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侯府的奢华与贵气果真不虚。”岳钟琪暗想。
弘历在王府里长大,也不免露出惊讶之色,不觉在心中称奇。“一草一木,奇花异草。一亭一台,小桥流水,潺潺声音,一片雅静,弘历似到了画中一般,不由得心情舒畅,便自款款步入。其余人等见了,四下里也都开心不已。
岳钟琪将众人安排妥当,将那郭七和紫玉安排在西北角的一处院落。紫玉命人将郭七安排下来。吩咐众人不得发出声响,又名两人在院外把守,吩咐道:“不可放进一人,便是孩子的爷爷也不例外。
费天授十分疼爱郭七,见孙儿伤势如此严重,又不知何人所伤,便要到王家问个明白。深夜里,只见王家房门紧锁,他纵身翻到院里,行了半日,也不觉心中纳闷,心道:“往日里护院、家丁深夜里巡查不断,如今院中如何不见人影。”不多时,只见一处院落灯火通明,忽然一妇人高声嚷道:“你、你血口喷人。”说着,便是一阵嘤嘤噎噎的啼哭声。
“你不要哭,不要哭嘛!”一男子劝慰道。
费天授蹑手蹑脚,透过门缝往里偷看,王忠正在安慰他的妻子。
王金发怒道:“嫂子你不要欺负我大哥老实,你只说你跟那贼和尚有还是没有?”
“什么和尚,什么有没有?诶呀,兄弟,你胡说什么?”王忠的妻子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们今日一进门便堵了我的嘴,绑了我的手脚。说是捉拿奸夫淫妇,出去了半日,奸夫在哪里?你们可拿到了吗?哼,又说什么贼和尚,戒什么空的。你们胡编乱造,嫂子怎能容你们对我这般侮辱。你们兄妹两个,嫂子对你们不薄啊!为何要无缘无故,搬弄是非,用这手段来诬陷我啊。我看也不用你们苦费心血了,我一头碰死,一了百了吧。”说着,将头猛地向桌角碰去,只听嘭的一声,她一头碰到了八仙桌。登时,鲜血直流,满脸红殷殷的。
王忠三人都是始料不及,他见妻子以命苦证清白,顿时不再怀疑。王金发和王清月也在心中一惊,眼见大嫂头上鲜血如柱,昏死在血泊中,都傻傻的呆在那里。
王清月、王金发见大哥为大嫂疗伤,片刻之后,大嫂渐渐苏醒,才一睁眼,便闷哼的一声,钻在大哥怀里嚎啕大哭。哭声凄惨,似受了千般委屈,万般委屈,两人见此便退了出去。
两人刚出院门,忽听得,扑棱棱,暗器飞来。王清月机警非常。她仰脸转身躲过暗镖两只。右手抬处,单手接了一枚。月光下,拿在手中凝视。只见是一只“三星镖”。
黑漆漆的老槐树上,四个黑衣人一起跳出,一人说道:“少爷叫我们抓小妞,找了半夜,左右他妈一个人也没见到。嘿嘿,这不就有个小妞吗?”
另一个道:“胡说,什么他妈抓小妞,明明说是小姑娘。”
又一个听罢,哈哈哈,捧腹大笑起来,他见王清月头上带个发簪,以为带发簪的都是已婚女子,便笑道:“这分明是个小媳妇嘛!”这人笑的前仰后合。他正笑,忽然啪的受了一记耳光,捂着脸委屈道:“大哥,你打我做什么?”
