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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仰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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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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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尔特》连载

第三章 胡家历经的变迁

后来,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像中国的许多家庭一样,胡海川一家人的生活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而且这也彻底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轨迹,可能许多人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也将极大地影响和改变着绝大多数人的人生结局。

首先切实感受到这种深刻变化的是胡海川的妻子靳淑梅,靳淑梅是中专毕业以后分配到外贸局工作的,当时中专毕业生就是国家的正式干部,外贸局也是政府所属的正式机关单位,工作几年以后她已经是外贸局里财务部门的负责人了,而且这是由党委组织部门正式任命的干部职位。现在,她所在的外贸局首先被改制成了外贸公司,由国家政府机关变成了企业,国家政府机关由国家财政部门给职工支付工资,一旦变为企业国家财政部门就不再给职工支付工资了,所以,大家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从此以后政府就不再给外贸公司的职工发工资了,理由是既然已经改制成了公司,那就要按照企业化进行管理,要求职工的工资完全要由外贸公司通过开展贸易活动自己来解决。

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像人们预想的那样简单,改制后,外贸公司尝试着对外做了几笔买卖,结果由于受到不法商人的欺骗,外贸公司不但没有赚上钱还欠了许多债务,直接导致无法解决职工的工资问题,在拖延了一段时间的工资以后,根据上级的要求,外贸公司对外实行了个人承包。

承包人姓陈,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并不是外贸系统的工作人员,以前大家并不认识他,现在大家都叫他陈总,这也是经过上级部门批准以后才同意由他承包的,他承包了公司以后,大胆地提出要想搞活外贸公司的工作第一步就是要向银行进行贷款,为此,他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动员说:“大家要跟上形势,要转变观念,思想观念不转变就会落伍,对于很多事情咱们也不能进行讨论,否则只会浪费时间。你们想想,咱们现在的任务是什么,那就是两个字‘赚钱’,谁能挣上钱,谁才是能人,才有本事!如果不能赚钱,单位上连工资都发不出来,那就说啥都没用!既然要做买卖赚钱,那就得有本钱,没有本钱就做不了贸易生意,那么,咱们到哪里去搞这个本钱呢,政府肯定拿不出来,政府没有钱,那就得向银行去贷款,大家不要怕贷款,银行是国家的银行,咱们是由政府机关改制来的,说穿了,转来转去还不都是国家的,所以大家不要怕,要大胆地支持单位的扭亏为盈工作,一旦咱们有钱了,过好了,不但大家的工资都能照常发,还能给大家发奖金,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能理解咱们现在贷款的重要性了!”

大家基于长期养成的工作习惯,不但完全相信单位领导的讲话,而且还会积极地按照领导的要求去工作!所以没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除了由于工作习惯以外,如果谁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那就是思想跟不上形势的问题,这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问题!

向银行申请贷款需要提供财产进行抵押,在陈总的要求下,公司把当年外贸局留下来的办公室和仓库,以及车库甚至单位大院的土地使用权都进行了评估和抵押,后来为了尽量地多贷款,陈总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和单位的法定代表人又开会动员全体职工都要为公司获得更多的贷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特别强调公司要想扭亏为盈就得多贷款,只有有了充足的资金才能开展更多更大的国际贸易活动,也才有可能获得丰厚的利润多赚钱!

为此,他又专门给公司的中层领导干部们开会,要求所有公司的中层领导干部,这些人也都是当年外贸局里的中层领导干部,都要用自己家里的资产为公司的贷款做担保,要为公司的发展做出表率,他说这叫“破釜沉舟”,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说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拼命地工作,才能最终取得巨大的成功,也才能一举扭亏为盈,彻底地改变现有的不利局面!

公司的这些中层领导干部们当然都想让公司能够走出困境,至少能够正常地发出工资来,所以,对于陈总的提议和奋斗目标从心里都是赞成的,有的人甚至还觉得陈总做事情雷厉风行很有魄力,所以更是支持和拥护!

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陈总问大家有没有意见,有的人回答说没有意见,有的人没有搞明白就没有吭声,这时候,陈总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别拖着影响工作了,既然大家都来了,也都给大家准备好了,大家就在这里当场签订担保合同吧,他说等把这些材料都准备齐了,接下来他还要到银行去跑贷款,他特别强调到银行要贷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真正难办的事情还在后头!

