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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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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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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连载

第五章 桌底下的交易

苏德俊在副县长的穿针引线、运功发力以及暗箱操作之下,加之自己的糖衣炮弹不断地进攻——带着银两、古玩、字画、名表等钱物,分别对六河县企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常务副县长、经贸委主任、发改局局长、财政局局长、建设局局长、民政局局长、地税局局长、总工会副主席等等头头脑脑相关权重人物逐一登门拜访。这一功课,苏德俊做得非常认真仔细,不敢有丝毫含糊马虎。尤其是建设局局长朱大炮更是苏德俊重点进攻的关键人物。

朱大炮开始油盐不进,在苏德俊面前筑起牢牢的防御篱笆。但苏德俊毫不气馁,自古“官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苏德俊深知这一古训名言,因而,发扬锲而不舍的钉子精神,一次不行,二次登门,如此三四个回合,便渐渐察觉到朱大炮已为自己的诚心真情所动。

苏德俊瞅准了机会,恰到好处地将事先准备好的五万元现金放在朱大炮家客厅的茶几上,无限深情地说:“局长的公子要去美国读书,公家的那点工资也是紧巴巴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让公子先买点出国的用品,以后公子出国的费用我苏德俊全给包了。我可是要申明,这绝不是贿赂,我这是为局长分担点担子、减轻点压力,让局长您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领导六河企业改制工作,更为我们这些有志于发展地方建筑事业的建筑工人保驾护航。”

“老苏,你太客气了。也就你老苏懂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朱大炮红润的面孔更显红润了。

朱大炮这个主攻对象拿下后,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了。六河县企业改革工作领导小组很快下发了文件,批准将六河县第三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出售转让给了民营企业家苏德俊。

最终、苏德俊花了不到20万,便将一个县属三级企业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当然,这20万几乎都花在了桌子底下。苏德俊事后回忆起这笔买卖时,经常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意的微笑,像是在战场上取得一次重大战役的胜利,觉得自己的这笔买卖太划算了——用20万元既得到了六河县的一个三级企业,又与六河县的头头脑脑们建立起良好的互动关系。苏德俊认为自己获得了双丰收,特别是六河县的这些头头脑脑们将是他今后事业上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的宝贵资源库。苏德俊不是不懂,当下的中国要想成就事业,人脉资源,永远是第一位的,什么机遇、能力、学历统统排在第二位、第三位甚至第四位。

企业改制成功,县里开动了所有的宣传机器、也开足了这些宣传机器,拿苏德俊大做特做了一番文章。市《天海日报》甚至以一篇标题为《凤凰涅磐》的报道鼓吹苏德俊如何让一个濒临死亡的企业获得新生。媒体的宣传,使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工程队长一下子声名鹊起,成为六河县乃至天海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

继三建公司成功改制的案例,六河县紧接着又将六河无线电配件厂、六河宾馆等一系列曾经由盛而衰的县属企业进行了改制,到后来,改制之风越刮越猛、越刮越盛,就连县中、县二院、县师范学校等一些事业单位也转让给了个人经营,原先吃公家饭的教师、医生一下子成为私人老板的打工者。

六河县的老百姓们普遍觉得这个世道已经乾坤颠倒、天地互换了。

苏德俊将第三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变更为华德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原三建公司近百名员工中,他只带走六人。这六人中,除了办公室主任郑文娟不同意跟随苏德俊以外,其余5名便是办公室工作人员邵巍、冯建山,财务人员于兵和许兰英。另一位便是工程队副队长袁伟杰。

郑文娟不同意跟他走,倒让苏德俊感到意外和惋惜。

身材高挑,集文气和霸气于一身的郑文娟虽说是个年轻的女流之辈,可行为处事、能力魄力不亚于大老爷们。苏德俊一直看好她的这种雷厉风行的个性,但人各有志,也许郑文娟就不看好年轻的华德公司。

