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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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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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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连载

第一十七章

温州,温润之州,温暖之州,温情之州。

这好像是一句广告词,在哪里见过?傅立夏忘了。不过,在漫长的打工岁月里,傅立夏深深地感受到了温州这座城市蓬勃的民营经济的活力,以及对外来民工具有广博的包容性。多年之后,傅立夏在出版散文集《从皖南到温州》一书时,扉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如果说故乡皖南山水养育我生命成长,那么,第二故乡美丽的温州,就给予了我更宽阔的发展空间。

时光的镜头回到1994年温州的夏天,对于傅立夏来说,炎热只是大自然气候的一种物理表象,他心里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的清凉,精神上获得了一种恋情般的慰藉。自从上回去过一次苏婕的家,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是上白班的时候,苏婕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说有笑,除了工作上的搭档与配合,好像是有意识地与他保持一种距离感。然而,正是这种距离感,傅立夏反而觉得有种情侣般的默契与和谐。当然,食堂就只有老板周维强、大厨胖子老梁,老师母余春梅等几个人,男女之间一旦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暧昧,再怎么装也瞒不住成年人那犀利的目光,只是城里人见多识广,不至于捕风捉影、大惊小怪罢了。

周维强从老家台州回到温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食堂自他离开后近一周时间内的营业现金流水,虽说账面上没有出现差错,每天至少都有三百元以上的营利,但是,周维强对于这个利润是瞧不上的,用他的话说,这点营业收入管日常开支都不够。好在饭店本质上属于机电厂内部食堂,水电费依然由机电厂支出,周维强最大的开销,无非就是要支付傅立夏与张自力两个外来工每月合计600元的工资。当然,作为老板的周维强既然选择承包了饭店,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赚钱才是他的目的和愿望。

为了阻止员工们的懒惰心理及松懈情绪,周维强首先拿大厨老梁开刀,嚷嚷着嗓门抱怨他做人太精明,每天就只做分内的事情,这样太不厚道了。周维强瞪着眼珠子在每个员工身上横扫一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夏天来了,饭店生意会不会好起来?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尤其是每天中餐必须抓住客流量不放手,菜品要好,价钱要实惠,服务要贴心,大家都明白了吗?”

周维强放出去一番“狠话”,好像没有人搭理他,这食堂毕竟不是他私人的,只有傅立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同时也算给周老板挽回了一点面子。

食堂每天上午11点准时开饭,大厨老梁、苏婕、余春梅,三人各就各位,一盘盘美味可口的菜肴摆在餐厅案桌上,苏婕、余春梅二人负责给点餐的顾客打菜,大厨老梁站在大厅与走廊之间的过道上,肩上披一条洁白的毛巾,朝着马路上的行人点头哈腰,负责打杂的傅立夏在用餐高峰期的一个小时内,工作重点是及时收拾餐桌。张自力最近几天没有上班,他请假回皖南老家了,一是夏天澡堂生意熄火了,二是老家上小学的女儿放暑假了,他想接老婆和女儿来温州度假。

中餐客流量高峰期的时候,周维强也没有闲着。彼时,飞霞南路基础设施比较差,本来不够宽敞的马路两旁都是土路,等同于乡间的机耕路,然而,那会儿却正是民工潮涌向温州的高潮期,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尘土飞扬。周维强怕马路灰尘影响食堂开设在餐厅对外开放的饭摊生意,他喜欢拿着大水管,按住水龙对着马路洒水,寻找快活。傅立夏发现周老板在洒水的时候,龇牙咧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每个人骨子里都似乎藏着童年里的天真与欢乐。

在张自力回皖南老家探亲的日子里,食堂只剩下傅立夏一个打工仔,工作量自然加重了不少,至少他每天清晨要早起,蹬着三轮车跟着周维强去大南门菜市场买菜,晚上还要给附近机电厂职工宿舍点餐的住户们端着菜盘子送餐上门。多年以后,傅立夏在回忆这一段时光时,他感叹道:现如今大街小巷都是送外卖小哥的身影,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才是城市里第一代外卖员。