接着他就指示办公室主任和秘书把已经准备好的担保合同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他坐在办公桌的不远处看着,办公室主任叫一个人,那个人就上前按照办公室主任的要求在担保合同上签字。

担保合同是银行提供的,有很多页,银行聘请了律师,所以写得很详细,当然都是对银行有利的。

现在,对于在场的这些公司的中层领导干部们来说,基于工作纪律,他们下级需要服从上级,现在就是要服从陈总。另外,出于礼节和对陈总的尊重,在陈总面前,他们也不便再拿起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担保合同进行仔细地检查和阅读。再说,既然担保合同的条款那么多,又都是法律问题,大家又都没有学过法律,即使看了也一时搞不懂,基于这些原因,所以,第一个人上去以后看都没看合同,只在办公室主任手指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就退下来了,自己甚至连一份担保合同都没拿,因为办公室主任并没有给的意思。

既然有人签了名,后面的人跟着签名就是了,所以,参加会议的中层干部们人人都签了名,进展得很顺利!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在担保合同上有的条款明确地写着“我愿意以自己家里的房屋和其他全部财产对公司的全部贷款进行担保并承担无限连带责任。”

从法律上来说,对于一般的家庭,每个家庭的财产都是夫妻共有财产,丈夫和妻子各有一半,这就等于把这些担保人在家里的那一半家产全都用来抵押了,这让他们整个家庭都承担了巨大的债务风险!当然,对于房屋的抵押还需要另外办理专门的抵押手续在法律上才能生效。

银行的贷款下来以后,陈总很快就与他熟悉的几家贸易公司签订了几份贸易合同并把全部的贷款都转移走了,他说贷款合同上写着这笔贷款就是用于贸易活动,所以不能挪作他用,否则就是贷款诈骗,就是违法犯罪,结果在外贸公司的账上根本就没有剩下贷款,可是几份贸易合同都没有给公司带来收益,外贸公司也没有收到过一分钱的收入,贷款到期以后外贸公司也无力归还贷款,银行就把外贸公司起诉到了法院,除了本金还有利息,总金额高达两百多万元,同时还把这些担保人都作为共同被告一并起诉了。

由于有贷款合同存在,所以法院的判决结果都是大家能够预料到的,大家想要争取的只是能不能把利息降低一些,结果也失败了,因为贷款的本金就高达一百九十多万元。

另外,由于有担保合同存在,所以这些中层领导干部们也都要承担无限的连带责任,也就是说,法院随时可以找任何人执行财产,直到把这两百多万元的债务全部归还完为止!

这让这些中层领导干部们一个个欲哭无泪,掉进了深渊!

一审判决下来以后,对于是否上诉的问题,一开始陈总是坚决支持的,可是到法院一问,由于案件的诉讼标的高达两百多万元,这样,如果上诉,光是需要交给法院的立案费就是一两万元,外贸公司没有这笔钱,只能让这些担保人来集资这笔钱,由于多数人都觉得即使再上诉也不会有什么有利的结果,而且由于好几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家里也确实比较困难,所以最后也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结果,按照法律规定,从人们收到法院的一审判决书的第二天算起,过了十五天的上诉期以后,一审判决书就生效了。

银行很快就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强制执行外贸公司和这些担保人!

外贸公司的几个银行账户很快都被法院冻结了,只能从外面往账户里进钱,除了法院以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从这些账户里提不走一分钱,当然,几乎人人都知道也不会有钱进入这些账户了!

可是,这些担保人也跟着被强制执行了,凡是以他们自己的姓名在各个银行里开的账户都被法院冻结了,里面的钱不管多少都被法院划走了,特别是他们的工资账户也被冻结了!除此之外,银行还在一直探听着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动向,一旦知道他们获得了其他的收入就请求法院去执行!

后来,这些担保人中就有人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圈套,甚至觉得银行放贷和法院的判决也是这个套路的一部分,在客观上帮助陈总实现了获取巨额资金并转移这些资金的目的,只是在形式上让这种做法变得合理合法!

这种想法一出现就立即在职工中间悄悄地流传起来,大家都觉得既然这么一大笔钱,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对外签订的贸易合同,怎么连一分钱都没有挣回来呢,这显然都不正常!

于是他们去找陈总,陈总见了他们立刻唉声叹气起来,并且抱怨说如果不是这场官司,本来在贸易上是完全有机会翻盘的,结果本来谈好的生意,还有国际贸易都被搅黄了!