面对百废待兴的新公司,下一步怎么走,往哪里走,苏德俊经过一番思考和谋划,逐渐从迷茫中走出,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别看苏德俊只有初中文化,但自小喜欢读古书,《孙子兵法》、《三国演义》均读过。他知道“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的道理。理解所谓的“弈者”,就是下棋的人;所谓的“势”就是指客观形势的变化、战略战术的运用以及事物发展的趋向。“善弈者谋势”,就是说,善于下棋的人,总是先要把握棋局发展的总体趋势,把能够左右胜败发展的“局”布好、“框架”搭好,控制能够影响棋局发展的关键“方位”、“站点”,把棋局的发展纳入自己预设的轨道,最终一举奠定胜局。

他要让三建公司这具僵尸不仅能活过来,而且焕发出青春的容颜,变成另外一个新人,就必须早谋划早布局,这一棋局发展的总体趋势便是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一是将自己的工程队作一次优胜劣汰的整合,然后利用堂大舅子副县长董玉江的资源以及自己在这次改制中获得的新的人脉资源,在六河接一两个工程,打一场翻身仗;二是将原三建公司走出去的工程队伍摸摸底,然后,逐步拉到自己的名下。苏德俊知道,原三建公司有着“三大巨头”之称的三个工程队长阎君浩、郭正栋、黄祖云。这三人早已拉着自己的施工队伍,走了出去,打着别人的旗号,挂靠在别人的公司里,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蓬勃兴旺。

不久,六河县撤县建区。苏德俊似乎对这一变革不感兴趣,倒是接下来的一个招标工程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事在必行。这一令他感兴趣而且必须要做成的工程便是新的区政府要建财政大楼。

苏德俊是有信心拿下这个工程的。他采取同样的办法,一面找堂大舅子——已经转换为副区长角色的董玉江,从中施压;一面亲自登门拜访区财政局长杜志远。

财政局长自然熟悉苏德俊,上次企业改制,副区长董玉江特别介绍引荐的。后来,苏德俊便成了财政局长家的常客。

董玉江是分管区财税工作的,算是杜志远的顶头上司,他不能小瞧也不敢小瞧或怠慢这个所谓的民营企业家。只是财政大楼是政府公开招标项目,他杜志远也不敢越这个雷区。

“杜局长,我不会让您为难的,一切保证按程序走。”苏德俊仿佛看穿了杜志远的心思,小心地向他表白和保证道。

杜志远自然知道苏德俊“按程序走”的意思:“你想围标?”

“呵呵。”苏德俊笑而未答。

“只要你做得天衣无缝,不留任何漏洞和尾巴,我也好向董副区长交待了。”杜志远一语双关地说。

“这个您尽可放心。我苏德俊办事向来谨慎,保证不会让局长您有一丝一毫的为难。”苏德俊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陪标的一定要可靠。另外……”杜志远略一沉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有一私事想请苏总帮忙。”

“您说。只要能办到的,一定照办;不能办到的,创造条件也要为您办到。”苏德俊心里一阵暗喜,心道,只要你有欲望、有需求,那离成功就不会遥远。

但此时,苏德俊却不知杜志远需求的谜底,他一面迫不急待地表态,一面自自然然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放在茶几上,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为我们民营企业操心劳神,还要跟下面的疏通关节,不能让您既为我们办事,又为我们花钱。另外,工程中标后,我再给您这个数。”苏德俊伸出右手,竖起五指。

“你误会了,老苏。”杜志远不动声色。他心里自然知道,苏德俊竖起的五指便是代表着50万。不过,还是故作矜持道,“老苏,你误会了。我请你帮的这个忙不是钱的事。这钱你赶紧拿回去。你们搞施工的也不容易,一幢大楼下来,能挣几个钱?再说,我拿了你的钱,让董副区长知道了,打我板子事小,撤我的职事就大了。”