有一次,机电厂宿舍楼四幢301室住户,电话点了一盘葱油黄鱼,周维强很开心,黄鱼属于高端海鲜产品之一,价格不菲。对于周老板来说,他巴不得每天晚餐都有客人点一些高端菜品,这样就利可图了。周维强唯一的短板就是读书不多,但他挺有商业头脑,他不仅善于食堂经营管理,还能亲自掌勺烧一手好菜,所以他才是承包电厂食堂之底气。

周维强哼着小曲烧好葱油黄油,用一只漂亮的盘子盛上,吩咐傅立夏路上小心点。傍晚时分的飞霞南路客流量自然没有白天多,但横穿马路时总得小心为妙,傅立夏双手端着托盘,生怕贵重的美味可口的被绿油油的葱覆盖着的黄鱼,离开托盘飞了出去。傅立夏急促地进了宿舍楼,顺利爬上四幢三楼,到了301室门前,他发现紫色的一扇门是敞开的,里面传出说说笑笑的声响,很是热闹,想必是主人家请客吧。傅立夏原本端着托盘的手胳膊似乎有些发酸,来不及多想就径直走过室内,一个瘦高男人,看了他一眼,原来嬉笑的面孔突然收紧,责怪道:“谁叫你进来的?”

傅立夏愣住了,难道手中的菜送错人家了?

瘦高个男人一边从眼前托盘里端起鱼放在餐桌上,一边用温州话对着室内众人说道:“这个外地人一点都不懂规矩,脚丫那么脏,像乌龟头似的,竟然就这么冲进来,真是无语。”

傅立夏不懂温州话,他只是从室内客人斜视的目光里,发现是自身的行为出了问题:一双凉鞋,整天在厨房里忙碌转悠,十个脚趾头黑不溜秋的,与客人家光洁亮丽的地板显然格格不入。301客人说像乌龟头似,已经在抬举他了。一颗被人家鄙视的自卑心在心里作祟,傅立夏红着脸带着歉意的口吻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溜之大吉。

张自力请假回皖南老家,原本说一个礼拜就回温州,后来打长途电话给周维强,说父亲生病,家中七八亩早稻成熟,搞“双抢”少了人手,他需要晚一些时候回温州。周维强心里不爽,但也只能顺其自然地答应,并祝福他父亲早日康复。

张自力迟迟没回来,食堂里少了一位帮手,苏婕便隔三岔五主动留下来加班,傅立夏也因此觉得轻松一点。周维强一边给苏婕戴高帽,大意是说大厨老梁、余春梅他们两人如果像苏姨这样以食堂为家,他这个老板也犯不着有什么好焦虑的了;一边又在苏婕面前夸傅立夏做人如何的本分,他甚至为傅立夏的遭遇感到惋惜,认为一个有梦想的青年,不应该落到如此这步田地。不管周维强的话是有心或是无意,但在苏婕听来都觉得很舒服。在她看来,傅立夏体格瘦弱,相貌虽清秀,但缺乏男子汉的气概,她内心却对这位打工仔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七月底,傅立夏如期领到当月工资300元。这是他打工起步阶段的第四个月工资,前三月的工资除了还债——出门时向发小地宝借的300元作盘缠,之后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如一只行李箱和一台收录机,七花八花也就所剩无几。食堂工资由苏婕发放,她当时拿着三张崭新的人民币,递给傅立夏的时候笑道:“立夏,发工资啦,有没有打算请客?”

傅立夏憨厚地应道:“好啊,你想吃什么?”