那人道:“废物,我不是大哥,我是二哥。”说罢又道:“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知道是小媳妇,不是姑娘,分明就是小姑娘吗?”这人话音刚落,向他们喊道:“给我上,抓住这小姑娘。”
黑夜之中,月光耀影,四个黑衣蒙面人,忽高忽低,忽上忽下,腾挪转移,各个手中的兵器闪闪发光,向二王袭来。
王清月轻功甚高,辗转腾挪,沿着屋檐飞转开来。只听一人道:“四弟、四弟你闪开,这小妞轻功甚高,你比他不过。看我嗜血神鹰与他周旋、周旋。”说罢,一个黑影忽的挡在王清月眼前。
王清月一惊,一个转身正欲踏步纵身,只觉眼前忽的一阵风,那人晃动身形,又挡在她眼前。王清月见此,心中叹道:“这人步法、身形为何如此之快,我竟半分也察觉不到。我那师父的身影,我也还能分辨一二分。这黑衣人莫不是个绝顶的高手。”说罢,她向那人一挥袖,嘭得一声,一阵紫色烟霞,四向炸开。这烟中带着五彩的剧毒,若是凡人闻上一闻,小命便立刻了账。若是内功高深之人,片刻之间也要晕厥过去。这五彩剧毒王清月最是好用,磷粉放的欲多,这五彩剧毒挥撒出去越是绚丽多彩,不识此毒之人,往往被其绚烂多彩所迷惑,片刻之间,剧毒已入心肺,叫人防不胜防,中者甚多。但与王清月对招之人,轻功甚好,烟霞毒雾都被他一一躲开。
王清月正自喜,不觉右手腕一紧,似被一个金刚圈箍住了。他抬眼凝视,正是刚刚那人,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只听那人嘿嘿笑道:“小姑娘,哪里走,跟我们回去吧。”王清月反手一个小擒拿,将他手反制,捏着他的手一拧。那人诶呦诶呦的叫到:“疼疼疼,少林擒拿手果然名不虚传也。”说罢,那人一个进步,用了一招武当的“风云棉毡手”将手掌顺势一动向前一推,便化解了她的小擒拿手。王清月不觉喝到:“风云棉毡手,你是武当派的。”
“武当派,谁是武当派的,你是武当派的,他是武当派的,我是武当派的,狗屁狗屁。”那人说罢,又猛地连续进招。
王清月边打边退,心中想到:“这人提到武当派,污言秽语,定不是武当一派。但说话颠三倒四,莫不是个傻子吗?不不不,这武林之中,武林高手,装傻充愣的不再少数。”正想间,只听王金发“诶呀”一声惨叫。已被黑衣人打翻在地,死死的摁在地上。
王清月正在担忧,只觉得肩头一麻,便再也动弹不得。
“大哥,我正陪小姑娘玩耍,你何故点她穴道。”一人道。
“这两人功夫不差,王家若是来了帮手,不好对付。”另一人道。
四人将王金发、王清月绑缚好了,一起押送到了陈州有名的杏花楼。他们将王清月绑缚到了一间客房里。四人关上房门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不多时,只听房门吱扭一声,进来一个小子,王清月透着灯光瞧得真切,这不是旁人,正是朱家大少爷朱圭。
朱圭以为是绑了王家大小姐,不胜欢喜,便将这四个黑衣人夸了又夸,他推门进去,仔细一看是王清月,惊吓不已,大叫道:“诶呀、诶呀,错啦!错啦!”说着便将那蒙面四人叫了进来,一边嚷嚷,一边厉声责备道:“错啦,王家大小姐,与我一般大小。这王三娘,一半的年纪都埋土里了,你们都瞎了眼吗!亏你们说是那镇国公家的,苏家四怪。说什么本是超群,能耐无双,抓个人你们都抓错,岂不是一帮子废物吗!”
“我等去到王家,院内曲曲弯弯,环环相绕,一间房子套着一间房子,一个院落出来还是一个院落,长的都一般样子。院中一个人儿也没有,正一筹莫展之时,正好被我们找到了满院子奇花异草,奇香无比的院子。我们听到屋里哭哭闹闹,便躲在院外树上,预备待机而动。不多时,屋里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便出来了这个小娘子,出落得这般妖娆,却不想他不是公子要找的人。”苏家四怪个个哭丧着说道。
“那院中可是牡丹花、曼陀花、菊花、茶花、金枝花,繁华满地,郁郁葱葱,芳香四溢的院子。”
“正是。”四怪同道。
“我早说了,那是大少爷家的院子,王家大小姐不在前院,绕过门前假山,悄悄从左厢房回廊绕到后院,小姐必在后院。我叫你们轻手轻脚,切不可惊动了前院的人。你们躲在树上做个什么。那院子我刚去过,找不见人,才又问了师父,好好告诉你们,你们每一个听见,一帮糊涂虫......”朱圭说道。
朱圭话音未落,只听王清月道:“你是今夜那郭七,不、不、不,郭七在庙里被捆住了,你是假扮郭七的小子。我本来还在诧异,抓你时,你总是低着头,我还想是郭七这小子意图行窃,不敢见人。直到在庙里见到被捆住的郭七,还在诧异,那小子是谁?确是你小子。”
朱圭忙道:“那便如何?我爹爹说了,我们早在未出生时,便指腹为婚了。爹爹早三媒六聘,下了大定。现在我、我要我老婆,抓她也不犯什么王法。”
王清月大喝道:“混账,馨儿还未过门,怎生就是你的妻子。再者,婚期还早,你抓她做什么?”