杜志远说完,冲苏德俊温和地笑了笑。那笑让苏德俊觉得意味深长。

“局长,我苏德俊吐口唾液是个钉,出卖朋友的事永远学不会,也不想学。再说,这钱又不是白给您局长大人的,而是请您为我们民营企业谋划出力的劳务费。从大的方面说,民营企业发展了,地方的经济也发展了,您这是在做有利于六河地方经济发展的大事。之于您说的其他的事,我苏德俊还是那句话:能办到的,那就不算事情;不能办到的,创造条件也要为您办到,哪怕是上天揽月,下海捉鳖。”

“你这个老苏,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仅句句在理,而且还文诌诌的。我是真的佩服。”杜志远一边由衷地赞道,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个兄弟,是亲兄弟,叫杜志航,今年四十二岁,一直在物资局工作,不过,现在的物资局苏总也是知道的,已经名存实亡,就剩一空壳了。我这小弟虽说过了四十,但在我心里,他就是个孩子,永远长不大。我怕他整天游手好闲学坏惹事。苏总那里如果有合适的岗位,让他去你那里锻炼锻炼,哪怕不给他开工资,主要是有个工作可以约束他的野性。”

“小事一桩。”苏德俊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笑道,“正巧,华德公司刚刚组建,正是用人之际,像志航兄弟这样的有十几年工作经历的,应该属于经验丰富的成熟型人才,我是挑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啊。既是局长的兄弟,自然也是我苏德俊的兄弟。志航兄弟去我那里,那是局长给华德传经送宝去了,我让他挑大梁,负责经营工作,从基层做起,先当经营部主任。您说不给开工资,这不是在骂我苏德俊吗。”

“嘿嘿,可他对建筑业一窍不通,当什么主任,不是那块料,就让他做个办事员吧。”杜志远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又显得对他的兄弟不屑一顾似的说。

“不懂没关系,不是还有我这个兄长嘛。年轻人,给他压压担子,很快就适应成长了。”苏德俊憨厚地笑道。

“那就给他压压担子?”杜志远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望着苏德俊,颇有玩味地道。

“压压担子。”苏德俊肯定地点点头。

“如果他不是那块料,赶紧给我换下来,别坏了你的事,给我丢人现眼。”杜志远强调说。

“您就甭操心了,一切有我这个兄长。”

二人交谈结束,杜志远礼貌地将苏德俊送出自家的大门,回到客厅,将茶几上的那个牛皮纸大信封拿了起来,捏了捏、掂了掂,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他知道牛皮纸信封里面装了5万元现金。

六河区财政大楼最终由华德公司中标。苏德俊兑现了杜志远的全部诺言——给了财政局长50万元的“劳务费”,安排他的兄弟当上了华德公司的经营部主任。

不过,苏德俊渐渐发觉,杜志远的这个亲兄弟实在是不敢恭维,简直就是一堆扶不上墙壁的烂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不仅不胜任华德公司经营部主任一职,还跟办公室的孙迎迎勾勾搭搭上了。

苏德俊尽管心里很不满意杜志航的风流少爷做派,却绝对不能撤换他,即便杜志航不谋事、不干事,他那当财政局长的哥哥带给华德公司的利益或者说带给他苏德俊的利益也已足够养活两个杜志航一辈子的了。

在对杜志航的工作能力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善于思考的苏德俊又有了新的计划,想找一个真正懂施工企业经营管理的人才替代杜志航的工作,杜志航就让他挂个虚名养起来。然后,再借陈昊推行管理之手,将孙迎迎逼走。

杜志航如约来到孙迎迎家的风清苑小区楼下,四下张望了一番,便如幽灵一般闪进了熟悉的楼道。杜志航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也是亢奋的,是因为即将见到心仪女人的那种激动和亢奋。激动亢奋得心跳加快了速率,攀楼的步伐也加快加大了,差不多是三步并着两步向楼上攀跃着,每一步至少跨越两个楼梯踏步,很快便来到601室门前,尽管其身强力壮,也因抑制不住激动亢奋的心情以及快速的迈步而气喘吁吁,直冒热汗。