苏婕咯咯地说道:“逗你的哟,哪能让你请客呢?出门在外不容易,你现在要学会存钱,生活嘛,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傅立夏感激地连连点头。他明白虽说苏婕的话也是从一本书上搬过来的,但她愿意跟他讲这些人生哲理,证明没有把他当外人。

八月下旬的一天,周维强突然接到机电厂管理科翁晓萍科长的亲自指令:据气象部门预报十七台风有可能从温州地区沿海登陆,为配合机电厂统一做好安全防范,食堂近期暂停对外营业,但务必要做好机电厂内部“抗台”人员的后勤保障工作,也就是除了日常中餐和晚餐的供应以外,还得保障“抗台”人员的夜宵供应。

翁科长四十开外,身材高挑,细皮嫩肉,说话轻声细语,不打官腔,周维强浑身舒服,点头哈腰地表示服从领导安排,并且请领导放心,“抗台”期间食堂一定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当然,周维强开心的另一层因素外人是不知情的,那就是“抗台”期间,食堂虽然暂停对外营业,但对于他不但不损失什么,反而还有额外营收,因为机电厂另有专项资金补助。

十七号台风具体是几号抵达温州的?傅立夏是有记忆的。他的记忆来自一个城里女人给予的温情与关爱,并且事后喜爱写作的他又将此次台风遭遇的经历大致写成了一篇日记……

多年以后,傅立夏从网上查询的资料显示:

1994年8月21日晚22:30,农历七月十五,台风FRED在温州瑞安梅头镇(今温州龙湾区海城街道)登陆,狂风早已夹杂着暴雨倾泻进浙南大地。七月十五的高潮位加上FRED作孽,将浙江沿海的潮位全部拉高一遍,瑞安和温州港的潮位分别超过历史实测最高潮位0.21米和0.65米,龙湾区潮位达到200年一遇。在FRED登陆前后的几个小时里,温州沿海所有区县的一线海塘几乎全线崩溃,二线海塘决口无数,三线海塘也不同程度进水。海水势不可挡地涌入这片富饶而人口密集的土地,开始了毁灭性的破坏。温州市百余公里的海岸线纵深1公里内尽成泽国,尤其是4年前才刚刚泛滥的飞云江又一次发威,江水混杂着潮水淹没了其以北纵深7公里的土地,最深处超过3米,瑞安市区全部被水淹没,农村地带不知多少人在睡梦中被潮水冲走,或被狂风掀起了屋顶、吹倒了庐舍。瓯江水位也随暴雨猛涨,伴随着外边高涨推进的海水,轻而易举地吞噬了保卫温州市区的脆弱海塘,温州市区最繁华地段的潮水立刻涨至1.5米~2.5米,居民家及商铺损失惨重。温州机场候机大厅进水1.5米深,彻底瘫痪达两个星期之久,潮水和洪水淹没了一切可以淹没的东西,陆地上看不到平原的踪迹。更令人瞠目的是,位于瓯江口的灵昆岛、江心屿、七都岛竟被高于地平面2~3米的海潮淹没,据传岛上死伤无数,直到第二天潮水退却才重见天日,这情景无异于一场海啸袭击!

傅立夏在网上查看到这些资料信息的时候,已经是2011年的事情了。2011年的他已经是温州黄龙商贸城浙南鞋料市场个体户新徽皮革店的业主,用温州人的话说大小也是一个老板,因此,经常被客户或朋友称之为“傅总”。虽说是小本经营,创业艰辛,但在时间上傅立夏可以合理地自由安排,因此,在下海经商的同时,却真正迈入文学写作之路。中篇小说《欲望快餐》、后来改名《打工往事》这部小说,就是他根据1994年在东屿机电厂这段真实的打工经历创作而成。在创作的过程中,为了查找当年十七台风的相关数据及资料,傅立夏才对这场台风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在台风登陆之前,温州的天空特别漂亮,原本灰尘蒙蒙的天空蓝得如同童年时代的皖南乡村,这让当年的傅立夏感慨不已。由于食堂暂停对外营业,只负责机电房值班工作人员的就餐问题,厨房里的活儿比平时少了很多,傅立夏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大厨老梁、老师母余春梅他们开始轮休,犯不着每天过来打卡,倒是苏婕有事没事都来食堂溜达一圈,用她自己的话说,反正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女儿林昕语大多时间都待她外公家,还不如来单位找点事情做心里踏实。苏婕说的“踏实”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傅立夏很想知道,却又猜测不透,但是只要苏婕出现在食堂里,他倒是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自从上次在苏婕家吃了她煮的糖水蛋以后,他不知不觉淡化了对杨红霞的牵挂和念想,不再朝思暮想,内心的焦虑不安的情绪仿佛获得了一些短暂的治愈。

