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天授跳将出来,右掌猛地去接。黄道周与费天授两掌相抗,嘭的一声,两人都被震出数丈。
黄道周一愣,却默不作声,突然笑道:“扫兴,扫兴。”说罢,一闪身转眼间跃出数丈,还不住自语道:“扫兴,扫兴。”
王剪也是惊地一愣,他向费天授走去,起手行礼,说道:“费大夫,你在这陈州城十几年,我却不知你竟然会武功。刚刚那一掌,十分了得,我那师哥三十年的功力,我刚刚看你的掌力却也不弱。似还比我那师哥强上一些。不知费大夫是何方高人,十几年来,屈身在此,却是为何?”
费天授却不说话,只拉着郭七,理也不理地,一闪身,身法奇快无比,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所踪了。
王剪不由得叹道:“好快的身法,我竟没看清。”说罢,暗自出神。这时,王清月和王金发将那布袋拽进了院子,王清月将戒空和穆千千绑在了马棚里,便来叫王剪,说道:“父亲,这两个狗男女已经绑好,如何发落他们。”
王剪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大哥在哪里?”
王清月说道:“我们在破庙里与戒空和尚交战之时,正见一批官差,他们也要拿住戒空和尚,后来我们三个不敌戒空,是那官兵中的一个道士拿住了戒空,他们要拿戒空走,我们不肯,便邀他们留在镇江侯府,哥哥去镇江侯府照应去了。”王清月说着,便向弘历和张道仙指了一指,说道:“便是那个小子领了官兵,是那道人一招就擒住了戒空。”
王剪向弘历一打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大踏步迎了上去,双手掸了掸,跪在地上说:“不知四阿哥在此,奴才失礼了。”
弘历忙搀起王剪道:“王侍卫,今儿个我等来办一件秘密之事,切不可声张。”说罢又叙谈几句,王剪将他们带到镇江侯府下榻,到入夜才回。
王剪便令儿子王忠前去打探费神医和郭七的底细,他见了费大夫那一掌,功力奇高,眼下心中最要紧的却不是想着儿媳妇穆千千和什么和尚的事情。而是,许多年前那个深夜。记得,那夜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太子爷给了王剪等五侍卫一道手谕,叫我们杀了郭世勋一家,还饬令说“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若是郭世勋活着,太子之位恐难保全。”那夜,电闪雷鸣,雷声阵阵,可杀到半夜,却跳将出来一个蒙面汉子,与王剪等五侍卫动手,竟然不落下风。当夜,那蒙面汉子救走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这蒙面汉子所使用的掌法,与费天授今日使的那一掌,极为相似。
说话间,王剪已到了家门,到了家,女儿和儿子向他禀报了穆千千和戒空私通之事,他这才令王金发和王清月将戒空和穆千千带至密室。王剪背对穆千千说道:“你若发誓,此后不再犯了,一刀将这淫和尚杀了,我便饶了你,你还是我王家的儿媳妇,我儿王忠还是你的夫君。若是你说半个不字,我便一掌毙了你。”说着,便将一把钢刀摔在她跟前。