“你们想想,当人家外国的大客户看到我们都给自己政府的银行打起官司来了,他们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啊!”陈总后来理直气壮地说!

接下来他就开始抱怨法院判得不公平,甚至气愤地说:“我早就给法院领导说过,我们外贸公司并不是一般的私人企业,我们可是由政府部门外贸局改制过来的,虽然现在不是政府部门了,可我们至少还是国企,我们说话是算数的。我给他们说过,我们公司欠的债完全由我们公司来还,绝不能摊派到职工头上去,不能连累那些担保人!我还专门给他们说,要是判决给银行还款,只判决公司来还就行了!可是,你们看看,法院就是不听咱们的吗!他们非要把你们都拉进来,还让你们承担连带责任,这不是胡乱判决吗,真是岂有此理,我是坚决反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余气未消地说:“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让大家跟着受委屈,我还要想办法给上级反映,让上级部门帮助解决!所以,你们都不要着急,咱们一步一步地来!”说到这里,陈总显得仍然十分气愤,他好像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大家把这个理争过来!

当时,靳淑梅深受感动,她甚至想站出来劝导一下陈总:“不要为了我们这些担保人毁了您的发展前途,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多少家产,即使法院再来扣,也扣不走多少钱,可是你是上级部门选择认定的领导,既然上级部门认可您,那您以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既有可能到别的政府机关里去当领导,也有可能再去更大的公司去做一把手,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要因为我们这些事情受到影响!”

靳淑梅心里虽然有了这些想法,可是由于当时办公室里的人多,不少人还对陈总有看法有怨气,而她又是一个女同志,陈总又是男的,有些话由她来说显然不太方便,所以,犹豫了一阵以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伙看到陈总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陈总是单位里的一把手,又是上级认可后来承包的,所以只好附和了陈总几声就退了出来。

没过多久,经过上级部门批准陈总就退出承包直接走人了,从此以后他就与外贸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一切让大家感到非常难以理解,许多人也都感到十分气愤!

“难道他给单位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把单位毁坏成这样,一拍屁股就走了,走了就算没事了,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有这一屁股债怎么办,难道就让这些穷担保的人一直还下去吗,这还讲点道理吗!”有的人愤愤不平地说!

可能是为了安慰大家,后来有人站出来解释说,出现这些问题,包括遭受这么严重的经济损失,这都是在探索过程中出现的不可避免的失误,这些损失也都是本来就应该缴纳的学费,所以大家都不要大惊小怪了,也不要埋怨了,也别想不开了!

出来说这种话的人原来也是单位里的一位中层领导,人们猜测他是接受了任务来劝导大家的,虽然没有人愿意和他当面进行理论,但是,谁也不认可他的说法。

后来,人们才渐渐地得知,陈总的妻子和儿子早就移民国外了,还都加入了外国籍,听说他们在国外还买了别墅和汽车,生活过得很滋润!

后来又有人说,听说来承包咱们单位之前,陈总自己也已经办理了移民手续,那时候他也已经是外国人了,只是他一直瞒着大家,所以咱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接着又说,你们想想,既然那时候陈总都已经是外国人了,他一门心思只想再捞一大笔钱就走人了,可是咱们还在一心一意地指望着他带领我们扭亏为盈呢,你们想一想,这是哪和哪呀,咱们傻不傻呀!

很多人听了都为自己当初的幼稚和上当受骗而感到懊悔,又对善于伪装和表演的陈总感到气愤!

但是,听了这些消息和议论以后,由于这并不是红头文件正式宣布的,靳淑梅基于自己长期在政府机关里养成的工作习惯和思维惯性,对这种小道消息虽然感到非常惊讶,但她对这件事情还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这种说法会不会是一种传言呢?现在不少人都对陈总很有意见,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地对他进行造谣和攻击呢?”她很纠结,而且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希望这些说法都是谣言,都不是真的,她宁愿相信陈总真的是一心一意地想把公司搞好的,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才使他没能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她十分渴望这位由上级部门批准来承包自己单位的老总是一个真心实意踏踏实实地办事的人,而不是像传说的那样纯粹是为了自己捞钱而来的!

