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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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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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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台(第一部)》连载

第三章 私下谋划

土地分配会议结束时,日头已经歪向了西塬。黄土高原的沟壑里浮着层淡金色的光,把兴隆台村的窑洞顶照得发亮,像撒了把碎铜。田富贵揣着皱巴巴的分配表往家走,鞋底碾过晒得发烫的黄土,扬起的尘末粘在裤脚,混着汗渍结成了硬壳。

他抬头望了望塬上那片地——地块方方正正,靠崖边有条常年不干的渗水沟,春上能积起半尺深的淤土。去年秋里他就蹲在塬畔数过垄,那地能比别家多打两成糜子。可分配表上,那地划给了赵大山。

“日他娘的。”田富贵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黄土地被砸出个浅坑,旋即又被风吹来的浮土填上。他摸出烟锅往烟荷包里戳,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烟杆上包浆被磨得锃亮,是他爹传下的老物件。

远处的山峁上,几只乌鸦呱呱地叫着盘旋。田富贵知道这时候该回家给婆娘搭把手铡草,可脚像被钉在了塬上。他想起赵大山在会上咧着嘴笑的样子,那口黄牙在油灯下晃得人眼晕。赵大山他爹当年修水库时被埋在了坝底,村支书念着这份情分,明里暗里总偏着赵家。

“情分能当饭吃?”田富贵把烟锅在鞋底磕得邦邦响,火星子溅在黄土里,“老子地里的苗都快旱死了,谁他娘的念过情分?”

西塬的影子越拉越长,把田富贵的身子拖成了个佝偻的黑剪影。他忽然转身往村东头走,步子迈得又急又沉,黄土在脚后翻起两道土浪。裤腰带上别着的铁皮酒壶磕碰着胯骨,里面是早上刚打的散装烧酒,他本想带回家给婆娘的弟弟喝,现在倒有了别的用场。

田富贵的窑洞在村东头的向阳坡,窑门漆着层暗红的漆,掉了皮的地方露出里面的黄底色。他推开虚掩的木门时,婆娘正蹲在灶台前揉面,面盆里的玉米面被揉得发亮,蒸腾的热气把她额前的碎发粘在脑门上。

“你咋才回来?”婆娘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面灰,“赵大山家的二丫头刚才来借笸箩,说要晒新收的麻子。”

田富贵没接话,径直走到炕边翻箱倒柜。炕桌上的粗瓷碗里还剩着半碗酸汤,苍蝇在碗沿嗡嗡地盘旋。他从炕洞深处摸出个蓝布包,解开三层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两包水果糖,一瓶雪花膏,还有块用报纸裹着的腊肉。

“你这是干啥?”婆娘停下揉面的手,面杖“当啷”一声掉在案板上,“这腊肉不是留着给娃做满月酒的?”

“满月酒?”田富贵把东西往布包里塞,声音压得很低,“要是那地块拿不回来,娃下个月只能喝西北风!”

婆娘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面团“啪”地掉回面盆。她站起身时膝盖磕在灶台角,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你要去找李支书?”

李建国支书住的是村里唯一的砖瓦房,去年刚翻修的,院墙用水泥抹得光溜溜,还在门口砌了两个石狮子。田富贵去年秋收时去交公粮,看见李建国支书的婆娘在院里晾花衣裳,那料子滑溜溜的,风一吹能飘起来,不像她身上这件,补丁摞着补丁,洗得发白。

“不去找他,等着喝西北风?”田富贵把蓝布包往胳肢窝一夹,又抓起酒壶往怀里揣,“李建国的老寒腿这几天准犯,这酒给他擦着管用。”

婆娘追到门口,站在窑檐下看着男人往村西头走。夕阳把田富贵的影子投在黄土路上,像条扭动的长蛇。她忽然想起今早鸡叫头遍时,听见男人在院里烧香,对着祖宗牌位念叨:“要是能把那地弄到手,给您老人家磕三年头。”

风从塬上卷过来,带着股糜子秸秆的焦糊味。婆娘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弯腰捡起面杖,面团在案板上被揉得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替她叹气。

李建国家的院门虚掩着,两扇铁皮门上刷着红漆,“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字被雨水冲得发暗。田富贵站在门口往院里瞅,看见李书记正蹲在葡萄架下编筐,竹条在他手里翻飞,像活过来的蛇。

李建国今年五十六,头发白了大半,却梳得整整齐齐,用发油抿成了背头。他穿件的确良白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块月牙形的疤——那是当年修梯田时被石头砸的。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

“富贵?”李建国把竹条往筐沿上一压,发出“咔”的脆响,“刚散会就过来,有事?”