王金发和王清月哪里想到父亲竟然说出这等话,纷纷劝说要杀了大嫂,以免损了王家的名望。便道:“爹,我们王家怎么能留这种人。”王剪只怕杀了穆千千,大儿子伤心难过,心里犹豫难决。那王清月早看出父亲的心事,说道:“爹,大嫂做出这等事,败坏门风,她自寻死路。我知道您不便动手,女儿一刀杀了她便是。”说着便要动手。王剪喝住王清月,向那穆千千又温言劝慰道:“千千,王家一世英名,本不能留你们活口。但若你诚心悔过,与我儿白头偕老,相夫教子,管教馨儿长大成人,老夫定然守口如瓶,也不亏待你。”
戒空听罢笑道:“若不是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就凭你却抓不住我。”
穆千千道:“我与戒空并无私通,我早已言明。您让我杀了戒空,便是误会我与他有私情,可千真万确的,我与他绝无那苟且之事。若是我死能一证清白,儿媳自愿您现在就一掌劈了我。”穆千千说得真切,眼中自是含着滚滚泪珠。
王剪见穆千千不肯杀了戒空,还强言狡辩,目下已动了杀心。可只是在心中担忧,暗忖道:“倘若我儿王忠知道了,定然怪罪我。这几个孩子中,只有这王忠像他母亲一般,用情最深,也最是痴情,他那母亲便是因我用情不专,悲愤而死。我若就此杀了穆千千,我这孩儿若也像他娘一样,可如何是好,我怎么对得起被我气死的婆娘呢。”
又想:“这穆千千与戒空私通定然无疑,若是不杀她们,这私通男女,谋害亲夫之事,古今不绝。”想到这里,王剪下定了主意,当即掌中运力,举掌便向那穆千千头上劈去。
正这时,王馨儿猛然冲将进来,一把抱住了王剪的腿,央求道:“爷爷,不要杀我妈妈。”眼中含泪,凄凄可怜。
王剪将手一握,便自老泪纵横。正要劝说馨儿什么,抬眼看见郭七立在门外,不觉心中一惊,细细打量郭七,心中暗忖:“这不是费大夫的孙子嘛。费大夫若是救走男婴的黑衣人,那这郭七便是男婴不假了。”他将王馨儿安慰了几句,便自走到郭七跟前,说道:“你叫什么?”郭七道:“郭七。”王剪在心中纳闷,又问:“费大夫是你什么人?”郭七道:“是我爷爷。”王剪笑道:“你爷爷姓费,你如何姓郭。”郭七又答:“我也曾问过爷爷,我爷爷说,我爹爹不听他教诲,爷爷说我爹之志不可继,因此叫我跟了母亲的姓,才姓郭的。”王剪笑道:“荒唐,哪有这般荒唐之事呢。”又问道:“你可听过“郭世勋”三个字。”王清月和王金发现父亲对着小厮郭七问长问短,心中不解。心道:“父亲正要处置奸夫淫妇,怎地突然跟一个小厮说长问短起来。”郭七皱起眉头,露出诧异表情,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从未听过,郭世勋是谁?”
王剪正要问什么,那戒空却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说罢,又向郭七说道:“你年纪方小,自是不知。这大清朝廷有两个人,十分的了得。一个是南世琦,一个是北世勋,南世琦是两江总督韩世琦,北世勋就是左都御史郭世勋。郭世勋因废太子一案,正要被传召,那传召的圣旨还没到他家,郭世勋一家便被一群蒙面人屠杀殆尽。那时,王剪老爷正是御前的护卫,此事知道得只怕更为详细才是。”
王剪听罢脸色一黑,喝道:“此事,事发突然,我怎知道。”
戒空说道:“王老爷是九门提督,又是康熙身前的侍卫头。康熙的一举一动,穿衣吃饭,哪怕那个嫔妃侍寝,你也知道。太子被废,这郭世勋乃是第一罪人,首当其冲。你如何会不知道呢?”