“再说,要真是像传说的那样,上级部门也不会不知道,那怎么会批准他来承包呀!”后来她多次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没过多久,一次靳淑梅偶然遇到了外贸局的老局长,他已经退休,寒暄了几句之后,由于老局长为人宽厚,非常值得人们信赖,所以靳淑梅就壮着胆子向老局长打听陈总的事情和去向,老局长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她说:“既然你问了,就给你说一声吧,可是有关部门不让对外说,我了解你,知道你办事很仔细也很谨慎,你知道了也别对外人说,你自己知道一下就行了!”

靳淑梅郑重地说:“您放心吧,局长,您还不了解我吗,既然组织上不让对外说,我肯定对谁都不会说的!”

“嗯,那就好!要说起来,这个陈总做事也确实太过分,也太对不起信任他的领导了,他最早给一位领导开车当司机,很会来事,让这位领导一家人都很满意,后来这位领导就提拔他到一个下属单位当了副经理,过渡了一下就到另一个单位去当了经理,结果他贪污受贿,做人还很霸道,群众的意见很大,这位领导也很为难,正在这时候,咱们这里找人搞承包,他跑来这位领导那里主动提出来想来搞承包,这位领导没有办法就同意了,原本希望他能干出一番成绩来,没想到他的胆子已经变得这么大,这回竟然通过各种合同的方式弄走了一两百万元,还都转移到了国外,前段时间有关部门准备找他谈话,让他把钱退出来,哪怕先退回来一部分也行,结果他提前得到风声就跑到国外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后来才搞清楚,他们一家子早就加入外国籍了,现在他也不是中国人了,叫他回来他也不听,这样也没法找他谈话了,所以也没法处理!”

说完,老局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真有些可惜外贸局了,你应该也记得当年你们来的时候,那时候外贸局也是红红火火的,咱们每年都有不少与国外的贸易活动,而且都是与多个国家做贸易!唉,也可惜了你们这些仍然还在外贸局工作的同志们了!”

说完,老局长向靳淑梅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

靳淑梅听了老局长的话仿佛遭受了一场雷击,她不太记得当时是怎么和老局长分手告别的,只是觉得在自己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鸿沟,鸿沟的那边是曾经的过去和曾经的自己,鸿沟的这边是现实的生活和现在的自己!

仿佛一切都在梦里!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地靳淑梅才恢复过来,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原来的那个自己已经过时了,那个自己的心灵已经干涸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心里努力地与原来的那个自己进行着割裂,努力在心里忘却那个曾经的自己,这样做让她很难受,甚至让她有些痛苦,而且在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要想完全忘记过去又是不可能的!

由于外贸公司的窘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靳淑梅不但没有一分钱的工资,还被法院不断地催促着还债,这让她既感到非常不公又感到十分气愤,可是又没有一点办法,整天既忧愁又沮丧,仿佛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陷阱里无法自拔!这种局面也让全家人都跟着受了影响,家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欢声笑语,生活也跟着变得拮据起来。

紧接着,胡海川所在的文工团也开始发生变化,文工团是政府的正式事业单位,虽然改制以后仍然保留着事业编制,但是在财政上却开始实行完全自收自支的政策,也就是从此以后政府就不再给职工们发放任何工资了,工资完全要由职工们自己去挣,这种变化直接影响着大家的生存问题,所以对全体职工和整个文工团来说都是非常致命的!

文工团的领导先是组织职工们通过积极的演出进行创收,可是,随着电视和网络的普及,人们接触和观看各类大型精湛文艺节目的渠道和机会越来越多,由于文工团受着各种条件的限制,想要通过自己的演出来养活全体职工明显是不现实的。最后,无论大家怎么努力仍然难以维持人们的工资,慢慢地不少人为了生存只能各自想办法去另寻出路了。

这个时候胡海川已经是文工团里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了,一年前文工团的领导还专门找胡海川谈过话,告诉他团里已经研究决定把他列为后备干部进行重点培养,过两年争取把他提拔到文工团的领导岗位上来,嘱咐他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争取在工作中再取得更加突出的成绩!当时,胡海川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一方面从心里感谢领导们对自己的关心和培养,另一方面也暗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和同事们一起要把文工团的工作搞得更好,让文工团发展得更出色!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完全变了!