朱圭道:“若不抓她,还不鸡飞蛋打,馨儿不守妇道,她……她跟郭七好上了。我若不抓她,他们把生米煮成熟饭,只怕她就跟郭七私奔了。”
王清月一脸吃惊,道:“胡说八道,你哪里听了这些混账话,在这里嚼舌头,若是传扬出去,可诋毁了馨儿清白。”
朱圭辩道:“不是听人说的,我亲眼见的还能有假,前日里,馨儿送了郭七一副手帕,那手帕上还绣着两只鸳鸯。写着两行字,是什么‘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这不是说要在春天桃花盛开,河水碧绿的时候,他们要做一对相亲相爱的鸳鸯吗?”
王清月眼神一转,凝神说道:“因此上,你便把郭七脱了衣服绑在庙里,想要害了他吗?”
王清月见朱圭支支吾吾的,心中早已明白。忙道:“朱圭小子,快快与我松绑,也好将这事说个明白。”
朱圭却道:“不可,不可,我穿了郭七的衣服去,便是要栽赃于他。现在被你识破了,却不能叫你坏了我的好事。”说着便吩咐苏家四怪,将王清月带到僻静处杀了。
苏家四怪正要动手,苏大怪手举禅杖向王清月当头砸去,正此时,只听门外一声大喝道:“四老怪,快住手。”话音未落,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恍惚间,只觉得阴风阵阵,呼啸而过。一掌便将苏大怪禅杖打落在地。
苏家四怪定睛看时,只见一人发髻凌乱,一身蓝衫,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再看脸时,带着一张大面具。这面具上画着炸髯圆眼的猛张飞。
那人道:“大怪、二怪,三怪、小怪,你们这四个怪物。不在镇国公府,跑到这陈州做什么?”
“既然知道我们苏家四怪,还不早早退去,免得小命不保。”苏家四怪道。
面具人厉声道:“刚刚你说郭七是你害的,是也不是。”
朱圭正要出门,被这面具人说的一愣。问道:“你是谁?”说着便命苏家四怪:“给我捉住他,一并也杀了吧。”他话音未落,便急匆匆的从房里溜了出去。
那面具人正要追赶,忽地被苏家四怪合力挡在屋里。
霎那间,苏家四怪已与面具人打了十几个回合。只听那苏小怪说道:“大哥、二哥、三怪,不妙哇。小张飞好厉害啊。扯呼,扯呼。”说着便要逃跑。
苏大哥迎上去批头便是一掌,喝道:“你我兄弟,仁义为先,不求同年同日生,便求同年同日死,危难之时,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呢。”说着,一把将苏小怪举起,抛暗器一般的向蒙面人掷了过去。那二怪、三怪一起应声喝道:“正是,正是。”说着双双跃起,运足内力,各向苏小怪的双脚一同击掌,续填内力。苏小怪,口中哇哇乱叫“我怎做了暗器啊!”,口中叫苦,双掌依然推出,与那面具人四掌向撞,嘭地一声,都震开数丈。他们四人内力合力注入苏小怪体内,双双对掌,竟也落下风,心中都觉不妙。
那苏小怪落地站起,口角处不断渗出血来。慌张道:“不妙啦,不妙啦!死啦,死啦。”苏大怪立刻为他封住了天灵、玄珠、谭中三大穴位,正色道:“怎这么容易便死啦。”苏大怪见这面具人与他们四人比拼内力,步态从容,竟无半分损伤。拱手道:“阁下果真高人,不知有何见教。”
面具人说道:“我知苏家四怪是镇国公的人,今日将王家的人放了,不与你们计较。如果不然,如同此桌。”说罢,他向桌上轻轻一拍,拍时纹丝不见动,只待片刻,嘭的一声一张桌子便炸裂开来,四向纷飞。
苏家四怪见此,便之深浅,也不敢迟疑,便放了王清月和王金发。