王剪怒道:“你这贼和尚,胡说八道”,说罢,挥出一掌,便向戒空面门打过去,这一掌势必将他毙命。戒空突然挥出一掌,两掌一击,这戒空纵身跃起,说道:“谢了,谢了。若没王老爷这一掌,只怕这穴位我还解他不开。”
王剪心中老大疑惑,心道:“我看准了要害,这一掌是“夺命掌”,定然叫他毙命当场,怎地解开了他的穴道。”其实,王剪不知,这戒空早被黄道周点了穴,装在布袋时便用那内力冲撞穴位,只是黄道周功力奇高,穴位冲解不开,他只费了半天劲,也只略微解了一些,手臂方能动弹,若要全部解开,只怕还要一日。这王剪打他,正合了他的心意,便运足了内力去接,正借了王剪的内力,两者一合,正将穴道全解了。
戒空穴道一解,浑身轻松,便道:“若不是借了王老子的功力,凭我的内力,穴道解开恐怕还要几个时辰。”说着一拱手,又说:“多谢王老爷,这馨儿是我的女儿,这穆千千是我的女人,却不能留在你处。当初她不跟随我走,这下被点了穴道,正合我意了。”说罢从腰中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球来,向地下一扔,顿时烟雾弥漫。待那烟雾散去,那戒空、穆千千、王馨儿便没了影子。只听远远地传来几声:“老子自回昆仑雪山去了,王家小子,若有本事就来昆仑山玉虚雪山一会。”
郭七立在门前,正见戒空拎着穆千千和馨儿越过房檐,向那西南方去了。
郭七便即追将出去,只见这戒空远远地钻进了山林。这郭七不会什么轻功,只是一味地向山林中冲去。森林之中黑漆漆、冷飕飕地,他走了半日,也不见戒空的影子,他心道:“这戒空武功甚高,轻功也自是了得,我这一不懂轻功,二也没有骡子、马匹,却怎么是好呢?现下若去找马,只怕也晚了。”想到这里,他忽觉一喜,这山林之中,有一处黑龙潭,那谭边有座六峰山,黑龙潭边,山脚下便是朱圭家的草庐,这草庐的主人有一匹骏马,叫作赤电,这赤电方才五岁,神骏无比,脚力惊人,我何不找他借马一用。
郭七紧赶脚步,披风斩月,不多时便到了黑龙潭六峰山,他正要去敲门,心中暗想:“这赤电虽然脚力强,可我却不会骑马,这可如何是好啊?况且这别官的苗奶奶,不愿见人,性子又烈、又怪。我这陌生之人,他怎肯借马于我呢?”
郭七正思索,忽听草庐内传出说话声,只听一人说道:“这里有三匹马,一匹追风、一匹赤电、一匹白龙。有了这三匹神驹,我们定能早到雪山。”
郭七心中一惊,这声音正是戒空和尚的声音,他捅破窗户,偷偷向屋内看时,只见屋内破的破、歪的歪、倒的倒,这戒空大咧咧地坐着,大口的吃喝。王馨儿和穆千千都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
郭七心想:“这屋内激烈的打斗痕迹,定是戒空要抢苗姑姑的三匹马,和苗姑姑打了起来。可这屋内只见戒空,馨儿和馨儿的母亲,为何不见苗姑姑呢。”郭七想罢,忙左右寻找趁手的兵器,只见窗台下立着一根竹棍,他手握竹棍,心道:“等那戒空出的门来,一个冷不防,将他敲晕,馨儿和她母亲都得救了。”突然又想:“不可、不可,这戒空轻功如此之高,王老爷武功何等高强,他接了一掌,竟自无事。我这一个竹棍,岂能将他打晕呢。”想着将竹棍扔至一旁。
郭七正思如何解救馨儿和她母亲,只听屋内戒空自语道:“不好,我们要快些走才好,刚刚的女人武功不弱,她若找了帮手,去而复返,可是大大的不妙。”戒空说罢,须臾收拾停当,便牵了马匹,将穆千千和馨儿放在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上,自己骑了一匹枣红色的,还有一匹通体漆黑的马,戒空本要牵着它,可这马性子甚烈,动手一拉,便长嘶不止,怎么也牵不动。戒空扬鞭要打,手到半空,突然眉头一皱,说道:“不好,不好,那女人找了帮手,这人功力只怕不浅。”说着便不再理这黑马,急匆匆跳到枣红马上,先向白马上打了一鞭子,那马受疼,一阵长嘶,便四蹄翻飞向南疾驰,戒空也自扬鞭催马,边走边唱:“披星斩月,星满天,无处不逍遥,何处不成仙。”