由于妻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工资收入,在几个月也没有领到工资的情况下,为了养活一家人,胡海川经过领导批准办理了停薪留职的手续,也不得不和另外两位要好的同事一起到经济比较活跃的广东深圳去闯荡了,到了那里才发现,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很多,由于他们的学历低,年龄偏大,所以在那里他们都成了普通的打工人,而且工作也不好找。没过几天,他们几个带来的那点钱就快花完了,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要能够找到的活他们就去干,结果干的都是几种体力活,但是,即使他们也愿意出力去干这种体力活,对于工钱的高低也不去跟雇主们计较,可是由于人生地不熟,这样的活往往干几天就干完了,时间都不长,而且接下来再找新活也不容易,这样,他们的收入就没有保障。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一个原来并没有注意却十分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人每天都必须吃饭,不然到时候人就会饿得慌,一顿不吃还可以,如果连着两顿三顿不吃,人就心慌,浑身没劲,对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光想着吃饭。可是,吃饭就要花钱,在这里,即使是路边最简单的饭菜也比他们家乡的饭菜贵,这样,吃每一顿饭都让他们在心里产生纠结,甚至有些心疼,可是又不得不吃!

在最困难的时候,由于手里实在没钱了,晚上他们就找车站或者公园里的椅子睡觉,白天就在路边买两个便宜的椰子充饥,慢慢地他们才相互帮助着逐渐地度过了那道最艰难的关口。

借助自己的勤快,任劳任怨,以及不怕吃苦的精神,再加上自己的省吃俭用,后来每个人都终于积攒了一点钱。经过分析和比较,胡海川决定还是回到家乡去,利用自己积攒的这点钱,加上自己多年以来开展灯光和舞台设计工作以及在摄影方面积累的经验,先在自己曾经工作的家乡开设一家照相馆,他估计这样差不多也能养活一家人。有了这种想法以后,他就告别了自己那几位同甘共苦的同事和曾经非常向往的深圳,自己回到了家乡,在一个靠近县城中心地段的街面上租了两间房屋,这样一家叫作“艺苑”的照相馆就开张了,这就是他们家现在“艺苑影楼”的前身。

后来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妻子靳淑梅所在的外贸公司又通过法院走了一个破产程序,最后法院宣布外贸公司破产了,从此之后这家公司也就没有了,同时,以前的债权债务通过法院的这次破产清算程序以后也都全部一笔勾销了,靳淑梅知道了以后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仿佛自己当年中专毕业时满怀豪情地走进外贸局大院工作时的情景完全是一场破碎的旧梦!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身上背负的那笔巨额的债务也总算解除了!

“那这样不是把国家的银行给坑了吗?”她还有些不解地问丈夫!

“这些你就别管了,你没听说银行经常出现坏账吗,而且数额都很大,有时候一到年底新闻上还都进行报道,似乎出现很多坏账也是银行的一种工作成绩,最后是不是都由国家承担了咱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这些大事咱们也不懂,内情咱也不了解,你就好好地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别操心那些大事了!”

靳淑梅听了,心里还是难以释怀,她对祖国的那份深厚的感情还是让她觉得祖国受到了伤害和让她们家受到了伤害差不多,都让她难以接受,这是那个时代国家对她们进行爱国教育的结果!

胡海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完全理解妻子的心情,在他心里也觉得应该把贷款从承包人陈总手里追回来还给银行,他也觉得这笔巨款既然是银行的,那也应该是国家的,也应该是全国劳动人民的,不应该让承包人通过几个贸易合同就给骗走了,更不能作为坏账就不了了之了,或者最后让全国人民替他分摊了!但是,当他看到法院通过一个破产程序就把这些问题一笔勾销了以后,他虽然由于对破产法律不太了解无法说出其中的道道以外,总觉得这种做法好像有些奇怪,难道法院这么做就能把国家已经损失的那两百万元贷款追回来了吗?如果不能追回来,法律又说这笔债务没有了,那这样法律不就是在忽悠人吗?他没有学过法律,却一直对法律心怀着敬意和寄予厚望。突然他想起来曾经有个律师来照相时对他说过的一些话:“你们不了解法律,我们法律界有一句口头禅:合理的不合法,合法的不合理!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觉得有些事情是对的,是合理的,那么在法律上可能就是错的,就是非法的;反过来,有些事情,如果你们觉得是不合理的,甚至觉得是非法的,在法律上反而可能就是合法的!所以,合情合理是一回事,合不合法是另一回事,这两种事情可不是一回事!要不然,我们怎么需要花费好几年的功夫去学习法律呢,法律难着呢!”说完,律师自己笑了笑,像是开玩笑地说:“这样一来你可能就会觉得法律有的时候就像游戏一样,所以,法律有的时候很简单,有的时候就很深奥,这里面的道道真的很深,大家说法律代表着公平和正义,那是说法律应该追求的目标,实际上的法条是另一回事,你见到的法条,也就是你们平常说的法律条文本身并不一定代表着公平和公正,严格按照有些条文去办可能对你反而有害,要不怎么会不断地修改法律,甚至作废一些法律呢!”