田富贵堆起笑,脸上的褶子挤成了朵菊花。他把蓝布包往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放,水果糖的玻璃纸在阳光下闪了闪。“这不是寻思着支书忙了一天,过来看看您嘛。”他拧开酒壶盖,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飘了出来,“我特意打了斤好烧酒,您老擦腿用。”

李建国的目光在蓝布包上扫了一圈,又落回田富贵脸上。田富贵的脸膛被晒得黝黑,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是常年在日头下暴晒的模样。他左眉骨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年轻时跟人抢水浇地被铁锹划的,此刻正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

“你这是干啥?”李建国把竹条往筐里插得用力,“村里有规矩,公事公办。”

“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田富贵往李书记身边凑了凑,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声,“您老忘了?前年您家盖房,我往这儿拉了三车好黄土,那土是我从塬上筛了三遍的细面土。”

李建国放下竹条,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田富贵认得,比他抽的旱烟贵十倍。他给李建国点烟时,看见对方手指关节肿得发亮,那是老寒腿带的毛病,阴雨天能疼得直哼哼。

“那地划给大山,是村委会集体定的。”李建国吐出个烟圈,烟雾在葡萄架下慢慢散开,“大山他爹是烈士,按政策……”

“政策也得看实际情况不是?”田富贵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赵大山家劳力够吗?他婆娘去年生娃殇了,地里的活全靠他一个人。那地要是给了他,怕是要荒了。”

李建国往院门口瞟了眼,葡萄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你想咋?”他忽然问,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田富贵的心跳猛地加快,像揣了只兔子。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李建国耳边:“支书,您看能不能……就说丈量错了地界?那地靠我家老地近,我顺便就能照看。秋收时,我给您送两袋新打的小米。”

院墙外传来赶驴车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响得人心里发慌。李建国没说话,只是把烟蒂往地上摁,烟头上的火星在水泥地上碾成了灰。田富贵看见他衬衫领口的汗渍,像片深色的云,正慢慢往胸口蔓延。

“你让我想想。”李建国忽然站起身,竹筐被碰倒在地上,竹条散了一地,“东西你先拿回去,规矩不能破。”

田富贵的手紧紧攥着蓝布包的带子,指节发白。他看见李建国转身往屋里走,白衬衫的后襟沾着片黄土,是刚才蹲在地上蹭的。他忽然想起李书记的小儿子在县城读高中,听说花销大得很。

“书记!”田富贵提高了声音,“我这还有瓶虎骨酒,专治老寒腿,是托人从榆林捎来的!”

…李建国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铁皮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把田富贵和满院的葡萄香关在了门外。

田富贵站在水泥院墙外,只听见屋里传来李建国咳嗽的声音,还有那山梁上放羊的吼的秦腔的调子……

他把蓝布包往胳肢窝夹得更紧,转身往回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看见李书记刚才没把东西扔出来。

赵大山是哼着信天游往家走的。他的破布鞋在黄土路上踢踢踏踏,手里的分配表被攥得发潮,边角卷成了波浪。走到塬畔时,他特意拐了个弯,想看看那片新划给他的地。

夕阳把地块染成了金红色,地埂上的酸枣刺闪着油光。赵大山蹲在崖边往下瞅,看见沟底的渗水沟里积着层绿苔,去年冬天冻裂的地缝里,已经冒出了点点草芽。他咧开嘴笑,露出被烟油熏黄的牙,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堆。

“他娘的,总算有块好地了。”赵大山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用力搓了搓,像是已经摸到了沉甸甸的谷穗。他想起今早煮的玉米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要是这地能多打粮食,冬天就能给娃熬稠点的粥。

回家的路上,他碰见了孙有才的婆娘,挎着个空篮子往塬上走。“大山哥,分到好地了吧?”女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家那口子回来耷拉着脸,说地在北坡,石头比土多。”

赵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应着:“都是好地,好好侍弄都能打粮食。”他看见女人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像堆枯草。

走到自家窑洞前,赵大山愣住了。田富贵的二小子蹲在他家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圈。看见赵大山,那娃噌地站起来,往塬上跑,嘴里喊着:“我爹去李支书家了!”