郭七躲在暗处,见戒空盗了苗姑姑的马,他本要骑马追赶,可一是不会骑马,二来,便是追得上也斗不过戒空,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心中虽然无奈,却若再不追赶,只怕失了戒空行踪。便跃身上了马,这马突然一声长嘶,要将郭七翻下马背。郭七一时不觉,未抓住缰绳,顺势抓住了马鬃,这马越跳,郭七抓得越紧。郭七抓住马鬃,马儿受了疼,便四下飞奔。郭七情急之下,却不知为何,一股丹田真气自下向上涌,灌注周身。郭七掌中运劲,腿上凭虚一踏,竟自立在马头之上。这马儿陡然一转,本要将郭七甩将出去,郭七腾空跃起,又立在马尾。无论这马儿如何癫狂跳跃,郭七却甩也甩不掉。如此过了一盏茶的时候,那马突然再不癫狂,任凭郭七稳稳地坐在那里。
郭七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真气,任凭他运作自如,那真气也不抵抗。这股真气在他体内游走,便如他运作双腿和四掌一般。郭七正自纳闷,前几日,这真气还叫他痛苦难当,如何今日却听话起来,难道是这林中无人,我心境安舒的缘故。
正此时,忽听一声说道:“秃贼,拿命来。”郭七只觉背后重重受了一掌,他还未及看时,只觉手掌发木,一股真气又自翻腾,只听“嘭”的一声,背后出掌之人便被震翻出三丈以外。
郭七转身看时,见打他之人穿一袭紫衫,像是个女子装扮,但头上戴个黑纱斗笠,却看不见长相。那人在地上挣扎,欲要站起,几番难以站立,哇地吐了一口鲜血。郭七忙下马去看,那人见郭七走近,看出不是戒空和尚,便问道:“你是谁?那和尚呢?”
郭七听这人声音沙哑,像个奶奶,料定这人定是苗姑姑,本来就要借他马匹用,当下说道:“刚刚那和尚,抓了王馨儿还有馨儿的母亲,在这里骑了两匹马,向南去了。我正要去追他们,可没有脚力,不知道能否借你这马一用。”
苗姑姑一愣,说道:“我这三匹马都是当世的宝贝,刚刚你骑的那一匹,浑身漆黑的,叫追风。性子最烈,除了我,这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人能驾驭他,你却能骑,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
郭七也不知道怎么走了狗屎运,他在马上翻腾了这一会,这马便就听话了。郭七如此向她叙述。
苗姑姑又道:“你就是不去追那和尚,我便也要去。三匹神驹,他抢了两匹,它们都似我的命一般宝贵,那和尚我定然放他不过。”说着便纵身上马,将手向郭七一搭,说道:“快些上马,你我同乘一匹。”郭七伸出双手,那苗姑姑一运劲,便将那郭七搭在马背上,靠在身前。苗姑姑扬起马鞭,向那马屁股上狠狠一抽,追风四蹄翻飞,在黑夜中向南追去。
郭七与苗姑姑的马刚走出去,只听身后有人高喊道:“你自去了,我却如何?”
苗姑姑道:“葛斯哈大人,你自逃命去吧。且不可向北,捉你的官兵正在北面几个隘口埋伏。切记!切记啊!”
苗姑姑刚说罢,只见前方一个黑影,远远地站在山坡上,待马靠近,那人突然喝道:“你往哪里去?那红丸还在我这里。”
郭七听出这是紫玉的声音,想必她说的红丸定是压制自己体内剧毒的药丸。他还未及说话,这追风果真极快,刹那间已将这紫玉撇的好远。
两人行了一夜,天亮也不敢停歇,至正午时分便到了潼关。两人用罢了饭,正要再行,那苗姑姑却道:“不可,不可。这马便是脚力再好,却也不敢这般糟践。我们休息一日,明日再行。我们这一路上探查马蹄,知这和尚也是一夜赶路,便是那和尚不歇息,那赤电、白龙也要歇歇脚。”
两人在潼关东城下的“天下第一楼”打尖住了店。郭七歇息了两个时辰,突然街上叫叫嚷嚷,轰轰隆隆的。郭七起身掀开窗子看时,只见街上的行人,像潮水一般都向西城跑去,不住有人高喊:“杀过来啦,杀过来啦!”