胡海川听了一开始以为这个律师是在开玩笑,结果看看他的表情,发现他是认真的甚至是郑重的,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他疑惑了一下午。

记得傍晚的时候小儿子胡尔特正好从学校里回来了,他让胡尔特到网上去查查法律界到底有没有这种说法,结果胡尔特一查才发现,确实有这种说的,而且有些知名的法律人士也都这样说!听完以后,胡海川好几天都觉得很别扭,一时转不过弯来,心里不停地想:“如果都按照这些人的说法去制定法律,那制定出来的一些法律不是在故意地坑人吗?如果再按照这样的法律去判案,那不就出现冤假错案了吗?”所以他总是想不通!

“为什么不按照‘合情合理的才合法,不合情不合理的就不合法’这样的思路去制定法律呢,这样不是才能让大家觉得理顺气正吗?如果按照这种理念去制定法律和进行判案,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谁还不从心里认可和服气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远房的亲戚,这个亲戚就是由于认为自己的案件判得非常不公才不停地上访的,他先是给省里有关部门写信,申诉自己的冤屈并请求重新审理案件并做出合理的判决,结果没有回音。接着他又给国家有关部门写信,申诉自己的冤屈,还是没有结果。后来他就带着材料亲自往北京跑,想亲手把申诉材料交到有关部门去,结果在路上就被当地的有关部门拦截了下来,而且还成了特别关注的对象。

直到现在,这个亲戚的案件也没有翻过来,所以,这个亲戚一直很愤慨!

想到这里,胡海川又想到,以后法律要是能够按照“合情合理的才合法,不合情不合理的就不合法”的思路去立法和判案该多好啊!

他知道现在国家把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交给法律去防守了,他想:“既然这样,法律的思路和理念就应该更加科学更加合理更加先进才行,法律自身不应当出现明显的偏差和错误!”

由于对法律毕竟不太了解,所以他也不愿意再往深处想了,不过他相信社会一直在发展,也一直在进步,所以法律这种事物也一定会不断地受到革新和完善的!

过了一段时间,在靳淑梅的同事中间传开了一种消息,人们都纷纷议论,说是听说国家有关部门已经立案开始追究陈总金融诈骗和贪污受贿的罪行了,还有的人说,由于陈总已经跑到国外去了,即使这样,国家也下决心进行追逃了,不会放过这些人了!有的人气愤地说:“别看他们躲到了国外,还加入了外国籍,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即使躲得再远,藏得再深也会把他们挖出来,押回国内来审判,这就是报应!”

胡海川听了连着问了妻子靳淑梅好几遍:“这个消息准确吗,是真的吗?”

靳淑梅多少有些兴奋地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看来应该是有点眉目的,不然大家怎么都这样说呢!再说,你看看现在国家抓反腐败还是很坚决的,最近这一段时间,光是官方的报道里不是已经抓了不少的贪官污吏吗,他们的官职可比陈总的官职大多了,按说,只要国家想抓陈总,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吗,只是如果他真的跑到国外去了,就是抓起来费点劲而已!”

“哎,这些人呀,放着国家给他们提供的这么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贪得无厌,与国家对抗,与人民为敌,这是自寻死路啊!”胡海川感慨地说!

同时,他又想起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接着他在心里说:“看来,还是老话总结出来的规律有道理,这是经过千百年的规律总结出来的,所以,人啊,还是要做好事,做好人,不要做恶事,做坏人!”