十七号台风登陆之前带来的强降雨是晚上九点开始的,苏婕原本这个时间点完成机电厂值班人员的夜宵送餐任务后,正准备下班回家了。然而,此刻的夜晚早已黑得像世界末日来临,狂风夹着暴雨开始在飞霞南路一带疯狂肆虐,刺耳的呼啸声一阵紧似一阵,苏婕预感情况不妙,只得转身回到食堂。

“可能是台风登陆了,外面暴雨这么大,晚上回不去了,怎么办?”苏婕自言自语道。

此刻,刚下班的傅立夏正脱下蓝色工作服,身上的衬衫还带着一股馊味,他原本想打赤膊给身体透透气,刚好苏婕又出现在食堂大厅里,只好将解开的衬衫纽扣又系上。他走上前伸手从苏婕手中接过自行车,停在一角,结结巴巴地说:“好办,就待在食堂里……安全的……”

苏婕看了傅立夏一眼,坦然地说:“也好,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抗台’,回头找周老板要求付双倍加班费……”

傅立夏见苏婕如此大方,方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不觉脸上一阵燥热。

其实,从七月中旬开始,就断断续续有过几次关于台风天气的预报,机电厂管理层也做过“抗台”前的思想准备,但之前几场台风似乎都是“谎报军情”,或者虚晃一枪,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傅立夏从小在皖南山区出生成长,对于台风的威力自然是一无所知,只是凭感觉台风应该是个狠角色。苏婕告诉他,台风如果正面从温州登陆,那么破坏力是无法估算的。她上小学的时候曾遭遇过一次,掉在路边大水坑里差点被淹死……

这会儿,苏婕坐在白天用来收银的吧台前,让傅立夏把录音机移到她的跟前,问他可有什么好听的歌曲磁带?傅立夏说自己没有买磁带。苏婕感觉有点扫兴:那你买它干嘛?傅立夏笑笑说:主要是收听电台节目。他说温州市人民广播电台“快乐通道”和“瓯江夜话”两个栏目都不错,他比较喜欢收听。

苏婕没有接话,自顾自不停地按动录音机的一些按钮,录音机不时地发出一连串“嗞嗞”的声响,于是她干脆关闭了录音机。如此,只剩下两个人的餐厅与吧台显得空荡而又沉闷,窗外,狂风与暴雨的吼哮声不时地穿过走廊,使得两人心神不宁而又不知所措。

苏婕站起身,捋了捋有些蓬乱的头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疲惫的傅立夏说道:“你要么去厨房后院冲个澡吧,要么把床先搭起来,我感觉很困了……”

傅立夏点点头,从吧台后面的旮旯里拉出钢板制作的椅子床零散的架子,动作利索地装搭,一眨眼的工夫,一张床就横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了。然后,他再拿出一床席子,铺在生硬的床板上。由于之前周维强吩咐过,为了不影响餐厅环境整洁,傅立夏每天清晨和夜晚,拆装椅子床成了规定性动作。此刻,他有些自作多情地看了眼前这位身材娇小性格大方的女人一眼,心慌意乱地说道:“那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

傅立夏拿着浴巾和肥皂来到厨房后院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后厨地面上已经渗水了,狂风裹着暴雨早已将后院的雨棚掀翻,楼顶及空中的暴雨倾盆而泻……傅立夏意识到这场台风不容小觑,当下当然是保命要紧,他连忙转身回到餐厅吧台间。