赵大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坠了块石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冲进窑里。

“田富贵去李书记家了。”赵大山的声音发颤,他抓过炕桌上的水瓢,咕咚咕咚灌了半瓢凉水,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把汗衫浸湿了一大片。

赵大山一句话话都没有,蹲在地上摸出烟锅。他的手抖得厉害,装了三次才把烟丝装进锅里。火柴划了三根才点着,火苗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跳动,映出那双浑浊的眼睛。

他想起爹被埋在水库坝底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

这些年,村支书没少帮衬。去年他家的窑洞漏雨,是支书让人来糊的泥;前年娃得了百日咳,是支书骑着自行车跑了三十里山路请的医生。可田富贵不一样,田富贵他三叔在乡上管民政,和李建国交往很深。

“他是不是想把地换回去?” “咱就指着这地活呢,要是……要是……”

赵大山猛地把烟锅往地上一砸,火星溅起来烧着了片枯草。“他敢!”他吼了一声,声音在窑洞里回荡,惊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往下掉,“那地是村委会定的,他田富贵想翻天?”

话虽这么说,赵大山的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知道田富贵的为人,为了半垄地能跟人吵三天三夜。前年两家的地挨着,田富贵趁夜往他家地里挪了界碑,被他抓着现行,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支书来调解的。

“不行,我得去找李支书。”赵大山站起身,膝盖因为蹲得太久发僵,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往腰里系了根麻绳,把裤腿扎紧——夜风吹透了薄褂子,塬上怕是起风了。

赵大山回头看了眼炕角的娃,娃睡得正香,小脸蛋在油灯下泛着红。他想起娃昨天还吵着要吃糜子面窝窝,可家里的面缸已经见底了。

推开门时,夜风卷着黄土灌了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塬上的风声像哭,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头发紧。赵大山紧了紧裤腰,往村支书家走,每一步都踩在田富贵留下的脚印里,黄土没到了脚踝。

孙有才是哼着小调回家的。他手里的分配表折成了方块,塞在贴身的口袋里,像揣着块滚烫的烙铁。北坡的地他早就看过,石头多,土薄,去年种的豆子收了不到半筐。可他进门时,脸上还是带着笑。

窑洞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股苦菜的味道。婆娘正蹲在灶台前煮菜,火苗舔着锅底,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三个娃挤在炕桌前,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看见他进来,都仰起了脸。

“爹,分到好地了吗?”二丫头仰着脖子问,辫子上还沾着黄土,那是下午在塬上疯跑时蹭的。

孙有才摸了摸丫头的头,他的手背上布满裂口,是常年刨地磨的,此刻沾着的黄土嵌在裂口里,像道又道黑缝。“分到了,北坡那块地,离咱家近。”

婆娘手里的锅铲停住了,转过身时,油灯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眼角的泪痕。“北坡?”她的声音发哑,“那地石头比土多,去年……”

“去年是去年,今年不一样。”孙有才打断她,从墙角拿起镢头往磨石上蹭,“我明天就去刨石头,把土翻三遍,保准能种出好庄稼。”

镢头刃在磨石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火星子溅在地上。大娃忽然放下树枝,小声说:“爹,我今天听见田叔说,北坡的地种啥都白搭。”

孙有才停下手里的活,往炕桌前走。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能看见他额头上那道疤——那是年轻时在煤窑里被矿车撞的,当时血流了一脸,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家种地。

“田叔说得不对。”孙有才坐在炕沿上,把大娃拉到怀里,“地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爷当年在沙窝里都种出了谷子,北坡的地再差,能比沙窝差?”

他想起爹临终前的样子,躺在炕上还念叨着要把南坡的地深翻一遍。爹说:“土是咱的根,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粮食。”那年他才十六,跪在爹的炕前,把这话刻在了心里。

婆娘把煮好的苦菜端上桌,碗沿缺了个角,是去年摔的。她往孙有才碗里多夹了几筷子,自己的碗里几乎全是清汤。“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刨石头。”她低声说,“让娃们在家拾柴。”

孙有才往婆娘碗里拨了半筷子菜,菜梗上还沾着泥土,得嚼半天才能咽下去。“你在家做饭,看娃。”他说,“我一个人就行,多刨几天就好了。”

二丫头忽然指着窗外喊:“爹,你看,赵叔往支书家去了!”