这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费天授。他进入王家本想质问王家,因何伤了他的孙儿,不料却偷偷见到了王忠审妻,妻子头碰八仙桌的事情,正觉不好再问,欲要回到家中寻那灵丹妙药医治孙儿,却遇到蒙面人出来劫走了王清月、王金发,便跟了过去,却正听道,孙儿被朱圭谋害的事来,又见朱圭要杀人灭口,便出手相救,但他不可白漏了行迹,便见院中一个戏楼中有面具、蓝衫、酒葫芦便顺手装扮了面具人救了王清月、王金发两人。
费天授回到家中,打开那蓝彩七色束口瓶,这里有一味治疗内伤的神药,叫做“七宝丹”,治疗内伤最见神效。
费天授取了药,又带了面具,穿上蓝衫,带上酒葫芦。施展凭虚凌风的轻功,须臾之间便到了镇江侯府。他轻声捏脚不敢出声,见那守门的都睡得死死的,进的房门,只见紫玉姑娘也在一旁睡了。他走到郭七床前,搭了脉搏,果然脉象缓和。他取出七宝丹,喂郭七服下,又用上层内功助药送下,片刻之后,见郭七神色泛红,便又双掌运力,将上层内功输送给孙儿。只见郭七从腹中突出一口紫气,神色泛红,片刻之后,郭七面色渐渐红润,神态也稍稍舒缓,不多时,便坦坦的睡陈了。
费天授见此,为孙儿整理被褥后,便遁出房间,径直回到家中去了。
次日,郭七睁开双眼,只觉满身舒缓,血脉通畅。昨日痛不欲生,筋骨寸断之感竟自荡然无存了。郭七正暗自纳闷,抬眼处,只见一女子兀自躺在对面。郭七心中疑惑,走近看时,只见是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姐姐,身后梳着一个发髻,身穿一身黄衫,像那屏风上的仙女一般,未走近时,透着一股菊花香气。
正这时,忽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紫玉被脚步声惊醒,睁眼看时,只见郭七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傻傻的盯着自己暗自出神。紫玉不觉脸上一羞,正不知如何。只听,门外脚步停在门口,咣当一声推开房门,原是一个小姑娘,推门看见郭七,哽咽喊道:“郭七。”
郭七见是王馨儿,心中欢喜道:“馨儿,你怎么来了。”
馨儿一把抓住郭七,说道:“我听爸爸说,你中了剧毒,又被一个和尚打伤了,一时片刻可能就死了。他说你在这里,叫我来看看你。”馨儿说罢迟疑片刻又说道:“可看你......”她看郭七神色好好的,没有半分生病的样子,不觉心声疑虑。
紫玉也在纳闷,上前便搭脉。郭七脉象不数不迟,不涩不滑,劲儿能冲,冲而不过,正是那好人的脉象。紫玉听张道长说,郭七身体非疗伤七日,性命难保。如何只一夜便伤势全好了。紫玉脱开郭七的衣服,只见伤痕仍在,昨日里看的那毒伤也在。紫玉便更加纳闷,如何这一夜便好了呢?她正纳闷。馨儿见一女子脱郭七的衣服,心里顿时一阵酸溜溜的,一把将她推开,说道:“你是什么人?”
紫玉不答反问,说道:“我昨天吩咐不得一人进来,你是什么人,竟能进来。”紫玉说罢,不觉心中一惊,便向门外去看,只见看门的左拾哈、右拾哈两位将军竟被放到了。这两位将军,原是岳钟琪大人旗下两位千总,武艺超群,卓卓不凡。紫玉道:“姑娘好武义,你将左右两位将军放倒了,竟半点声音也没有,敢问姑娘尊姓。”
馨儿冷冷的说道:“王馨儿,这院子就是我们家的。”
“馨儿姑娘,我不知你与这位俊俏少年什么关系。但他昨日身受重伤,身中剧毒。我叫门外左拾哈、右拾哈二位将军把守院门,是为的一个‘静’字。这少年真阳具散,阴阳全乱,筋脉淤气不通。因此,疗伤之地欲静,则他心神不乱,自不抗拒外来真气,这病则方能痊愈。你如此闯进来,如何疗伤。”
馨儿道:“我瞧郭七他不像是个有病的呀!”