“这么快就洗好了?”苏婕漫不经心地问道。

“厨房已经漫水了,后院雨棚也被大风掀翻了,感觉台风威力不小啊!”傅立夏回话道。

苏婕看了看眼前这位身材瘦弱的打工仔,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说道:“今晚我在这里……影响你休息了吧,要不枕头给你,我靠着就可以……”

“那怎么行?我有办法。”傅立夏说着,打开一个柜子,搬出那只从五马街上买回来的行李箱,从箱子里拿出一沓厚实的衣服给自己当靠背。他接着说:“凑合一下,没事的,等天亮就好办了……”

苏婕不再言语,作为女人,此刻的她心情自然有些七上八下。她觉得今晚留下来是台风惹的祸不假,那么,她为什么不早点下班呢?哪怕提前半个小时下班也顺利到家了啊?就连周维强不也早早溜之大吉了嘛!

难道就因为心里想着为了陪伴这个外来打工仔?也许是,也许不是,她无法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清晰的判断,或者说潜意识里她是同情这个男人的,但骨子里又不愿意承认罢了。

夜渐渐深了。窗外,狂风夹着暴雨持续有增无减,餐厅里也开始漫水,有种浅浅泳池的境况。苏婕经过短暂的眯一会儿后,精神状态清醒起来,毫无睡意。这样的夜晚,一男一女待在一室,双方恰好又处在正青春的年龄,总该发生点什么吧?可是……假如两人的肢体有那么一点点接触,结局会怎样?彼此都心知肚明,都在为这最后的一道防线像“抗台”一样谨防着……

苏婕:“最近,你的广东那个她有没有来电话?”

傅立夏:“没有!”

苏婕:“你觉得她还会回到你身边吗?”

傅立夏:“这个问题曾一度让我在期待与失望中焦虑不安,其实答案已经摆在那儿了。不过,如今我好像不再那么焦虑了……”

苏婕:“你有恨过她吗?”

傅立夏:“没有!”

苏婕:“真心话?”

傅立夏:“真心话,因为她不欠我什么,我们共同白手起家,她嫁给我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她有权利重新选择她想要获得的幸福生活。”

苏婕:“你能这么想,这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然而夫妻之间,仅有善良解决不了诸多现实困境,尤其是一些尴尬的问题,简单来说,你要明白她当初既然选择与你同甘共苦,你也承认她是一个好女人,那么,如今她为什么又要选择离开你?这是你需要思考的,也是如何面对未来生活的一个重要问题,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一阵沉默……

苏婕盯着眼前这个几分寒酸几分帅气的男人注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超出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她表示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也是女人,我会站在你那个她的角度上思考一些问题,也许,我不该凿到你的痛点……”

傅立夏苦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习惯了。出来打工的这些日子还好受一些,如果在老家的话,左邻右舍们异常的眼光,更加令人感到压抑……”

苏婕分析说:“你来食堂工作也快半年了,你的人品大家都看得见,周老板也很欣赏你,不会炒你的鱿鱼的。然而,我个人觉得这里不大适合你长期待下去,只能作为你来温州寻找活路的一个短暂的跳板,这儿工资太低,按照目前300元的工资计算,只能解决基本温饱。你说自己曾经爱好文学写作,证明你还是有一定的文学才华或天赋的,那么,假如一直就这么端盘子洗碗干下去,你觉得能有什么发展呢?”

“发展”这个词从苏婕平淡的语气中流出,傅立夏一下子被深深地“电”中了穴位,他原本卑微的心灵仿佛被一束光点燃似的,虽说他不能准确地判断“发展”一词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的理解就是不能失去梦想。那么,离开家乡,从乡村来到沿海城市仅仅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如果不是,那么心中的梦想究竟又是什么呢?

傅立夏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许,此刻的他与其说是被苏婕的一番话洗脑,不如说是让他增加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对未来似乎感到更加迷茫了。

这一夜,在一个城里女人的陪伴下,傅立夏尽管经历了温州地区史上最强的十七号台风,却并没有感受到自然灾害的残酷性,只是在情与爱、肉体与心灵之间经历了一次难忘的思想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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