街上一阵喧闹,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街,霎时间,便空无一人了。郭七下得楼来,走到街上,正直纳闷之时,只见“天下第一楼”的店小二,匆匆地跑了过来,郭七一把将他拉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这般慌慌张张的。”
小二说道:“你是外乡人,自然是不知道啦!天山派要杀人啦。不管是大人小孩,不论是男女老幼,看见便杀,抓着便剁啊。你还不快跑啊。”
郭七不知道这天山派是哪里的门派,也不知道这天山派为何滥杀无辜,便还要问时,那小二便挣脱了去,说道:“客观你也快跑吧,我去逃命去了。”正要走时,却被苗姑姑一把抓住,呛啷啷宝剑出鞘,只随便地往他脖子上一横,那小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苗姑姑喝道:“你快些说来,那天山派为何要杀人。”、
小二无奈,见眼前的宝剑,早已吓得腿软,只得说道:“前年腊月,我记得哪天还下了极大的雪,天山派宝字辈的大弟子,叫个什么戚宝荣的,带着十几个小徒弟,来这里住店。我听他们骂骂咧咧,说什么:‘风雪天还要出来找《梅兰圣经》的经书,若知道是谁偷得,非要将他挫骨扬灰不可。’还有一个小徒弟跟着戚宝荣说,怀疑是不是一个什么戒空的和尚偷的。说什么天山派上上下下就这戒空和尚不在,其他人都在。便怀疑是不是戒空和尚。可看样子这戚宝荣与那戒空十分要好,他一巴掌打的那小徒弟,叫他不要多嘴。这时候我恰走来,他们当时来了十几个人,我说店里没有空房,叫他们另找别家投宿。那戚宝荣抬手便打得我口鼻出血,这时便有一个白净书生打抱不平,说着便动了手,谁知道这白净书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一身的好拳脚,打斗之中,不知怎的,便打死了戚宝荣。这白净书生见惹出人命,当夜便收拾了行装,自顾自地逃了。他这一逃,这天山派便就怪在了我们头上,叫我们交出凶手。我们也不知道这白净书生的身份来历,却哪里交得出。那天山派却说,交不出首恶凶犯,便叫这潼关城不得安宁。”
郭七喃喃道:“这白净书生自己杀了人,却只顾自己,却是万般不该。”
又问道:“那书生怎生模样?”
小二道:“生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身材伟岸。手里好拿一把白扇子。头上系着一个双龙戏珠的金环。酒量甚好,与昆仑二老在这里斗酒,一直从晌午斗到天黑,也不见半分醉意。”
苗姑姑一惊,笑道:“是色胆包天东方荀。”说罢,又问道:“他扇子上是不是画着三朵牡丹。红牡丹、白牡丹、黑牡丹。”
小二忙道:“正是,正是。”
郭七问道:“东方荀是谁?”
苗姑姑道:“他是那戒空和尚的情敌,穆千千的老相好。你不是要救馨儿那妮子吗,说不得,这便是他的亲爹哩。这戒空若知道他在此,便是千军万马他也不逃,偏偏要杀他不可。”
郭七心中暗忖:“馨儿家中有个爹,这戒空和尚也说是他爹,苗姑姑说东方荀也是他的爹,一个人怎么有三个爹来。”
苗姑姑突然想起什么,正要向那小二发问,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高头大马和一众小喽啰,纵马在街上驰骋,一阵尘土乱飞,向东门而去。
郭七和苗姑姑想一探究竟,也都跟了过去。到了城楼,只见一男一女手持宝剑,身边簇拥着几个天山派的弟子。他们将数十个老弱百姓,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娃娃,都捆好了吊在城楼上。一边用鞭子抽打,一边嚷嚷着要潼关城交出凶犯。
苗姑姑走到跟前,向郭七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对付那穿紫衣服,我对付那穿黑衣服的怎么样。”
郭七看着他们将无辜百姓都吊在城楼上,心中说不出的心焦。他有心想战,可他的武功低位,如何能打得过呢?便向苗姑姑问道:“这紫衣服的女子是谁?这黑衣服的男子又是谁?”