紫玉也暗自纳闷,若说昨日服下的药,也无这般神奇之效,便是有神奇之效,也不该如此之快。她正想间,只见郭七突然捂住肚子,诶呦一声倒在地上,霎时间,郭七脸色通红,浑身滚烫。
两人正不知所措,正此时,张道长突然闪出,立时封住了他灵枢穴。
郭七啊的一声昏死郭七,张道长搭了脉,道:“昨日里谁为他疗过伤吗?”
紫玉道:“我一直守着他,不见有人来。可刚刚我为他搭脉,他的脉象竟然与常人相同。”
张道长道:“这小子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这道真气亦阴亦阳,亦正亦邪,亦烈亦虚。这道真气便是我也难以压制。我们当中,并无一人能有如此高深精纯的内功。”他紧皱眉头,俯身仔细检查,说道:“这股真气,我既不能压制,这小子自然也不能压制,但他如何一夜无事呢?”
正说间,郭七忽地又疼痛难忍起来,张道长立刻盘膝而坐,向郭七谭中穴打了一掌。凝神运气,向郭七体内输入真气。正自运功,只听嘭地一声,张道长竟被震开出去,说道:“不可,不可,这道真气与我向抗不和,若如此下去,这小子非筋脉具断不可?”
张道长慌张道:“快快是去请叶神医!”
紫玉不敢迟疑,忙领了叶天士前来。叶天士搭了脉,又对郭七的身体仔细检查一番,说道:“快拿我的褡裢来。”紫玉为他取过褡裢,叶天士从褡裢里取出一个束口小红瓶。从中倒出一粒红丸,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红丸’,是那疗毒、疗伤的灵丹妙药。”说罢,为郭七立刻服下一丸。
片刻,郭七果真不在疼痛。叶天士自语道:“我家这药天底下也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有了。可刚刚我搭脉之时,发现这小子脉,冲而不破,耳有红斑,是服过此药的表证。此间,谁能有我叶家的‘红丸’呢?”
张道长道:“这般说来,我也觉得疑惑不解,这小子体内竟然平白多了一道极强的真气,这道真气我试图压制却被他反弹回来了。此间,谁的内力还能比我高呢?”
正说间,只听馨儿道:“是谁?那屋檐上有人。”大家顺声去看,果见闪过一个人影。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费天授,他此时来正是要喂孙儿吃药,只见孙儿被众人围住,他便只好躲在屋檐上,若是孙儿有什么不测,他便好将‘七宝丹’于孙儿服下,压制那股真气。
费天授见张道长、紫玉、馨儿都纵身追来,便翻身下得屋檐,翻过一道围墙,穿过两道连廊,又抄着假山小路跑去,翻身进了一处院子,躲将起来。他只听众人在院外追赶之声,不多时,声音渐行渐远,他便放了心。他抬头看时,这竟是王家的祖先堂,屋里供着王家的祖先排位。只见一列排位是王剪,王剪之父王冲,王冲之父,王正。那排位的最上面却摆着爱新觉罗.褚英。费天授见此,喃喃道:“这王家如何供奉褚英的排位。”
“你说。”一个少年厉声呵斥道。
“六子不敢!这话只怕大逆不道。”另一人道。
“我绝不与第二人知道。”少年道。
六子道:“说是听江西盐政葛斯哈说的,朝廷中各大衙门都传遍了,说咱们主子毒死了康熙爷,叫隆科多篡改遗诏,才做了皇帝。更有甚者......”
