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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仙眼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有了归宿，小女儿的婚事又成了她心头愁。
在张红玉结婚的当年，张红英也从卫校毕业了。
“眼看着红英也毕业了，现在虽然没有分到咱们镇上的卫生所，可在县里医院也还是很好的，我这个当爹的可真是脸上有光，当初你要是生个男娃还不一定有她们两姑娘有出息呢！”张胜安砸吧着烟锅，斜眯着眼睛看着王凤仙说道。
王凤仙回头看了眼蹲在墙角晒着太阳，嘴里嘟囔着的张胜安，一股无名火噌得窜了上来，想起了这些年受的委屈，便破口大骂起了张胜安：“你就不是个男人，不是个东西。现在知道闺女的好了，当年你是怎么贬低我的，因为我生了女娃，你大冬天连个水都不给我去挑，让我没出月子就去井台边挑水，害得我现在一到冬天就浑身发冷，都是月子里造的病。若不是两闺女争气，我还活不出人样呢！”
张胜安听王凤仙这么说，瞪了王凤仙一眼，不满地回应道：“你说你，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早就过去这么久了，黄土都埋到脖子的年纪了，还揪着这些小事不依不饶，你自己不觉得没意思吗？”
“咋就没意思了？我受过的委屈从来没有得到过补偿，就跟人饿肚子似的，一直饿着，肚子里空空的，突然有个人过来告诉你，哎呀，没吃饱就没吃饱嘛，不要想了。可肚子还饿着啊？光劝说有什么用，先填饱肚子啊！填饱肚子自然就不抱怨了。我的委屈没有人来疏解，没有安抚，反倒来怪我放不下，你，亏你还是读了书的，墨水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呸！”王凤仙说完，狠狠朝着张胜安唾了一口，像是要把这些年她在张胜安这里受过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吐出来似的。
“哎呀，哎呀！这还生上气了？”张胜安见王凤仙的脸色变了，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男人的自尊让他不得不反驳着说道：“是你生不了儿子，我都没有怪你，这些年不仅你低头哈腰的生活着，我也是啊！没有儿子让人看不起了一辈子，现在好了，两闺女都成器了，你这还委屈什么呢！”
“张胜安，你个驴日的，等下辈子咱们两人最好不要碰见。”王凤仙红着眼睛，噙着眼泪说道。
“好好好，不碰到就不碰到，下辈子我找个能生男娃的婆娘。谁稀罕跟你一起！”张胜安说着在鞋底敲了敲烟锅，转身想出院子。
正巧这个时候，张红英走到了大门口，见王凤仙哭兮兮的样子，又看张胜安一脸不耐烦，便猜到这两人刚刚闹了矛盾。
“你们又咋啦？”张红英这次回来是拿几件衣服去医院宿舍的，谁知道刚走到院门口就看着自家爹妈在吵架。
“还能有啥嘛，好好日子不好好过，非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惹人烦恼。”张胜安说着又不满地看了眼王凤仙。
王凤仙此时见到女儿，满腔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开口就说道：“这都多少年了，你爸还在怪我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给她生儿子，还说我年轻的时候吃了的那些苦都是我自己活该的。”王凤仙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好好的提这个事情干啥嘛？爸，你得是不想要我和我姐了？”张红英知道自己父亲是个胆小懦弱，又自私无能的人，她这么一问，张胜安肯定会慌的。
“这咋说的好好的话，咋就变成我不想要你们两姊妹了？”张胜安连忙紧张地说：“是你妈要提那些事，我咋会不想要你们么？你们两姊妹现在这么有出息，一个是学校老师，一个是医院护士，你姐姐还给我找了个在学校当老师的女婿，我脸上有光的很。咋会不想要你们！”
“那你就不要再说我妈不能生男娃的事了。再说了......”张红英走到王凤仙身边，拉着王凤仙的手，认真对王凤仙说道：“妈，生男生女都是男的原因，跟咱们女的没有关系。”她尽量说的特别大声，争取让张胜安也能听清。
张胜安听到这话，满脸愕然：“这话咋说的？你得是安慰你妈呢！这没啥好安慰的，都几十年了，她已经认命了。”
“爸，这不是我说的，是有科学依据的，人家科学研究的结果，跟人的DNA还有染色体有关，是医学和科学一起研究出来的结果，我可不敢胡说。”张红英看着张胜安认真地说。
“这咋可能嘛？娃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咋男女由男人作主？”张胜安还在狡辩着，不敢承认生男生女是男人主导的，他大半辈子因为生了两个女儿而卑微谨慎，现在有个人告诉他生男生女是男人主导的，也就是说是他自己的原因才生了这两个女儿，怪不到王凤仙身上，他这些年真的委屈王凤仙了。
王凤仙将张红英的话仔细咀嚼了好一会，突然崩溃大哭了起来，嘴里喊着：“冤枉我了，冤枉我了。”
张红英看着自己父母都癫狂的样子，一时间吓得以为自己惹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李素云来了他们家，他们三个人才勉强恢复正常。
“你们家这是咋了嘛？凤仙，胜安又惹你生气了？”李素云看王凤仙哭得伤心，连忙走到王凤仙身边，紧张担忧地问。
“素云，素云。”王凤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里交织着委屈和欣喜，“素云，刚刚红英说了，国家研究清楚了，生男娃还是生女娃都是男人的问题，跟我们女人没得关系，我从此清白了。素云，我清白了。”
李素云知道王凤仙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当年生了两个女儿，更知道张胜安因王凤仙当年生了两个女儿而一直责怪为难王凤仙，现在看到王凤仙略显癫狂的样子及听了王凤仙的话，顿时明白他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这奇怪的场景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是男人的问题就是男人的问题，我知道了，就跟地里种庄稼一个道理，女人肚子就是那个田地，男人就是播种的，播什么样的种就收什么样的庄稼。”李素云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张胜安只觉得不好意思，大有被公开审判的意味，便冷哼了一声，出了家门。
李素云安抚好了王凤仙，才说明她来是为张红英说亲的。
王凤仙一听李素云的来意，顿时擦干了挂在脸上的泪珠，聚精会神地听着李素云描述她给张红英找的婆家的情况。
而张红英根本等不及听李素云说什么，当然也根本不关心李素云说什么，拿了需要的东西就离开了家，临出门的时候不忘了叮嘱王凤仙道：“我爸估计被伤得不轻，好一会才能缓过神，妈，你就别揪着这个事情不放了，若是揪着这个事情不放，你跟他有啥区别，咱们好女人不跟男人较真！”
“啥男人女人的？你才多大？”王凤仙笑盈盈地看着张红英说道。
王凤仙很喜欢张红英大方磊落的性格，也很感激张红英能当着张胜安的面说出生男生女的原因，听张红英这么说，王凤仙在心里感叹着张红英的成长，感叹着命运的深不可测。
“都开始给我说婆家了，还问我多大！你们先聊着，我晚上还有夜班，走了。”张红英走到大门口大声回应着，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