苗姑姑道:“他们是天山派风云二使。穿黑衣服的是黑云圣,穿紫衣服的林朝风,又叫凶神恶煞风婆婆。”
郭七看了一眼林朝风,见着林朝风,长得仙女一般,美貌动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叫什么“风婆婆”便疑道:“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得天仙一般,怎么叫个婆婆。”
苗姑姑哼了一声道:“我叫苗姑姑,名字里也犯‘姑姑’儿子,难道我是个姑姑不成吗?”
郭七被他问得一愣,说道:“你不是姑姑,是什么?”她这时才细听,苗姑姑的声音也不沙哑了,听着倒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声音。
苗姑姑斥道:“休要在此饶舌,救人要紧。那黑云圣掌力浑厚,是一派硬气功,我不是他对手。你功力深厚,自去打他,我来对付这风婆婆。可好?”
郭七迟疑片刻,本要说“我初学咋练,武功低微,也不知道对手深了还是浅了的,难以取胜。”正要开口,话还未说,那苗姑姑抢了一步说道:“我先出手,你打败了黑云圣,再来助我。”郭七本未想好,正要伸手抓住苗姑姑细细斟酌一番。伸手处,那苗姑姑急于救人,身法奇快,手脚麻利,转瞬间就冲了出去,郭七只将这苗姑姑的斗笠握在手中,摘了下来。
苗姑姑被摘下斗笠,不由一愣。一回身,两人四目相对,郭七心中不觉一荡。原来这苗姑姑竟然是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只见她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凝视着自己。一袭长发从斗笠中掉了出来,及腰一般长短。只是眼角处有一片小儿拳头大小的红殷殷的胎记。那苗姑姑也不顾什么斗笠,便飞身拔剑直向林朝风刺过去。
苗姑姑身法奇快,林朝风见有人袭来,闪身躲开。她使得是一条长鞭,两人一个相遇,便缠斗在一起。只是苗姑姑向前她便向后,左右无法近身。郭七见苗姑姑已孤身上了城,这些天山派的又这般势力强大,心中想:“她已身处险境。”她纵身也要跃到城楼,可跳了几跳,却跳不出去,还待在原地。黑云圣见林朝风被袭,抽出刀来正要杀过去,那郭七看见,慌忙叫阵道:“你那壮汉,敢与我大战几个回合吗?”黑云圣见有人叫阵,向说话处一看,是个少年,冷哼了一声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娃娃也敢跟我叫阵,来找死吗?”那郭七见黑云圣还不下来,心道:“他若不下来,我可如何是好。左右城道都被他们的人把守着,我却又跳不上去。”心中一急说道:“天山派,干脆别叫天山派了,叫个缩头乌龟派吧。我在这里叫阵,这天山派的黑鬼却不敢下来迎战。”说罢却在心中暗骂:“郭七啊,郭七,你好不知羞,明明是你跳不上去,却说人家不敢应战。”这黑云圣有个外号,叫什么“黑罗刹鬼”,这黑云圣本来是心黑手毒,才叫个黑罗刹,但这黑云圣脸色黝黑,又穿一身黑袍,江湖上不知道,都以他黑脸黑装扮才叫个黑罗刹。其实,确是讹传。但他却最讨厌人说他黑。郭七在城下叫阵,正说到他的痛处,那黑云圣,不由分说,提起明晃晃的金刚刀,身形一纵,只一下,十几丈的城楼他嘭的一声,跳在郭七身前。
郭七始料不及,一时间双腿打软,竟一时不能动弹。但面上却佯装从容,无事一般地斜了黑云圣一眼。黑云圣凶神恶煞一般的模样,黑灿灿的,他刚刚跳下城楼的一招“泰山压顶”势道非常,若是一般人早就惊了一跳,这郭七却纹丝未动,申情如常,面色从容。他哪里知道郭七是吓得不能动弹,装的面色从容,其实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裤管里双腿瑟瑟发抖,不过是他强行控制罢了。
黑云圣心想:“这小顽童竟然半分也不动神色,形神不慌,心道:“这顽童莫非武功高强,我这天山派的黑罗刹他也不放在眼里。难道,他与刚刚的女顽童,是这潼关城请来对付天山派的吗?此次下山,我想着对手不强,我只带了十几个弟子,又都是些不争气的师弟,若这两个顽童当真是高手,可如何是好。天山派杀了师叔戚宝荣,据说就是一个弱不禁风、寂寂无名的文弱书生哩。江湖上有些真正的高手往往不露声色。我切不敢轻举妄动才好。”
黑云圣身退三步,正色问道:“你是岳钟琪的人,还是那宋可进的人?”