杜志航立在601室门前,只作了五钞钟的停留。一是用这五钞钟的时间恢复一下不规则的心跳,二是用这五钞钟的时间朝楼下张望了望。在自以为恢复了正常的心跳频率和确认没有被人发现或跟踪的情况下,才推开601室的门,闪了进去——门是虚掩着的,自然不用敲。

早已等候在客厅里的孙迎迎虽然开着电视,但电视上的画面什么也不知道。见了杜志航,即刻从沙发上跃起,小鸟依人一般扑向男人的怀抱。

“女儿呢?”杜志航搂着孙迎迎轻声问。仿佛孙迎迎的女儿真的是他杜志航的女儿似的。

“在她房里画画呢。”孙迎迎两臂勾住杜志航的双肩,双目炽烈,如放电一般盯着杜志航,娇声说道。

杜志航早已激情难抑,紧紧抱住孙迎迎,一边狂吻着她的面颊、脖颈、嘴唇,一边朝卧室踱去。到了卧室门前,右肩轻轻撞开了门,停止了拥吻,抱起孙迎迎快步朝孙迎迎宽大的双人床前奔去,换句话说,是朝他跟孙迎迎不止一次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的双人床上奔去。

二人倒在了双人床上,即刻扭在了一起、拥在了一起、滚在了一起。杜志航一边喘息着,一边轻车熟路地完成了宽衣解带的既定程序,然后一头栽入孙迎迎隆起的双峰之间的槽沟里。

一番云雨过后,孙迎迎满足地躺在杜志航的怀里,不满地数落道:“那个姓陈的让我们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你说,我送苗苗上幼儿园,哪赶得上呀。”

“不用理他。”杜志航漫不经心地说,“他新官上任,自然要烧上三把火的,不过,这火他是烧不起来的,慢慢就会乖乖熄火罢手,再说,不是还有李跃艳吗?你们是一个联盟,一切由她在前面跳着蹦着。”

“可姓陈的已经找我们谈过话、打过预防针了,说如果再迟到、早退,就要自找难堪。”孙迎迎紧依在杜志航的怀里,诉起了苦,仿佛那是她的避风的港湾。

“他敢!”杜志航也搂紧了孙迎迎,气哼哼地说,“你跟李跃艳形成统一战线,我估计,他虽然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一定知道袁伟杰跟李跃艳的关系。我倒要看看他自导自演的这出戏结果怎么收场。”

“人家是舅甥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孙迎迎仰起脸,白了一眼杜志航。

“我们是这个关系……”杜志航望着孙迎迎红朴朴的脸蛋和娇羞的眼神,又来了感觉,翻身将孙迎迎压在了身下……

与此同时,李跃艳也在电话里跟他的舅舅诉起苦来:“我明天不去上班了,气死姑奶奶了。”

“为啥?”袁伟杰在电话里不解地问。

“还不是那个陈主任新官上任就拿我们开刀,要求我们早上八点上班,我可做不到。我把这事告诉我家大军,大军说每月拿苏德俊区区千把块钱工资,还受他这份洋规矩,让我干脆辞工不干了。”

“你实在不想干,舅舅不拦你。但明天你必须得来,而且要比以往再晚点来。我倒要看看姓陈的那愣头青如何处置你。要回去打理生意,也不急着这几天。”袁伟杰耐心地劝着他的外甥女,心里却升腾起对陈昊的不满情绪。

“嗯,听舅的。我再混两天。”李跃艳说。

昨天晚上,陈昊早早便躺在他租住屋的床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苏德俊那般信任自己,委以重任,聘请自己到华德定规矩、抓管理,没想到刚迈步,便遇阻力,而且阻力竟然来自于自己办公室两位看上去挺柔弱的女子身上。回想昨天上午,面对李跃艳和孙迎迎的阳奉阴违、不屑一顾的目光,便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那个李跃艳,仗着自己是袁伟杰的外甥女,便瞎子坐上席,目中无人。什么人啦!要是他舅舅是区长、区委书记,岂不是关上门做皇帝,更加自尊自大了。

