良辰美景，一人独对，岂不有憾？”她轻盈一滑，到云梦子身边，纤手轻探，却触在云梦子的手上，不由一抖。
云梦子轻叹一声：“你虽美，可惜却还不如一人。”
“是谁！”兕天使几乎要跳起来。
“花着锦。”
“我呸呸呸。”兕天使心中暗吐，脸上却仍笑意盎然。
“姑娘你虽绝色，天下无双，可你的笑却是假的，无有真情，只有杀意。你也有心上人吧，他何等有幸见你那会心一笑时，那才是天下最美。”
“他永远也见不到我的笑。”兕天使咬牙道，“我爱的人永远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我留了我最美的笑，他却要看不见了，我恨！”
动作如闪电，呛一声，量子弯刀如龙游于壁上，云梦子一纵身穿出战舰，那游动刀光也追了出来。
云梦子叹一声：“你救不了他，叫幻影飞天来吧。”手掌挥出，兕天使惨呼一声摔了出去。刀光游向天上，隐入云中不见了。
04
失忆世界，白云悠悠，光影闪闪，兕天使与幻影飞天来到了五维空间。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你不是要超出四维空间么？四维空间便是五维空间设的了，不如与他们说说吧。”兕天使俏皮地眨了眼道。
“这不是幻影飞天么？你怎么又来了？”看门的千里眼斜着眼说。
“麻烦通禀一声，俺要见吞噬星空老……老人家。”
“叫什么名字？”
“啊？”
“干什么的？”
“……”
“你他M怎么不吭声啊？”
“我说……”
“停！”兕天使跳出来，“你应该这样说，”她挽了挽袖子，学着粗声粗气道：
“拷！叫吞噬星空孙子滚出来见他爷爷，看看他养的这帮重孙子！”
“啊……不得了啦，那幻影飞天，那幻影飞天他又打回来了——”千里眼连滚带爬跑进天舱去了。
“他们这不是知道你名字么？”兕天使回头笑。
“祸事了，你这不是找死？”幻影飞天道。
“我不怕，因为有人会护着我。”兕天使笑如桃花灿烂。
“可是我怕……你说谁会护着你？”
“幻影飞天。”
“是那幻影飞天，他在哪？”幻影飞天左顾右盼。
“啊哟，真的，天神军团长来了！”兕天使笑道。
当当当当当，天神军团长列队鱼贯而出，按刀踩鼓点在五维空间间来回走，穿插队列，一时风起云涌。
“幻影飞天……在……在哪里？”等他们摆完造型，不见了幻影飞天。
兕天使拉着幻影飞天已经走到后面尾舱上去了。
天舱前的尾舱这个高啊，三千三百级，宽得看不到边，上边能站百万人。因为据说三千三百级台阶不全踩到，天舱的门不会开，要换了昆仑墟飞天器的交通工具，还得一个半小时去呢。
到了大舱前，幻影飞天抬头看看高高的大门，还是没有开。
幻影飞天上前轻轻敲了敲，侧耳听了听，又轻轻敲敲。
“停停停！”兕天使大叫，“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我以前来过这么？
“来，学着我。”兕天使一运气，跳起来就往窗上一撞。
“啪！”她整个贴在了窗子上，那窗一点事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幻影飞天笑得跳脚，“就这样？”
兕天使一点点滑下来，不好意思地抹抹头发，“我不行了，但你是可以的！没有东西挡住你……真的！试一试啊。”
幻影飞天看了看那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兕天使。他运了运气，一脚踢了出去。
兕天使神色黯然，嘟嘴道：“你一定没用劲。”
“我用了。”
“没有，你一定是心里还怕，不敢用劲。”
“我真的踢不开。”
“你能的，你试一试啊。”
“不试了。”
“试一试啊，试一试。”兕天使上来抓幻影飞天的手。
幻影飞天忽然有些烦了，一把甩开她：“试什么！”
兕天使眼睛低垂了下去。
“我为什么要到这么个破烂地方来玩这个？你当我看不出那些卫士全是铁甲战士扮的？这些全是布景。”幻影飞天恼道，“好笑。”
兕天使的头低得更低了：“人家……人家只想逗你开心。”
“为什么要逗我开心？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你……你是……”兕天使要脱口而出，又使劲咽住了，“我想你吃了这么多苦，一个人，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好可怜。”
“我可怜？！”幻影飞天跳起来，“用你来可怜我？你什么东西？可怜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幻影飞天气得又跳又笑。
兕天使脸通红，手指卷着衣角：“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吧，你哭出来就好了。”
“我干嘛要哭啊，我笑，好笑得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幻影飞天停下来喘气。
兕天使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大哭起来：“你哭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受了那么多苦，没有人说，没有人帮你，那么多人想害你，想看着你死，我也想害你。你一个人，对着整个天地，又不能放弃，不能输，又没有回头路，那次你战擎天柱，我们都在，你的力量还没从前的一半，我们看着你在地上艰难撑起来，好多铁甲战士都哭了……”
幻影飞天想一脚踢开她，但兕天使猛烈地咳起来，血染红了幻影飞天的布靴。
“铁甲战士也有心咒咒么？是谁给你们安了这个？你们的首领追风使者？”
兕天使摇摇头：“现在已不是那个时代了……不过我的不是心咒，是心锁。”
“心锁？”
兕天使转过脸摇摇头：“这个罪，是我要受的。”
“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兕天使低头喃喃道，“谁要我还总想着，总不肯忘了，总盼着有一天回到从前的日子……”她哽咽起来，一抹脸满脸都是血。
“你血就快没了，省着点用吧。以后还能多吐几次。”幻影飞天用他表示不在乎的姿势，绕开花着锦走了。
“是的，我要省着点，我还要活到那一天……”兕天使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是嘲笑，她俯下身，吮着她吐在衣服上地上的血。
幻影飞天皱了皱眉头，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