郭七正说道:“什么岳钟琪,宋可进的,都不认得。”正说间,忽然有人高喊道:“风婆婆手下留情。”郭七听到有人高喊,向高处看去,只见林朝风的长鞭刹那间就要打中苗姑姑的面门,林朝风右手长鞭挥出,左手按了一只金钱镖,那苗姑姑若要躲过右边的长鞭,那金钱镖顺势打出,正好封住了苗姑姑去路。苗姑姑左右不是,只见她索性迎面左右都不躲,硬生生地去接那一鞭。可若是这一鞭打上去,苗姑姑定然花容尽毁,她本来左眼眼角处便有一个红殷殷的胎记。常言说得好,英雄爱戎装,美人好容装。这一张脸若是毁了,这女子对这脸看得最为要紧,若是毁了,便大抵心神俱灭也!这苗姑姑只眼角处有个红色胎记便要戴个斗笠,不肯见人,若要是有一块长长的疤痕,她还能活命吗?
刚刚高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紫玉姑娘,她一路追在苗姑姑和郭七的身后,只可惜他的马匹脚力不及追风马,怎也追不上,刚到潼关正撞见苗姑姑和林朝风打斗,正欲下马去劝解,便见那林朝风使出一招“神龙出海”,左手还藏了一招暗器“暗地流星”。紫玉知道苗姑姑定然躲不过去,便高喊林朝风叫他手下留情。便也顺势将手中宝剑抛出,他剑法虽好,却已救之不及了。眼看那长鞭便要击中,苗姑姑心下一恒,两眼一闭,便任由那鞭子来打了。
郭七情急之下,运劲挥掌,十几丈处,林朝风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跟斗翻下城楼,跌在城墙之下。那长鞭便也被震得不知踪影了。那掌风过处,苗姑姑也被一起震落城头。郭七正在城下,一个箭步,将苗姑姑接在怀中。
郭七见苗姑姑经刚刚一战,又从城楼上跌落下来,心慌神乱,自己出招都在情急之下,未加半点心思,若他有半点忧郁或者迟疑,只怕苗姑姑已容貌尽毁了。因此,心中也是慌乱不已,那心儿也是不住地跳得厉害。
郭七将苗姑姑扶至城下的一个茶摊稳稳坐定,经天山派如此一闹,城下的茶摊、药铺、酒楼、客店、铁匠铺、布坊都悉数关门,各个闭店。东城到西城的一条长街,竟无半个人影,这茶摊自然也不见半个人影。
郭七摸了一下茶壶,水还尚温,自斟了一碗白水,与那苗姑姑喝下,缓了缓精神。这时,紫玉从那城楼上跳将下来,她似乎与这苗姑姑相识。神色焦急地问那苗姑姑道:“苗姐姐,你内伤还未痊愈,怎敢就跟天山派风云二使动手。”
苗姑姑抬眼看见是紫玉,苦笑道:“他们将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吊在城楼上,我只怕晚了,那娃娃便没了命。那娃娃还小,怎么受得了这般折磨。”
紫玉往城楼上望了一眼,果然见城楼上吊着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个百姓,最东边的正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只见那娃娃,双手叠在一起,被高高吊起来,低着头似已昏迷。那双手腕已发了紫。只怕再不救起,那双手便要废掉了。紫玉看罢,顿时怒火上涌,说道:“风云二使者,天山派三个月前才敕封‘天山正统’,如何又干这滥杀无辜的勾当。”
黑云圣,仔细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紫玉姑娘啊,有礼、有礼。”说着起手向紫玉行了一礼,又左顾右盼不见紫玉的师父张道仙,便高喊道:“张道长大驾光临,晚辈天山派风云二使在此见礼了。天山派乾坤无量圣德风云二使,恭迎张道长。”黑云圣起手躬身行了一礼,那林朝风见此也忙趴在地上埋下头去匍匐行礼。