但是,如果遇到这么一点挫折就裹足不前、畏首畏尾、知难而退,岂不是跟前两位主任如出一辙。令陈昊头疼的是,袁伟杰毕竟是公司的元老,不能轻易得罪。看来,抓办公室管理的事不能太着急上火,得降降温度,迂回进行。

通过几天观察,陈昊觉得袁伟杰好像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难以沟通的角色,穷思极想了一番,决定先礼后兵,就李跃艳不服管理、迟到早退一事,与袁伟杰心平气和地交流沟通一次。

这天早上,陈昊来到办公室,八点已过,见孙迎迎和李跃艳仍然没按规定时间到岗,尽管有所预料,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窝火。办公室副主任冯建山倒是没有食言,按时到岗。陈昊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动声色,静等着李跃艳和孙迎迎,看其究竟啥时到岗。九点已过,二人才一前一后慢腾腾来到班上。陈昊心道,这不是明火执仗地向自己挑战吗?

陈昊作了一个深呼吸,终于没有发作,也没对二人采取任何动作,待自己的一颗由于愤懑而心跳加快的心恢复正常跳动之后,悄然来到斜对门华德公司目前唯一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门前。门是开着的,陈昊还是轻敲了两下,面带笑意、不失热情地招呼道:“袁总早上好。”

“陈主任。”袁伟杰正在电脑上玩着游戏,见了陈昊,忙从老板椅上起身,一边客气地招呼,一边让座,很是热心,“请坐请坐。”

“没打扰袁总吧?”陈昊在沙发上坐定,微笑着问。

“正准备去国税局办公大楼工地现场。不过,不着急。”袁伟杰边说边于陈昊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要不,我换个时间再来?”陈昊道。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请直说。”袁伟杰不减热情。

“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坐坐,向袁总汇报汇报工作。”陈昊半开玩笑道。目的是想营造一个宽松和谐的谈话气氛。

“好哇,那陈主任倒是跟我汇报汇报,昨晚抱着哪个美人归的?”袁伟杰也开起了玩笑。

“这可是个人隐私,恐怕不在汇报之列吧。”陈昊依然微笑道。

“我除了对你陈主任的私生活感兴趣外,对陈主任的工作不感兴趣,换句话说,你陈主任的工作没必要向我汇报。怎么样,能不能跟我这个老建筑工人分享分享你快乐的隐私?”

“呵呵。”陈昊轻笑一声,心里却对袁伟杰的这种玩笑不以为然,便岔开了话题,“工地上真的没事?”

“工地上的事,陈主任就不用操心了。你刚来,可能对公司的经营模式还不了解。”袁伟杰说,“公司现在已经往管理型企业转型了。”

“管理型企业?”陈昊似乎真的不太明白,睁着眼,注视着袁伟杰。

“老板没跟你提起过?”

“提起过,就是不太明白。”陈昊忽然记起第一次跟苏德俊在咖啡厅面谈时,苏德俊的确提起过。

“管理型企业就是自己不做工程了。”袁伟杰解释道。

“建筑公司不做工程?那吃什么?”陈昊越发地困惑。

“嘿嘿,看来陈主任是真的不明白。”

“袁总能否说得透一点?”

“不用说,慢慢你就会看明白的。”

“袁总卖关子,留一手。”

“不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不是秘密,袁总为何藏着掖着,秘而不说呢?”