胡海川每天都在影楼里忙碌着,生活就像流水一样缓缓地前行,妻子靳淑梅除了照顾家里的一些事务以外,平时也到照相馆里来帮忙,照相馆也成了他们家的经济来源。

一转眼许多年过去了,大女儿胡晓英在上海一所著名的985高校读完本科以后,接着又读了硕士和博士,并且在读博士期间到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了一年多的公派交换生,博士毕业以后就留在上海工作了。大儿子胡雨亮大学毕业后在政府的一个部门工作,现在也已经是副科长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小儿子胡尔特了,他也快要大学毕业了。

总的来说,这些年他们全家生活得还算不错,三个儿女也都比较争气,都在积极努力地生活和学习,而且也都能洁身自好。

现在,在互联网和广播电视的新闻里经常报道一些社会上出现的不良问题,特别是一些重要官员,包括级别很高的省部级高官以及手握重拳的各部门的书记,比如有的省委书记和市委书记,还有县委书记和一些部门的大大小小的书记们,也包括一些重要部门的其他领导,比如公检法的领导,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重要权力实施着各种严重的违法犯罪活动,有的严重地贪污受贿腐化堕落,有的大搞权色交易和钱色交易,还有的大量地买官卖官滥用职权。除了他们之外,也有的犯罪分子利用各种手段进行坑蒙拐骗,甚至拐卖妇女儿童,还有的进行吸毒贩毒和卖淫嫖娼,这些行为都严重危害着社会的安全和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显然都是社会不能容忍的!这些案件许多都是经过官方媒体正式报道的,而且很多罪犯还都已经被法院判了刑,所以这些案件虽然触目惊心,却又都是真实的,对于这些罪犯犯下的严重犯罪,胡海川常常感到非常愤恨:“这些人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危害啊,应该把他们都枪毙掉,在社会上彻底根绝这些毒瘤和蛀虫才行!”

看到国家下这么大的决心毫不动摇地坚决地打击各种犯罪和惩治各种腐败,他又有些宽慰,期盼着国家把所有的犯罪分子都清理掉!

有时候一想起自己一家人既没有遭遇过犯罪分子的侵害,也没有粘连上这些违法犯罪行为,又让胡海川感到一些欣慰。但是,有时候又让他多少有些担忧,因为儿女们为了生存和工作总要到社会上去交往,这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接触许多人,需要面对许多社会问题,这也就难免会遇上一些不法之徒,当他们不得不面对那些不法之徒的时候,特别是如果他们所面对的某位领导自身就是不法之徒的时候,他们将会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隐隐的担忧和惶恐,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儿女们的品德和意志,而是担心当他们面对自己无法解决又必须解决的一些工作生活上的难题时,如果掌握这些权力的人又是贪污腐败腐朽堕落的违法犯罪的官员时,这时候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迫地不得不向这些肮脏的官员屈服和低头!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心里会不会既流泪又流血!

想到这里,让他既担忧又惶恐,既愤恨又悲伤!

同时,又为自己难以很好地保护自己的儿女们又有一种内在的愧疚和自责!

“孩子们呐,你们要想明白,即使一时得不到应该得到的东西,也不能向那些肮脏的官员们低头,不能顺从他们,而且要勇敢地拒绝他们!自己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即使活得清苦,只要自己干净和纯洁,也比在污浊的泥潭中拥有一些名利活得有意义有价值,自己心里也活得坦然和舒心!”他在心里念叨着!

所以,每当再看到反腐的新闻,看到又有一批腐化堕落的高官被拿下被抓起来时,他的心里就非常矛盾,一方面从心里为国家坚定的反腐斗争和反腐决心叫好,甚至由衷地为战斗在反腐第一线辛勤工作的各级纪检监察部门的人们致敬!另一方面,看到不断地有各级官员和各类官员被揪出来,看到已经有这么多官员背弃了自己的入党誓言和工作职责,背弃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他又感到十分的震惊和痛心!当再次想到自己儿女们未来的工作和生活时,也就有了一种更加强烈的危机感,感觉以后他们遭遇腐败堕落官员侵害的可能性会很大!

他多么渴望彻底地铲除所有的腐败分子啊,为千千万万勤劳善良的人们撑起一片纯净的蓝天,让人们可以舒心坦然地工作和生活!

当然,在他的内心深处又有一种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所有的腐败分子都生活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无论他们多么会伪装,多么会表演,也不论他们隐藏得多深,只要他们想腐败就必然要与人打交道,这样就会露出马脚,就能被人民群众发现。所以,只要把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发动起来,反腐败斗争就一定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同时,他也坚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诚恳善良的好人多,在官员里面也有一大批遵纪守法努力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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