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张胜安去镇上酒馆买了酒回来,村长带着他小舅子两人刚好走到张胜安家大门口,三个人打了个照面,就此停下脚步互相打量着彼此。
村长是个喜欢喝酒的人,经常在镇上酒馆和张胜安两人推杯换盏的,此时看见张胜安手里提的酒葫芦,便闭上眼睛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用一种“你懂我”的眼神笑嘻嘻地看着张胜安,还不经意地舔了下自己嘴唇。
张胜安倒是没有注意到村长的情绪及小动作,目光一直聚焦在村长身边的年轻人身上。这年轻人就是村长的小舅子林有为。
张胜安只见林有为身姿挺拔,肩宽体阔,一张国字脸,刚毅中透露着正气凛然,不由得心里一颤,暗暗思索:“不愧是当兵的,这副身架气势,这股浩然正气,妖魔鬼怪来了都得绕道走。”想到这层,张胜安立马挺了挺自己腰身,板板正正地站直了,把平时略显吊儿郎当的姿态也立马矫正了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了扶自己的衣领子,拿出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微笑着朝那年轻人含蓄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有为本不愿意跟着他的姐夫村长来相亲,但听说自己姐夫介绍的是个女先生、教书匠,便好奇想着过来相看一下,给姐夫一个面子也看看这读书识字的女人都是啥样的。
林有为理想中的对象是要和他一样能金戈铁马的女战士。可部队管得严,他根本没有机会私下接触女同志,加上也老大不小了,只得先相看着,堵家里长辈的嘴。
见到张胜安的那一刻,林有为心里一个咯噔,张胜安瘦小的身材,看起来弱不禁风,读书人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市井气。这让林有为看着面前这个半大老头很难想象到他的女儿会是个气质贤淑的女先生,林有为见张胜安端正了下自己形象,朝自己微笑着打招呼,便咧了一下嘴角,礼貌得也跟着笑了笑。
三个人就这么成三角形的样子呆站在张胜安家大门口,大有“三国鼎立”的气势,谁都没有打破这个平衡。
村长看了看张胜安又看了看自己小舅子,便咳了几声,咔出一口浓痰朝旁边地上一吐,声音嘹亮地说:“咋了?胜安,这老丈人相女婿,越相越满意?”语气中满是得意。
张胜安被村长这吐痰声给惊醒,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房间的窗户,那里坐着张红玉带回来的对象张大成,又看了看厨房的位置,那里面有自己彪悍的媳妇王凤仙。
“哎呀,老哥哥,老哥哥,好巧呀,在大门口碰上了,走走走,赶紧进门,进门,我打了酒,一会说什么都要多喝几杯。”张胜安说着连忙让村长和林有为两人进院子,他跟在后面发出夸张的笑声:“哈哈哈,凤仙,凤仙,村长老哥来啦,哈哈哈哈。”
村长只感觉张胜安的笑声让人发毛,平时的张胜安低眉顺眼的,很少笑得这么狂躁,就是在张红玉做了老师令他扬眉吐气后,也没见过他这么夸张地笑过。
村长不知道的是,张胜安这么夸张的笑就是为了用这夸张的笑声和音量来“通风报信”,告诉家里人村长带着小舅子来啦。顺便标榜一下他张胜安要现场招婿啦!
王凤仙听见声音连忙从厨房走出了,连手里的菜刀都来不及放下,举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从大门口走过来的三个人,一眼就看见了林有为,王凤仙的眼睛亮了一下,身材魁梧,一脸正气的林有为在弓背塌腰的村长和瘦弱矮小的张胜安之间显得特别亮眼。
王凤仙一时忍不住在心里将张大成和林有为两人进行着比较,只觉两人各有千秋,勉强都配得上她女儿张红玉。
“都来了进屋坐,我炒几个菜马上好。”王凤仙说着看向屋子,又喊了声:“红玉,屋里来人了,给倒水。”
张红玉正在屋子里和张大成两人讨论学校学生流失现状的问题,及怎么才能留住学生的办法,就听见自己妈喊了一声,连忙应声道:“哎,知道了。”
说着张红玉走出房门,刚出堂屋就看见了三个高矮不已,个头参差的男人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定睛一看就是自己老爹张胜安、村长、及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人。眼珠一转便想起来这个年轻人大概就是村长小舅子。
张红玉也没有紧张,更没有难为情,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年轻人,就像打量她自己的学生似的,眼中带着审视。她从这个年轻人眼中看到了坚毅与果敢,还有丝丝傲慢中透着些耿直和勇敢。
林有为见张红玉出来,便知道这个就是他要相亲的女先生,因为张红玉半扎着披肩发,端庄又得体,一双眼睛灵动又犀利,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流露着他上学时的那些老师们才有的威严与压迫的气势,让他忍不住地想点头喊一声“老师好!”
张大成见张红玉出去了,便想到刚来张红玉家时,张胜安说过村长要带自己小舅子过来,于是连忙对着张红玉家立柜上的镜子拨弄了下头发,整理了下白衬衣,赶紧跟着出了房间来到外面。
正在众人愣神的时候,张大成突然站在了张红玉身后,敌视着林有为宣誓着主权。
林有为正准备好好端详下张红玉,突然看到张红玉身后出现一张不友好的面孔,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再仔细一看竟是张大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板板正正的张大成。
原来,张大成和林有为两人是一个村子的,还是从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林有为小时候上学不行,就喜欢打架惹事,后来村里成立了民兵连,他就去做了民兵,再之后张大成上了师专做了老师,而林有为的去向就不得而知了,谁曾想两人能在此地碰上。
张大成还没有认出林有为,因为张大成印象中的林有为除了打架有优势,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村里游走着。张大成印象中的林有为根本就不可能和眼前这个身姿挺拔浑身正气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林有为却一眼认出了张大成,双眼一亮,嘴角一咧,激动地大喊一声:“成娃,你咋在这呢?”脸上全然没了刚刚的严肃与庄重,尽是见到年少玩伴的欣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