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六二九先生的头像

六二九先生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5/23
分享
《开荒(上)》连载

第二十五章 重建

到了秋收秋种后,就是农闲的时候了,人们开始准备重建家园,帐篷里住了一年多了,始终不像是家,家具家电也不敢置办,有了房子才是真正的家。大部分家庭都选择在原来倒掉的房子上重建,也有几家决定不破不立,重新选址,要盖一个比原来更大的房子。

就在人们开始平整房地基,准备盖房子时,新任的村支书周德柱让大家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到临时搭建的学校里集合。当每家都派人到会场后,周德柱说:“大家都把建房的事情停下,咱们开荒集地处低洼地区,易受瓦埠湖水灾,为了永绝后患,县里已经决定了,要把我们的村子向上移几公里,统一建砖瓦房!”

犹如一个池塘里投下一个石块,大家一下子开始议论开了:

“移到哪啊,我们田在这里,移远了种田也得跑得远!”

“砖瓦房,得多花不少钱吧,这个钱我们拿不出来啊,灾情才过,钱也没有余多的了!”

“要我说,就在我家的原来地方盖个房子挺好,也有感情,再说这么多年了,像这么大的水也就这么一次,干嘛要折腾!”

周德柱连续拍了几次桌子,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说:“大家的担心,县里、乡里都考虑到了,盖房子由县里统一出资,暂时不要大家出钱,这个不用担心。至于新房的位置,就在开荒往十字路去的半道上,薛家荒附近,那里地势高,这么大的水,那里受灾最小。退一步说,就是盖了砖瓦房,水一大经常被淹,即使房子是不会倒了,水来了家里存的粮食你要运走吧,家具家电你要运走吧,虽然这次遇到百年一遇的大小,但隔个几年水涨上来吓得大家运粮食也经常出现的吧!这次搬到高处,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况且也不是太远,还能耽误你种地还是怎么了!”

“政府出钱盖了,钱还是要还的,砖瓦房不比土房子,花的钱肯定很多,一时半会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时间长了会不会收利息?”林成儒问,石头跟着附和着。

“县里说了,不收利息,人不死,债不烂,暂时不设期限,大家放心!”

周德柱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了,又问了盖多大,还能不能跟以前一样,哪两家连在一起等许多问题,周德柱一摆手:“我哪知道那么多,县里也只是开会通知了这件事,说不定要到明年才能开工,我们等乡里的通知吧!散会吧!”

于是大家各回各家,盖房子的事情就停了下来,又开始了传统的农闲时间疏渠清淤的集体劳动。开荒集一直将集体劳动这一团体活动保持了下来,每年秋冬交接的季节,每家派出一个代表,集中到一起做一些公益的劳动,只是原来的林成儒、石头、老薛等人已经老了,换成了大虎、小虎、石勇、薛分地、周分田这些中年人和年轻点的人。

大家活还没干到一半,新房建设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了,最新的建房方案周德柱向大家宣布了,首先是砖瓦房换成了楼房,每家都是两层小楼,下面平房,上面瓦房,两家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单元,开荒集这里的水灾都是从瓦埠湖慢慢升上来的,不会有急水,也不会有太大的水,即使水到了这里,二层小楼也可以应急。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一想到要住楼房了,二孩子就兴奋的睡不着觉,跟几个小孩一块编了首顺口溜唱:“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勤劳致富,廉洁发家,大家齐奔四化!”

然后就是哪两家一单元,林成儒让大虎和小虎选择住在一个单元,在大虎家院子里给盖间小瓦房给自己住就行了,其他家也基本是这样一个模式,很快就确定好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选择多大的房子,一种户型是下面三间,上面两间,总共五间。另一种户型下面两间,上面一间一共三间。三间的造价比五间的要便宜一半,但每家的占地面积是一样的,方便以后三间也可以改成五间的户型。

林成儒和大虎、小虎商量了下,两家各四口人,加上林成儒一共九口人,六间房子住不下,但五间又太贵,万一哪天政府要钱,怕一时给不起。

大虎说:“依我说就选三间的,不要一下子选那么大,孩子们可以凑合着住,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再上下各接一间。”

小虎也表示同意,几个孩子吵着不愿意,还想着能住盖五间的,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独立房间。林成儒说:“去掉堂屋,能睡觉的还有四间房子,大虎和刘翠、小虎和大丽各一间,林群和林凤共住一间,我就带二孩子和小飞住一间房子,这样我的问题也解决了!等后面孩子大了,再上下各接一间,再拉院子,盖一间小点的瓦房给我住的就行。”