风云二使行礼,愣了半晌,不见有动静,那黑云圣笑道:“原来张道长没来。”
紫玉喝道:“我师父不到,你那师父寒松道人却离得不远。”
黑云圣听罢,眼睛突然一睁,突然脸色黑沉,冷冷说道:“我早已不是龙门派的人了。他在这里又怎么样,难道他废了我的武功还嫌不够。他冤枉我,废了我的武功,我的这身本事,可不是他寒松道长教得会的。他不是我的师父,我也不是他的徒弟,我如何行事,他却管不着。你也用不着吓唬我,他老人家忙得很哩,怎么会到这里来。”
紫玉姑娘心道:“这可如何是好,风云二使者,功夫了得,我们却又斗不过他们两个。吓又下住,这可如何是好?”
那郭七突然说道:“小白龙你可认得。”
黑云圣一听,知道他说的是陈州的王清月,是自己的小师妹。这黑云圣当年就是被王清月害得被寒松道长废了武功,逐出师门的。黑云圣听郭七道出“小白龙”三个字,不觉眉头一皱,愣了一愣。不由得自语道:“小师妹。”
黑云圣神色稍缓,说道:“小白龙,我……我自然知道她。她……她可还好吗?”
郭七听着王清月跟自己讲过,她是龙门派碧洞真人的关门弟子。本想这黑云圣兴许跟这王清月有些交情,可这郭七一提小白龙三个字,只觉得这黑云圣脸色有异,似对这王清月有着不同的感情。
郭七心下一喜,心道:“你认账便好了,你虽被赶出龙门派,我却不管这些。你们师哥、师妹的情谊自然尚在。那王清月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你这做师哥的不还,却又谁来还呢!”
黑云圣一愣,说道:“小师妹欠了你什么人情。”他虽说得冷冷的,却言语之间自带了几份温存。
郭七道:“你可知道,她家对面有个朱家,朱家有个小子叫朱圭的吗?”
黑云圣皱了皱眉,想了片刻说道:“是一个叫朱十五、朱十六的朱家。”
郭七道:“正是,正是。”
黑云圣道:“我自然知道,那年在京城,我们风云二使和苏家四怪,夜闯皇宫、夜袭畅春园,要盗取什么老皇帝的遗诏。便是这朱十五、还是十六的一道去的。”
紫玉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不觉一惊,心道:“弘历说得不错,这里头果然是朱十五做的。可这朱十五,不过是个商人,却如何要带人做这等事情呢?”
郭七又道:“你可知这朱家的孙子,朱圭吗?”
黑云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郭七道:“这朱圭贪恋王清月的美色,用了那卑鄙无耻的手段将她放翻了,竟要对他无礼。你可知情况危急。”
黑云圣突然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道:“事情如何危急?”
郭七故意不说,却还一个劲地摇头,说道:“那危急关头。”
黑云圣道:“她怎地了,你倒是说啊。”黑云圣急不可耐,便追着郭七叫他说出来。
郭七却不急不慌,款款地坐在茶铺里,自斟的一碗白水喝了,说道:“若要我说,自是不难,你将这城楼上的人都一一放下来,为他们疗伤,我才将王姑娘之事,说与你知道。”
黑云圣道:“当真嘛。”
郭七道:“自然当真。我与那王家关系匪浅,这王清月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哩。”
黑云圣听罢,当真将城楼上的百姓都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