孙有才抬头往外看,赵大山的身影在夜色里像个黑疙瘩,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走。北坡的风呜呜地吹着,卷起的黄土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去干啥?”婆娘问,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

孙有才没说话,只是往油灯里添了点煤油。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把窑洞照得亮堂了些。墙根堆着的红薯干在灯光下泛着褐红色,那是去年冬天攒下的,够娃们啃到开春。

“许是有啥急事吧。”孙有才扒拉了口苦菜,菜叶子在齿间发出咯吱的脆响,“咱不管旁人的事,把自家的地种好最要紧。”

大娃忽然指着炕角的背篓:“爹,我明天也去帮你刨石头,我能搬动小石头。”他的小手在衣襟上蹭了蹭,指甲缝里嵌着泥垢,是白天在塬上挖野菜时蹭的。

孙有才放下筷子,摸了摸大娃的头。这娃才八岁,却比同龄的孩子沉稳,去年秋收时就能帮着拾麦穗。他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爹在煤窑里出了事,他背着半篓野菜走了十里山路去镇上换粮食,路上被野狗追得摔进了土沟。

“你得在家认字。”孙有才从炕席下摸出本卷了边的识字课本,那是他用三斤糜子从货郎那换的,“认得字才能算清收成,才知道哪块地该种谷子,哪块地该种豆子。”

二丫头抢过课本,指着封面上模糊的“识字”二字:“爹,这个字我认得!先生教过!”她的小手指在字上划着,辫子上的黄土簌簌往下掉,落在课本上像撒了把金粉。

婆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我去把镢头再磨磨。”她拿起墙角的磨石,在水缸里舀了瓢水,水珠溅在磨石上,发出细碎的响。

孙有才看着婆娘佝偻的背影,她的肩膀比去年更塌了些,是常年弯腰刨地累的。前年她生三娃时大出血,村里的赤脚医生都说难活,是他背着婆娘走了四十里山路去县医院,才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别磨太晚,明早还得早起。”孙有才往油灯里又添了点油,灯芯结了个灯花,他用针挑了挑,窑洞顿时亮堂了不少,“北坡的石头硬,得用新磨的镢头才省力。”

窗外的风声渐渐紧了,像是有人在塬上哭。孙有才听见远处传来赵大山的咳嗽声,顺着风飘过来,断断续续的。他知道赵大山的难处,那汉子看着壮实,其实肺里有毛病,是年轻时在水库工地上落下的病根。

“爹,赵叔会不会跟田叔吵架?”三娃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探出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孙有才把三娃往被窝里塞了塞,盖在娃身上的被子打了好几块补丁,棉花都板结了。“大人的事,娃别操心。”他掖了掖被角,“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油灯的光透过窗纸,在黄土坡上投下个昏黄的圆。孙有才坐在炕沿上,看着三个娃的睡脸,忽然想起爹说过的话:黄土塬上的人,就像地里的草,再大的风也吹不倒。

他摸出烟荷包,卷了支烟。火柴划亮的瞬间,照亮了他额头上的疤,像条趴在皮肤上的小蛇。烟丝燃烧的味道混着苦菜的清香,在窑洞里慢慢散开。

远处的村西头,传来隐约的争吵声,被风声撕得七零八落。孙有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舔着锅底,把炕烘得暖暖的。他知道,不管今夜有多少风波,明天天一亮,北坡的地里,总会有他刨石头的身影。

风从塬上卷过,带着黄土的气息,钻进窗缝,吹动了油灯的光。孙有才看着跳动的灯芯,忽然哼起了爹教他的信天游,调子在窑洞里盘旋,像只归巢的鸟:

“黄土塬上的土,埋着咱的根;

刨开那石头,长出金穗穗……”

歌声混着风声,飘出窑洞,落在沉睡的黄土塬上。远处的山峁上,月亮悄悄探出脸,把清辉洒在兴隆台村的窑顶上,像给这片土地蒙上了层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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