大虎和小虎都同意了这个方案,二孩子有点闷闷不乐的,还嚷着要盖五间的,大虎训了他一顿,他也就不说了。

考虑到大家还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说干就干,县政府在这件事上效率奇高,工地很快就开展起来了,汽车不停的出入拉来了砖头、水泥、沙子、石灰,工人们在工地上不停的划线、破土动工,机器轰鸣,人声沸腾,一片热闹的景像,人们对未来的楼房充满了憧憬,每天只要一有空,就跑到工地上围观,当看到地基挖到快有一人深,再用钢筋加上混凝土浇灌上,石头说:“乖乖,这么深的地基,不要说水淹不倒了,就是大地震都震不倒了!”

工地上的一个工人操着安庆方言笑着说:“老乡,你们有福了,这个房子结实着呢,可以住人老几辈子!”

很快地基建好了,开始盖地上的墙面了,红色的砖头,抹上水泥,一块块的垒上去,第一层房顶是平的,旁边早已用钢筋水泥做好了一块块长方形的楼板,工人们喊着号子拉到房顶上盖住,再在上面加盖第二层,第二层是瓦房,屋顶跟原来土房子一样是三角形的,便于排雨雪。封顶时,大家又像以前一样,最后一根梁从下向上缓缓拉上去时,缠着一挂鞭炮,连往上拉边放炮,骑在房顶的人向下面扔糖果、花馒头,地上一群孩子抢。只是房顶比原来高了一倍,扔的更远了。这次是每天都有房子封顶,每天放炮,每天抢糖果馒头,大家着实过了一把瘾,孩子们把抢来的馒头交给家里当主食吃,糖果都放在自己口袋里,每天互相比谁的糖果多,互相换着吃,有时睡觉时嘴里都含着一颗糖呢!

封顶后,房顶上再也不用麦秸杆了,铺的是青灰色的瓦片,工人们又开始把墙上涂上了水泥,屋里墙上刷上了白石灰,外面面向大路的一面居然贴上了瓷砖,白白的墙壁,崭新的新家,一派欣欣向荣!

到了春天,房子全部完工了,每家领到了自己的钥匙,参观完新家后,人们开始请木匠打家具了,桌子、板凳、床都是要新打的,这可忙坏了集上的几个木匠,每天都有家请过去做家具,管吃管住不让走,就为了尽快做好,能住进新房。

家具做好,电也通了,从以前的白炽灯换成了日光灯,一到晚上打开灯,照着石灰刷的白墙,白花花的,二孩子说:“跟白天一样了呢!”,几个孩子也便早早的到新房里来写作业了,写起来也仿佛更加专注了!

夏天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人们便开始陆续的搬到新居里了,搬家自然要热闹一番,请亲朋四邻吃个席,就在新房的院子里,支个大锅,摆几张桌子,鞭炮一放,人们四处赶来,送上贺礼,热热闹闹的帮着把帐篷里的东西搬到新家里来,到了中午吃上一顿饭,喝点小酒,乔迁新居便算完成了。

林成儒家搬家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韩家、薛家都派了人过来,凤英那边的王家,海英那边的周家也都有人过来,一起帮着把帐篷里的锅碗瓢盆、被褥铺盖,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一起搬到了新家,林成儒回头看了看住了将近两年的油毛毡子搭的帐篷,居然有点舍不得了,仿佛又要离开一个人似的,不觉流下了眼泪,周分田笑着说:“姨老爷,我们是搬楼房里住,你怎么还舍不得这个帐篷了呢?要不连帐篷也搬过去吧!”

说的林成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大虎和小虎也跟着乐。到了新房子,二孩子和林飞早准备好了鞭炮,一看搬东西的人过来,便点着了,人们在鞭炮轰鸣中将东西搬进新居,算是完成了搬家的仪式,然后就坐到已准备好酒菜的饭桌上开始吃喝起来。

林成儒、石头、老薛和韩家派来的老二,周老大,凤英两口子、海英两口子坐在一张桌子上,慢慢的吃着喝着,当年都是一帮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如今已步入老年,岁月冲淡了一切,仇也罢恩也罢,恩恩怨怨早已随风而去,现在是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细说着往事。林成儒心里高兴,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忽然开始哭了起来,石头问:“怎么哭了呢,你看这大喜的日子里。”