少年厉声道:“说出来。”
六子道:“更有甚者,说叫皇位还给十四爷,也有人说八爷才应继位的。”
费天授躲在门后,向外看去,只见是弘历和一个小太监。
弘历道:“葛斯哈是那个跟郎世宁关系交好的盐运使么?”六子说:“是的。”弘历来回踱着步,又问道:“他现在也到了陈州了吗?”六子道:“是的,在朱家。在这陈州城里除了王家,便是朱家势力大。我听城里人说,这朱家是顺治爷时朱国治的后人,叫什么朱十五。”弘历道:“就是那个茶包商印制的盐商、茶商朱十五吗?”六子又道:“正是,正是。”弘历道:“看来我们这趟没白来,若不是那个和尚袭击了两江总督韩世琦的车架,我们只怕还来不到这里。”
费天授在屋里听得真切,暗自思忖:“戒空袭击了我师弟韩世琦的车驾。韩世琦为官清正,两袖清风,堂堂的一个两江总督,吃的却是什么青菜豆腐、腌酱豆,哦!还有什么腌蒜台、腌白菜、腌辣椒什么的,还有大头蒜,与那腌的胡萝卜一配,叫个什么红嘴绿鹦哥,想想我眼睛发绿。这戒空偷袭他的车驾做什么?戒空是天下第一的贪吃、贪钱又好色的第一淫贼。与这韩世琦也不认得,更无半分往来。哦,对了,莫不是他弄错了韩荣发和韩世琦。你别说,这韩荣发和韩世琦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性情可是大不相同。韩荣发为人心狠手黑,江湖上是个辣手夺命的主。莫不是韩荣发得罪了戒空,戒空才找他晦气的吗?”费天授想到此处,便一笑了之,就要作罢,忽然脑中闪出一个念头。自道:“不对,不对。韩世琦与李卫是结义兄弟,交情至深。我曾记得,那年在少室山亭台阁,李卫和小福子有过密谈。若是小福子将那《般斓经》交给了李卫,李卫会不会将经书交给韩世琦呢?那《般斓经》难道在韩世琦手里吗?若是不然,戒空怎么无缘无故去偷袭他呢。大有可能,大有可能。我何不去问问这戒空,一问便知道了。”
弘历与六子出了院门,费天授便也紧跟出去,正行到锦鲤池旁,看见孙儿郭七。郭七一把拉住爷爷,叫道:“爷爷,我被朱圭扒光了绑在庙里,一直被冻得昏迷不醒,一醒过来便到了这里,爷爷怎么也在这里,刚刚我见一帮人围着我,我这心里好怕,咱们赶紧回家去吧。”
费天授看到孙儿,喜不自胜,将那去找戒空的事儿,也都忘在了脑后。他心道:“这孩子若有一身武功,今日便不至于此,受人欺负,任人摆布,险些丢了小命。”费天授道:“你自幼便央求我,要我教你医术,你且说来,为何要学这医术呢。”
郭七道:“我小时候长生病,爷爷替我扎针,为我煎药。一副药便好了。我记得,一年寒冬,那风飒飒的吹,我便受了寒,深夜便高热起来,爷爷你为我疗伤,我只进了爷爷的一副药,便安稳的睡了。我对这医术便觉得亲切,便觉得他是好东西呢!他让我觉得快乐。”费天授笑道:“学医甚是艰苦,你怕苦不怕。”郭七道:“自然不怕。”费天授道:“教你学医并不甚难,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认了我方才教你。”郭七喜不自胜,说道:“是什么,我一概都认。”费天授道:“你需学一身武功。”郭七愣了一愣,说道:“你往日里不叫我学武,说绝不叫我进入江湖,只愿我做个平头百姓,不争抢,不争夺,安分守己便是,如何现又叫我练武呢?”费天授道:“我今日见你被人伤了,若你有武艺在身,岂不好了。想这天底下,十分凶险,武艺高强之人数不胜数,你怎知道他好不好,坏不坏,杀不杀你,伤不伤你,什么秉性。”郭七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便是了。”又得意的说道:“爷爷有所不知,那馨儿早教了我一些拳法、腿法,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只觉得有趣。不过是孙儿跟她练武不能专心罢了。”
两人一路步行,迎霞拂风,悄悄然便回到家中。