“陈主任,我是个泥瓦匠,没你那么高的学问,许多事情只知道一个概念,也就是现象,如果你一定要探究它的本质,我就表达不清了。我自己表达不清不要紧,要是误导了陈主任,责任就重大了。如果你不怕被误导,有什么不能说的。”袁伟杰顿了顿说,“管理型企业就是……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袁伟杰又打住了话题。

陈昊弄不清楚,他这是故意卖关子还是真的表达不清。

“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挂靠啊?”陈昊故意引导道。

“对对对,就是挂靠。不过,这两个字只能意会,可不能挂在嘴上明说。”

“为什么?”

“因为挂靠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啊。你能说华德公司是挂靠公司吗?所以,我们老板就是聪明,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管理型企业。他这一改,好了,等于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改下岗了。”袁伟杰突然发起了牢骚,言语中明显流露出对苏德俊的不满。

“此话怎讲?”

“你想,我袁伟杰泥瓦匠一个,不懂得什么管理,只会做工程,其他什么都不会。现在工程不做了,那我们这些人还能干什么?还有什么用?这不是变着法儿让我们下岗吗?”袁伟杰发泄着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袁总是华德的元老、是华德的功臣,华德永远不会抛弃你,苏总也不会抛弃你。第二,无论公司怎么转型,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袁总多年项目管理的经验对企业今后的管理依然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废话。袁伟杰心里不屑地骂道,就要你给老子戴高帽子。华德公司抛不抛弃我,也不是你姓陈的能左右。老子为华德打江山的时候,你他妈还穿着开裆裤不知东西南北呢。

袁伟杰心里鄙夷着陈昊,嘴上却是另一副腔调:“陈主任高看我了。虽然你这么想,可老板不这么想。他已经开始起用新人能人了。你陈主任后来居上,在华德前途无量。这叫什么?今非昔比。”

“袁总千万别这么想。我陈昊加盟华德,新兵蛋子一个,已经多次向袁总表明态度,恳请袁总多关心,多支持。”陈昊诚恳地说。

“相互支持、相互关心。”袁伟杰满脸堆笑道。

“哦,对了,袁总,你看我初来乍到,对公司的人际关系知之甚少,昨天才晓得小李是袁总的外甥女。”

“提起我这个外甥女,我就头疼。她有点野,任性、自由自在惯了,一点不像个女孩子。怎么啦,她为难你陈主任了?”

“没有没有。”陈昊赶忙摇摇头微笑道。

“没有就好。她从小被我姐惯坏了,平时,我拿她也没办法,这下好,我就把她交给你陈主任好好管管。你们是同龄人,容易沟通,有共同语言。这俗话说得好,不以规矩,难成方圆。你是她的领导,可要对她管严一点,收收她的野性,改改她的坏毛病。”袁伟杰的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袁总真是善解人意,我也正要跟你汇报这事。你和苏总对我寄予厚望,让我主持办公室工作,办公室是公司的窗口,工作人员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的整体形象。袁总可能是知道的,目前,办公室现有工作人员的工作作风有点散漫,苏总希望我抓一抓,袁总一定也希望我管一管。前天,我已制定了作息制度,但小李家里可能有些特殊事情,在执行作息制度上打了些折扣。我已跟小李交流过了。”陈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表达自己的用意。

“怎么,她敢不服从管理?反了她。”袁伟杰圆睁着双眼,显出很生气的样子。

“倒也不是。”陈昊说,“可能家里真有特殊情况。”

“再特殊也得服从公司规定。讲特殊,她有这个资格吗?既然来上班,就要服从管理。你放心陈主任,我一定支持你的管理。如果李跃艳还是这样我行我素,唱自由调,按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迁就姑息多放一个屁。”袁伟杰表现出一副不徇私情、六亲不认的架势,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陈昊也不傻,多少还是听出些袁伟杰的弦外之音,尴尬地一笑道:“嘿嘿,也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陈昊觉得再在袁伟杰的办公室呆下去,已索然无味,便说了几句客套话,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郁郁的,打眼瞧了瞧隔壁的李跃艳和孙迎迎,见二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更加怏怏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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