“彩英和爸、妈都没有等到这一天,如果他们也在,该有多好啊,可怜的彩英啊,如果她能活到今天,看到这一切该有多开心。”

几个人都来劝林成儒,石头说:“生死这都是注定的,韩大伯和汪大妈这是年纪大了,没有病痛的离开是福分,这也是自然的规律,一代更替一代人,你看大虎、小虎、石勇这帮孩子风吹一样的长了起来,现在都是中年人了,可咱们不就老了吗?彩英是没有这个福份,但你待她也够好,后来又把你们的孩子婚事、房子都解决了,也算对得起她了。”

这一下又戳到了林成儒的痛处了,他嚎啕大哭起来,不停的扇自己的脸,边扇边哭着说:“都是我害了她,当时从合肥走回开荒集,一路上她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她一路上吃野草、树皮,吃坏了胃,我但凡能省一口饭给她吃,她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走了!”

大虎、小虎本来跟石勇、周家的几个人一桌正在喝酒划拳,一看林成儒在这痛哭流涕,小虎不高兴了,说:“爸,你怎么回事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也搬进楼房了,你怎么老是在回忆过去那些苦日子,你说你在这时候哭成这样,像什么话讲!”

林成儒没有说话,抽泣着不敢再放声哭了,大虎也说:“你不能喝酒就少喝点,你看当着石头叔他们哭成这样人家也不好意思喝了,不行就到楼上睡会吧!”

林成儒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去,想爬上楼去,可是腿脚不听使唤,试了几次也抬不起脚来,石头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声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吼说:“像什么话,我跟你们说我们像什么话!我们老了,我们从旧社会过来,经过五风,走过大革命,可我们还是努力把你们拉扯大,自己吃不饱也没饿着你们,自己冻得要死把衣服都留给你们穿。你大虎小虎好好回忆回忆,当年你爸和你妈为了让你们吃饱,他们挨饿了多少顿?现在你们开始嫌弃我们了,嫌我们不像话了!”

石勇走过来扶着石头说:“爸,你也喝多了,我们没有嫌弃你们,只是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应该想着开心点的事情,不能老是停留在过去!你看你这在我林伯家闹,多不好看!”

石头一把推开石勇:“给我滚一边去,我没有喝多,你他妈的也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指了指歪在楼梯口已经睡着的林成儒说:“你们仔细再看看他!”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到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林成儒,衣服还是前年水灾时别人捐的,也脏兮兮的了,补了两个歪歪扭扭的补丁。林成儒是真的老了,彩英走后,他也一直不再摆弄自己,给饭就吃,给衣服就穿,从来不挑,洗洗补补也都是自己在干,本来他就没有怎么干过这些活,衣服越洗越脏,补丁是越补越大,要给他买衣服他也不要。如今歪在楼梯上,脸上挂着眼泪鼻涕,活像一个要饭花子。石头越看越伤心,流着眼泪,用手指一个个点着石勇、大小虎说:“你们都成家了,住进楼房了,我们给你们丢人了,你们可以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脚踢开了。”越说越激动,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碗,一下子摔在地上,磁碗碰到水泥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摔的粉碎。老薛和周老大几个人都过来劝,石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胀的通红。

大虎哭着说:“石头叔,你骂的对,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忘本,我们怎么能嫌弃你们老的,如果这样做还不被天打雷劈?小虎,咱们快把爸架回来,你们边吃边聊,忆苦也好,思甜也好,我们一起。”

待几个人要去架林成儒时,林成儒也真是喝多了,根本架不起来,大虎又试探着跟石头说:“石头叔,我爸是真喝多了,肯定坐不上桌子了,你看我们扶他到楼上休息休息可行?”

石头点点头,大虎和小虎把林成儒架到楼上,脱下外套、裤子,盖好了被子。

再到楼下时,大家也没有再喝酒划拳的心情了,石头又说:“我觉得你们下午啊,应该去祭拜一下彩英,还有你们的姥爷和姥姥,他们那时候多疼你们,现在你们日子过好了,也应该让他们高兴高兴!”

大虎和小虎都说好。石头也喝多了,石勇也架着他回家去了,晏席就散了。大虎小虎果真如石头所说,买了纸钱和鞭炮,来到坟头,给几个亲人,包括从没有见过面的奶奶都上了坟,边烧纸钱边把现在的好生活说了说。从此后竟形成了习俗,再有新搬家入住的,也都要到亲人的坟头祭拜,让逝去的亲人们跟自己一起高兴。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