晌午,两人用过中饭,费天授先交了郭七一套罗汉拳,这郭七果然聪慧,不到半日,这罗汉拳三十六招,三百零八个变式,他便一一都记下了。到了夜晚,费天授又教了他武当派的游龙掌和华山派的君子剑,郭七都一一学会。“招式不过是个花架子,没有内容加持,花架子也就唬人而已”费天授叫郭七盘膝而坐,将那《金骨经》《洗髓经》《柯山经》一众炼气运功的精典都一一传授。这郭七果真是聪慧,什么经文一看便会,一记便可记住。将招式和练习内功的典籍都学毕,费天授说道:“这经文和招式你都记下了,可记得要日日演练,时时背诵,常常琢磨。否则,招式空而无用,那经文也不过是纸上的几点墨迹罢了。招式不练便生,经文不读不背不解,便不得融汇,若要练成,除此一法,别无捷径。”郭七,都一一应下了。
费天授见孙儿欣欣然悄悄睡下,便到那镇江侯府去了。到得门来,已是夜深。他本想越墙而过,只见王家大少奶奶,那王忠的妻子,站在檐下,一纵身进了院子。费天授道:“鬼夜叉穆千千,她到这里做什么?”他不及多想,纵身尾随在后。只见穆千千打死了地牢的守卫,强开了牢门,下到地牢,只见七八个官兵,都被他一一打死。她松开戒空,便叫她快跑。
戒空道:“我不走,你跟女儿不跟我走,我便死在这里。”
穆千千道:“她不是你的女儿,我早与你说的明白了。”
戒空道:“你休要骗我。就凭王忠的样子,怎能生出这聪明伶俐的丫头来。馨儿漂亮像你,那、那、那聪明像我,你看王忠,他又笨、又愚、又懦弱,馨儿半分也不像他。”
穆千千道:“我与你说也说不通。你中了王清月的百花烈风散,但此间你若不走,必死无疑了。”
戒空道:“你这婆娘知道什么,此次若不是你那蠢老公联合围攻于我,那《般斓经》我早从庙里拿出去了。我虽然不知道这经书里写的是什么。但听教主说,这《般斓经》里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要得到这经书献给教主,怎么还是个转运使,嵩山堂堂主的位置便是我的啦。”
穆千千道:“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我不懂。但你若受不住将我的事情招认出去,我再也没脸见人了。我现下放了你,你取了经书就走,岂不是正好吗?”
戒空道:“我怎生不是这般想,我早知你会来救我。我正要问你,那庙中为何不见经书。我们说好经书放在东墙自右向左第10块砖的锦盒里。为何我去了,不见锦盒,也不见经书呢?”
穆千千道:“三日前,我趁老爷不在家,拿了这本书,按你说的,放在锦盒中,怎生会不见了。”
“你细细想想,那日可有人跟着你,或有何异常不曾。”戒空道。
穆千千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出门碰到了东方荀。”
戒空惊讶道:“神剑落英,东方荀吗?”
穆千千道:“正是。”
戒空喃喃道:“莫非是他。不对呀!这人性情孤傲,放浪不羁,他断不会趟朱家这趟浑水才是啊。你不会看错了吧。”
穆千千道:“我怎会看错呢?这天底下,还有那个男人长的如此标准。我看错了你,也不会看错他。”说着,娇羞的一笑,显得甚是满足。
戒空看在眼里,心中不觉窝火。说道:“你这婆娘是不知道,现在新皇帝登基,这位雍正皇帝我是知道的,心胸宽厚,其心如鹏,远大而高隧,遥不可见其高,深不可探其底。是个胸怀天下的皇帝。这王家,抢了你去,我怎么能忍,夺妻之恨,如何不报呢?现下好了,王家和朱家私下里串联江湖人士反抗朝廷,传说什么‘新皇帝弑君篡位’,又勾结蒙古准格尔汗罗布藏丹增,试图另推新君。这事被我得知,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穆千千道:“什么篡位不篡位的,造反不造反,谁做皇帝与我却不相干,与你也不相干,你休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你浑说什么夺妻之恨,谁是你的妻子,当年是你没种。硬生生的王家把我抬去了,我在娇子里哭的像个泪人儿。我便想起我们在月光下桃树林里你的誓言,本想你会拦轿抢婚,谁知你没种,窝窝囊囊的没出息,却跑去少林寺做了秃头和尚。”
戒空道:“我出家便是要练一身武功,回来抢你回去啊。在少林寺我吃尽了苦,受尽了难,躲在藏经阁将那武功秘籍都录了一个遍,练成了一身本事,现下你却不愿跟我走了。”
穆千千道:“跟你走,你自己尚且难保,却叫我跟你露宿街头嘛。前日里,我还听说,六合教为个什么!叫个什么吴王还是楚王的打了起来,与那八荒门火拼,两派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你还挣什么堂主的,却有何用处。你说你们教主叫楚王还是吴王有何区别,江山又不在你们手里,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戒空道:“他们挣他们的,伤他们的元气,我只图教主的神功秘籍,他们火拼之时,我在教主哪里盗走了他的神功秘籍,《梅兰圣经》。这可是上乘的武功啊。有了它,我便可武林称霸。”
穆千千不屑地,轻轻揉揉地,淬了一声,道:“呸,我还不知道你,一手‘七宝拳’你也要练上几个月,还要练什么神功大法。别说你偷不到,即便是偷到了,你也别去练,你偷偷娘们,找找姑娘,吃吃喝喝的无什么大妨碍,若要说精妙的武功,只怕你驾驭它不得,若要强练,到时反噬起来,你图有走火入魔而已。这天底下的事情,大碗盛大水,小碗盛小水,要紧的不是大水和小水,却是碗而已。你若不想着将那碗大一大,只想着盛多少水,勉强盛了,也是无用的。”
戒空听了,气的满脸如赤,暴跳着怒道:“我偷不到,我走火入魔。那《梅兰圣经》就放在破庙里密道之中,你看我这一手。”说着,便右手食指做指天之状,猛地发力。突然脸色胀的黑紫,吐了一口瘀血,猛地到底。强撑着说道:“我倒忘了,在破庙里我被空空道人张道仙封住了七处大穴,现下不可强用内力。”说罢便晕死过去了。
那穆千千虽是妇人,身材曼妙,却有些力量,她心知与戒空之事绝不可泄露出去,便将这戒空扛在肩头,背了出去。藏在了王家一个废旧的厢房里。
费天授躲在屋外,将两人说话都一一听取。他知道《梅兰圣经》乃是六合教的圣典,相传是创派祖师,两位鼎鼎有名的反清名士杨祁隆和苏光复所撰。其中包罗万象,尽道天地之精益,乃是一部武学、医学、道学、理学的奇书,六合教便靠着这部精典,纵横天下。费天授便到了郊外的破庙,找了半日,在古井中寻到了密道,果然在密道中找到了《梅兰圣经》。他将经书藏在腰间,施展轻功,只消须臾便到了家。到得家来,只见王馨儿却在家中,正指点郭七练武。
郭七一招上步按掌,王馨儿抬手便是一鞭。只听“啪”得一声,郭七“诶呦”正欲去揉。王馨儿厉声道:“拿去你那爪子。”王馨儿正色道:“这一招是上步推掌,若你这般,按掌,上一招又是老树盘根,是扫腿,这时起身上步时,对手便在你眼前一臂之距,你若按掌,只怕迎面便是一记耳光式啦。你这脸就成红豆面皮啦,一条一条的,还是五条,五条的呢。”
费天授轻声捏脚的自去了房中,将那经文打开来看,上书乾坤杨苏两字,费天授心中道,果然是《梅兰圣经》不假。他喃喃小声读到:“天地之道,万物之纲,固本阴阳。夫阳杀阴藏,阳起阴降,阳化为气,阴化为水。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经归化,变化万方,自然之理......”读罢,费天授道:“正巧,正巧教于郭七练习,再不怕他被人伤害也。”
费天授为郭七和王馨儿做好饭菜,叫他们吃了饭。又恭敬地与王馨儿说:“馨儿姑娘,你与朱家少爷朱圭可有婚约不曾?”
王馨儿听罢,手突然一抖,那茶碗便摔在地上碎了。脸露难色,娇声娇气的说道:“前不久,朱圭拦着我的去路,便说什么‘我早晚是他老婆’‘我与他指腹为婚’之类的混账话,我打了他一顿。回去问时,才知道确有婚约。我央求哭闹不肯罢休,要退了婚约。我爹得不肯,去找祖父祖母也不肯退。我已下定了主意,若要逼我,我就把他扔到粪坑里去。”
费天授听了,呵呵发笑,问道:“七儿可好吗?你喜欢我这孙子不喜欢。”
王馨儿听罢噔的一下涨红了脸,不知所措。郭七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什么话,我与馨儿最是要好啦,我在他家做工,若不是他帮我,我才不受委屈。”
正此时,只听咣当一声,一人踹开房门,说道:“真不知死吗?身上带着伤却叫我们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